她尽可能的不去在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陈谊做的这一切,实在太让人误会。
喉咙一紧,陈谊半晌说不出话来,冰凉的雨水低落在脚边,在灰色的地面绽放黑色的花。
“我想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度过阴雨天。”她说。
沈小姜一哂:“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懂。”
陈谊上前,扯了扯沈小姜的衣服:“就字面那个意思。”
“为什么?”沈小姜问。
不等对方回答,沈小姜又问:“凭什么?”
陈谊扯衣服的手停顿了,怔怔的缩了回来,抱臂也不是,垂下也不是。
“你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不懂,”沈小姜依旧背对着站在原地,“陈谊,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又一声不吭的回来,说我们不可能,又说不让我一个人,我好混乱啊,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的?”
这一次,沈小姜既没有叫“小姨”,也没有叫“陈会长”。
而是叫了“陈谊”。
耳东陈,友谊的谊。
陈谊在心里默念一遍,她竟然第一次发现,这个名字听起来是如此的悲伤。
“汤,趁热喝。”她的声音压低,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
“我不会喝的。”沈小姜不看她。
陈谊苦楚的勾了勾唇,“我去给你拿碗筷,要不要......要不要勺子?”
沈小姜仰头看向天花板,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接着再慢慢垂下来,一字一句说的干脆:“我真的不喝。”
陈谊愣在原地,不再前进。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一条狗?一个玩具?还是你闲来无事便宜的消遣?”沈小姜抬手按住心口,“你不要我了,就一脚踢开,你寂寞了,就再回来找我?”
陈谊紧锁眉心,幽幽的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我没有。”
“你喜欢过我吗?”
沈小姜话音刚落,两人双双沉默。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吞噬整座城市。
一道闪电划过,陈谊的双肩用力缩了缩。
“我......”
“你不喜欢我!”沈小姜吼道。
陈谊拼命摇头:“不,我喜欢,我喜欢你,我......”
“你骗人!”沈小姜摇头后退,机械的重复,“你骗人。”
沈小姜侧头,抹了抹眼角不慎滑落的泪:“我努力过,我也等过,是你,是你自己拼命的要跟我错过,早知道,我就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了。”
“对不起。”陈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沈小姜的心上。
她以为自己想要听到的是这个,然而,真正听见时,感觉心口都要撕裂了。
“好,你留下,我走。”沈小姜说完,就转身。
忽然,后背覆上一片湿润与柔软。
唯独没有温度。
陈谊从后面抱住沈小姜,意识道用力过猛,她稍微松开些,可又怕人趁机挣脱,她横着的双臂又紧了紧。
她的身体,太冷。
冷到泪水划过的时候,都那么像冰块。
“我胆小,我懦弱,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那么好,那么优秀,理科状元,保研第一梯队,他们口中的科技新贵,有疼爱你的家人,有整天围着你转的朋友,我呢?我是什么,我高中都没毕业,在肮脏的社会里刀尖饮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见人说人话,见鬼就把自己也变成鬼,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骂名无数,劣迹斑斑......”
沈小姜没有动作,没有表情,装作麻木的像块石头。
陈谊颤抖着,轻轻摇晃脑袋,哽咽道:“我活着,就只是为了体面的去死。”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对我冷嘲热讽,我是奶奶口中的讨债鬼,克星,是亲戚们眼里一无是处只会张开双腿勾引人的狐狸,没有人肯定我的价值,没有人把我当人看,直到我第一次砍下一个欠债人的手,第一次为了活命吞下一大瓶菜籽油,第一次身中七刀,从人山人海里爬出来,我成了‘陈七爷’。”
“后来,我喜欢他们怕我的样子,因为起码那样,我不会受伤。”
“再后来,我变得更残忍,更坏,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你一定是恨我的人安排在我身边的卧底,”陈谊苦笑着,“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啊?”
沈小姜:“你知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在乎,”陈谊呜咽着小声重复,“我不想用金钱和权力污染你,我不想把你弄脏,不想让别人戳你脊梁骨,不想......”
抽泣却更重了,“沈小姜,我不想牵绊你前进的脚步。”
其实陈谊说的这些,在沈小姜看来,什么都不算。
两个人相爱,本来就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人生百年,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么痛苦,这么累?
