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有点凉。裴纭低下眼睛想,慢慢扯掉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抬头再次笑道:“不用啦,我等会还有事,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裴纭背过身就走,离远前还模模糊糊听见周凝宁打趣贺知洲:“我可不知道大哥肯不肯多埋一个人的单,那家伙小气得很。”
“哈哈。”
超市里是那么嘈杂,贺知洲和周凝宁的笑声却清晰可闻。
裴纭来时的好心情霎时折半。
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也不管裴纭有没有求生欲,直接淹没他挣扎过的双手。
他想,贺知洲真是该死的铁面无私,对外人和对内人竟持同一杆秤,一点私心都没有,放多少砝码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精心布置猫窝的心思泡汤,他心不在焉地随便选了几样东西结账,心里吵吵嚷嚷想了一堆事,回过神来时才领悟到多想无益这个至理。
开车去猫舍的路上,裴纭又开始思忖起猫咪的名字。
本来他打算和贺知洲一起取的,现在看来后者估计没那个雅兴,与其打扰对方还不如自己决定。
裴纭是个选择困难症,在取名字上尤甚,他固执地觉得取名字是个极其严肃的事情,名字意味着每个生命个体的编号,涉及到生命的事情都应该严肃对待。
沉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没等他想出名字,地点一转,猫舍老板就拾掇好猫包交到他手上了,嘴里絮絮叨叨着基本的注意事项。
他插不上嘴,只好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在听。
“说句快被人嚼烂的话,” 老板弯腰隔着猫包逗弄小猫咪,嘴上叮嘱新晋猫奴裴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决定要养它,就得负起一个生命的责任。”
猫咪朝店主扑来,却撞在塑料膜上摊成猫饼。
裴纭不禁勾起唇角:“我会爱他的。”
“盲目的爱没有用。” 店主说,“负责才最靠谱。”
裴纭看向店主,后者正低着头拿手指头怼猫咪的脸,神色平静。
“我见过太多的爱了,尤其小姑娘最爱猫咪,可她们的爱总是容易变成溺爱,到头来还不如把猫咪当成某种慰藉的失意者。”
爱会变质,但责任永远不会。
要不是裴纭清楚店主什么都不知道,他恐怕会以为对方在劝诫他,叫他不要再幻想追逐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满足当下就好。
生活中一切事物都与人的烦恼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它们连成一线时,或多或少总是在暗示什么。
裴纭蹲下身,和店主视线平行,一起逗弄猫咪。
“也许是那样吧。” 他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店主偏过头看他:“对了,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他是个男孩么?” 裴纭问。
“是啊。” 店主眯眼笑道,“他是那一窝排行老大的男孩子,最急着蹬腿出来。”
裴纭也是大佬最大的儿子。
尽管外界和大佬本人并不承认。并且裴家嫡系推上台前的这一代长子是裴城,但裴纭仍是大佬真正的长子。
长一辈的事情在时间里蒙了灰,后人无权置喙也无从可知其全貌。
“叫裴系吧。” 裴纭沉吟片刻,说,“联系的系。”
这个名字带几分私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家的路上,裴系似乎感知到位置的变化,不太安分地在猫包里上下蹦跶。
裴纭在等红灯的间隙拍拍猫包顶:“小系,安静一点,我们马上就到新家了。”
“你会喜欢的吧?我们的家,你的新家。”
黑白相间的猫咪听见新主人的声音,不再闹腾,颇为懵懂地向猫包外面探。
它再通人性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是裴纭仍将它视作未来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一共会出现两对副cp……基本都出场了,戏份不多,主要是推进剧情用的。
他们的故事也许会在番外详细阐述。
第14章 打火石
贺知洲刚到家就被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家伙扑了满怀。
他猝不及防地微微弯腰,下意识接住怀里的小东西。
一只长毛猫幼崽,似乎年纪不大,抱在手上只有小小一团,比看起来还要小只。
猫咪见着陌生人在看自己,很是不怕生地‘喵呜’一声,带着粘糊糊的奶音。
贺知洲怕它不舒服,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他碰见弱小的生物就会如此,当初第一次拥抱裴纭时,也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裴纭见状,抿嘴忍笑迎上来:“欢迎回家啊。”
这一幕就像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家三口,和谐而温馨。
贺知洲用眼神询问怀里猫咪的来历。
“还记得吗?我上次和你说想养只猫来着……” 裴纭说,像是害怕对方反悔似的,补充道:“然后你同意了。”
“我想起来了。” 贺知洲挠挠怀里猫咪的脑袋,后者惬意地把头往他手上凑,“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也过了一个月啦。” 裴纭蹲下身微微低头,挠猫咪的下巴,小家伙霎时舒服地眯起眼。
贺知洲似乎不经意的瞥他一眼,点头说:“那挺好的。”
他想,刚刚可能是猫咪扑来时太突然了,在看到裴纭倚靠着玄关对他笑时,心跳漏了一拍。
时钟只要停顿一下,运转正常的时间就会被彻底打乱。
其实贺知洲和裴纭本应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他们一个出身低微,往上爬时手段肮脏龌龊; 另一个家境优渥,骨子残留有挥不去的心软良善。
连裴纭常常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难以想象自己当初是如何与贺知洲搭上话的。
*
饭后贺知洲拿着碗碟进厨房,身后缀了两个跟屁虫。
裴系迈着小短腿跟在裴纭后面,后者低着头看地面,脚下紧紧地跟着他。
贺知洲无奈转身:“怎么了?”
“没什么。” 裴纭心不在焉地答道。
贺知洲轻叹一声,把碗碟扔进洗碗机。
裴纭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贺知洲微微弯腰的背影,心里纠结:他到底和周小姐是什么关系?他是喜欢周小姐吗?
晚饭期间他就想开门见山问对方,只是三番四次被顾虑打断。
有些问题问出去就收不回来,裴纭害怕收到肯定的答案,于是便用假想麻痹自己,假装自己浸在填充满幸福的蜜糖里。
“......” 贺知洲走向裴纭,双手捧住他的脸,“周小姐和我只是工作上有利益往来,其他的感情一概不存在,你担心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
裴纭眨眨眼,炽热的温度自接触面扩散开,晕红了整张脸蛋。对方手上的水珠只是饮鸠止渴,化解不了那股子燥热。
“我不担心啊。” 他掩耳盗铃地说,“我只是随便晃晃,带小系熟悉一下新家。”
贺知洲失笑:“好吧。” 语毕他同情地瞥一眼裴系,后者正咬着裴纭裤腿玩,完全不知道自己为裴纭背了锅。
“家里多了个小家伙,怪不习惯的。” 贺知洲说。
裴纭捞起挥爪子的裴系,挠它肚子,头也不抬地道:“总是要习惯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新成员。”
他在暗暗试探贺知洲,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希冀他能改变主意。
贺知洲撸撸裴系的头毛,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没听到裴纭的试探一样。他刻意逃避关于[孩子]话题,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是唯一让裴纭不受伤的拒绝方法。
“再养只狗陪小系也不错。” 半晌,贺知洲如是回答道。
再一次无功而返,裴纭迈着有些灰溜溜的步伐,窜回卧室猫着。
贺知洲大概会觉得他患了渴望生育的病吧……一种常见于Omega的精神疾病,心心念念要生孩子。
有的时候裴纭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要一个和贺知洲血缘相同的孩子,并不是出于[母]性大发,更多的是为了捆住对方并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裴纭唾弃这样功利的自己。
烦闷至极时他会想,干脆来一场世界末日,擦着火光的石头从天而降,埋葬一切,重置一切。
第15章 蜂蜜水
生活平平淡淡,世界末日没有降临,无数陨石和地球以宇宙意义上的近距离擦肩而过。
贺知洲又陷入繁忙的工作中,有时候会挟一股子酒味回家,瘫在椅子上慢慢自行清醒,像一个沦落街头的可怜醉汉。
有次他叫半夜起床倒水的裴纭吓一大跳,水都端不稳,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因为卧室太远了,以裴纭的力气只够扛某个醉汉到客厅。
贺知洲酒品还挺好,至少不会在醉酒后大闹天宫,只安安静静地倚靠着沙发,眼睛半阖,视线下意识跟着裴纭的身影走。
裴纭端一杯蜂蜜水给他,见贺知洲神智不清的模样,便打算直接喂到他嘴边。
贺知洲的手抵住玻璃杯,无声拒绝。
“喝了会好点。” 裴纭哄他。
贺知洲摇头,眯眼瞧着裴纭手里的蜂蜜水,仿佛在看一杯鸠酒。
裴纭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俨然成资本主义派来的阶级敌人了,遂放弃和对方讲道理,掰开手直接硬来:“快喝吧,省的你明天宿醉没精神。”
推搡中,硬质玻璃杯磕到了贺知洲的门牙,发出清脆的[咯嘣]声,他缓缓捂住嘴,颇有些幽怨地看着裴纭。
“很痛啊,纭纭。” 贺知洲软声抱怨道。
裴纭手足无措,他最受不了贺知洲这样弱弱地、近乎撒娇地和他讲话,对方平日是个板正要强的人,示好撒娇几乎是梦里的景象。
“那我不逼你,你坐起来好好喝?” 就算撒娇卖乖,解酒的蜂蜜水还是要喝,裴纭同志铁石心肠。
贺知洲反应慢半拍,闻言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要。”