陈谊被“精英主义”绑架,被“人言可畏”束缚,薄薄的后背渐渐被压弯,被压垮。
“那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重新来到我身边?”沈小姜看了一眼圈在自己腰腹的,冰冷的手。
“我想你,我总是梦见你。”陈谊的泪水崩溃似的流淌。
“我外公说过,如果你梦见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就说明,这个人正在慢慢忘记你。”沈小姜眸光黯淡,一字一句说的苍白而无力。
“沈小姜,不,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陈谊的眼尾红肿,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以前我的梦想是成为会长,但现在,我的梦想里,只有你,如果当上会长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宁愿不要当这个会长。”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私了吗?”沈小姜的心软了,但嘴上还是说着不依不饶的话,“你问过我吗,你和我商量过吗?你在乎我的感受吗?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想做的,不仅仅只是你的床伴和消遣,我想成为你的伴侣,你的依靠,你出了问题最先想到的人。我只是,只是想对你好。”
陈谊猛地低下头,“对不起。”
“我不是要听这三个字。”沈小姜把差点把嘴唇咬破。
“真的,对不起。”陈谊顿了顿,却只能一遍一遍的道歉。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要被榨干了。
我不是非要写火葬场,本质只是想让小姨难过,下一章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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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沈小姜后退靠在墙上,视线紧紧锁定在对方的脸上。
陈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双手松松的交叠在面前,眼神虚晃的看向面前一点。
这一点,似乎离沈小姜很近,离陈谊很远。
横亘在彼此之间,有意义,却也无意义。
门外走廊上,时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句日常的对话,几串似是而非的憨笑。
雨小了,乌云稍微散开了些,屋子里的光线敞亮了起来。
因为角度的原因,家具在地上产生了淡淡的阴影。
良久,陈谊踩着地上模糊的影子,慢慢的走到沈小姜面前。
她没有说话,沈小姜也没有。
在两人的身影即将缠上时,陈谊停下了,她双手紧紧捏着湿漉漉的裙摆,手心潮的像海。
她垂下眼帘,看着沈小姜脚上并不那么合脚的拖鞋,看着她黑色的裤子,灰蓝色的衬衫,视线在某处软了又软。
接着,她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一般,再次迈开脚步。
这一次,她的拖鞋和沈小姜的,抵在一起。
沈小姜没有动作,眼神似乎也没有任何波澜,安安静静的像一座雕塑。
陈谊幽幽的抬眸,伸手的动作异常缓慢,像是电影里的长镜头,又像是被虚化的慢动作。
好几秒后,微凉干燥的指尖覆在沈小姜温热的脸颊。
在感受到沈小姜肌肤的一瞬,陈谊微微眨眼,睫毛随之颤了又颤。
沈小姜别开脸不看她。
两人的呼吸,在不大的空间里时而沉重,时而轻盈。
“你相信命运吗?”陈谊问。
沈小姜沉默。
“你相信缘分吗?”陈谊又问。
沈小姜依旧沉默。
“陪我抽烟,或者给我一块糖,也许你都做到了。”陈谊说的话无人回应,像是自言自语。
“沈小姜......”陈谊喊她。
“沈小姜。”一遍又一遍的喊。
沈小姜一只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差点把身后的墙面抠出一个洞来。
“我想先冷静冷静,你要是想走,我不拦你,要是不想走,这里起码能给你遮风挡雨。”说完,沈小姜拿上手机,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沈小姜内心空荡荡的,走到楼梯台阶时,她无力的贴在身后的墙上,扬了扬下巴,斜斜的侧脸看向灰暗的天空。
上头有乌云飘过,这雨,还未停的彻底。
*
沈小姜拿出手机,找到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坐在车上,她冷静的思考了和陈谊之间的关系。
其实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偶然的一个对视,她甚至觉得,和这个女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
明明年龄相差好多,明明没有在同一个城市生活过,但,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和这个女人,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命中注定。
几个月的时间,她没有一天忘记,那个迷醉的眼神,那一整个后背的纹身,和她想带陈谊回家的信念。
在沈小姜看来,陈谊就是半个身子陷在沼泽里的天鹅,无力挣扎,只能越陷越深。
误以为深渊就是自己的归宿。
有意无意的,将雪白的羽翼染成黑色。
沈小姜想救她出来,想给她未来。
想保护她,想温暖她。
车子停在了老城区的入口。
里面的路太狭小,车子开不进去。
沈小姜付款下车,言谈举止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礼貌与疏离。
她记忆力好,依稀能记起上次和孙佳宝来时,走过的路。
老旧的矮墙,破败的路灯,压扁的易拉罐被用胶带捆绑,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和交错的黑色电线缠绕。
老城区这片的雨也是刚停,淅淅沥沥的,还能感受到极细小的雨点落在脸上,微微凉的触感。
像极了陈谊的指尖,长年累月没有温度。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近处滴水的屋檐下,有老人坐在藤椅上摇着扇子。
这里,让沈小姜仿佛置身另一个时空。
拐弯来到一条更为人迹罕至的小路。
青石板被雨水冲刷,上头的青苔越发鲜嫩,每一块板子的接缝处,长出沈小姜叫不出名字的草,草的株枝上坠着淡紫色的花。
不一会儿,沈小姜重新来到孙佳宝表姐开的那个深夜小酒馆。
酒馆的牌子已经摘掉,院子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一夜,仿佛一场梦。
她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女声。
“你好?找人吗?”
沈小姜闻声转过头,看见一个女人,她认得她,那是孙佳宝的表姐,这个小酒馆的老板。
“你好,我,没找人。”沈小姜回答。
沈小姜的长相,柔和不具有攻击力,却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清新脱俗。
表姐眯了眯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是,那个计算机天才?”
沈小姜其实并不喜欢被人叫作“天才”,那是一种精神绑架。
和束缚陈谊的“精英理念”,如出一辙。
“没有,不敢当。”
说完,沈小姜就看见屋子里有工作人员搬出来几个大纸箱。
“你这是?”
表姐看了一眼纸箱,“哦,这里要拆迁了,我酒馆也不开了,有些东西,该搬则搬。”
沈小姜了然。
“或许......”她挠挠嘴角,“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挂件,就这么大。”
她比划着。
表姐疑惑:“很值钱吗?”
“那倒也不是,就......嗯......算了,没有也没事。”沈小姜说完,就准备离开。
人家搬家看起来挺忙,她也不想叨扰太久。
“哎,你等等。”话音刚落,表姐就转身,抬脚进了屋子。
沈小姜觉得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这儿落下的东西挺多,你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一边说,表姐一边从纸箱子里拿出一个铁皮盒。
里面装着很多小东西,有挂件,有打火机,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
沈小姜果然找到了她的那个柿子熊挂件。
两个月前,陈谊来这里找她,说是要把这个还给她。
“嗯,就是这个。”沈小姜合上铁皮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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