“......” 裴纭拗不过他,妥协似的将玻璃杯重重放在茶几上,“为什么不要啊,这是蜂蜜水又不是苦药。”
可惜贺知洲醉得不大清醒,没办法回答他。
“去睡吧,纭纭。” 半晌,贺知洲如是劝道,“太晚了,不要为我耽搁,我自己可以的。”
这句劝言实在熟悉,裴纭心里一跳,凑近去仔细看贺知洲的脸。
双颊隐隐泛红,双眼无神且有些涣散,面对突然凑近的爱人,贺知洲没采取任何行动,呆呆地任他打量。
“确实醉了啊......” 裴纭嘟囔,他刚刚还以为贺知洲是故意装醉耍他,卖痴耍疯逗他开心,想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贺知洲这么个要强的人,怎么会故作痴态来讨配偶欢心呢?更何况配偶于他还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句话大概只是他习惯挂在嘴边的温柔劝告。
裴纭泄了气,拍拍贺知洲的手臂说:“蜂蜜水记得喝,我先去睡了。” 他站起身,稍微整理在推搡中折腾乱的睡衣,迈开脚步准备回房。
“?” 自衣角传来一股拉力,裴纭回头,瞥见贺知洲低着头,有点失落地拉他衣角。
“不是你让我先去睡的嘛?又反悔了?” 裴纭好笑地问他。
贺知洲不说话。
裴纭突然觉得心中有股冲动,这股冲动由不甘示弱、生气和戏谑构成,促使他拿起玻璃杯猛灌一口蜂蜜水,接着按住贺知洲的脖子,以亲吻渡给他。
贺知洲眼瞳微张,眼中迷茫神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他讶异于自己看似柔弱害羞的Omega妻子,正按着他强吻。
唇舌间流淌着蜂蜜水的味道,掩盖住酒精的苦涩,裴纭松开贺知洲的后脑勺,低头感觉到迟来的羞赧,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都赖贺知洲身上的酒味,大概是主人家在酒窖中珍藏多年的好酒,只消浅尝辄止就能叫人醉得一塌糊涂。
“快去睡吧。” 裴纭手上小动作不断,借此掩饰脸颊上的飞红,“时候不早了。”
贺知洲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在裴纭的后面。
裴纭面对他,双手摊开抵住他的胸膛:“你今晚睡客房,我可不想和醉汉睡一晚上。”
其实是他不好意思面对贺知洲。
万一对方没彻底醉酒,或者留有关于那个吻的记忆,裴纭不知道明早该如何面对贺知洲。
许久无人问津的客房再次亮起了灯。
贺知洲有点吃力地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直愣愣仰躺在床上的身体。
“晚安。” 裴纭说,摁灭大灯。
“晚安。”
......
翌日早,晨光熹微,鸟啭啁啾。
贺知洲眉头紧皱,挣扎地张开双眼。
陌生的卧室,但身上厚重的棉被花纹十分熟悉,是他和裴纭主卧用的被子。
他摁压着眉心,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酒精打乱了思绪,他只恍恍惚惚地记得自己被裴纭赶来客卧,在夜深人静时裴纭惦着脚尖溜进来,把厚重的被子往他身上一扔,瞬间压醒他。
叫人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让纭纭A一点儿。
第16章 咖啡馆
贺知洲揉着眉心走到餐桌旁,今天宿醉的感觉没那么严重,只是头还是有点晕。
“纭纭?” 他习惯性地叫配偶的小名。
回应他的只有时钟敬业的嘀嗒声,家里一时间冷冷清清。
看来对方是出门了。
贺知洲坐下来,习惯性拿起手机刷新闻,同时慢慢地喝水——刚起床时他觉得口干舌燥,估计也是宿醉的后遗症之一。
顶端弹来一条消息,是裴纭发来的。
【我带小系去打个疫苗,阿姨说早饭在冰箱里,你自己热着吃。】
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此时倒是身临其境地体验了裴纭每天早上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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