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过多感慨,通讯软件又接连弹给他几条消息。
【事情有些眉目了,水很深。】
【你真的要掺和?】
【最好别掺和,对你没好处。】
来信人署名周凝宁。
贺知洲脸上不复轻松神色,眉毛锁紧,嘴唇抿成直线,手上打字过去。
【受人之托,我必须掺和进来。】
那边像是妥协了:【行吧,那今天出来碰个面,东西我当面给你。】
【好。】
贺知洲一口饮尽杯中的白开水,换上常服出门了。
冰箱里的早饭彻底被遗忘,从内到外透心凉。
*
咖啡馆里。
“师兄啊,几日不见您都养上猫了......真是人生赢家。” 周青霁逗着猫包里的裴系,酸溜溜地道。
裴纭垂眼瞥向裴系,淡淡说:“改日毕业了搬出去,你也养一只啊,正好给小系作个伴。”
周青霁忙摆手:“免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遑论养只活生生的猫......我过个眼瘾就心满意足了。”
裴纭笑他没出息,据许临曳的小道消息称,周青霁是他所有的学生中最喜欢猫的,只是苦于家人不允许、自己没责任心,一直没敢养猫,对别人家的猫或学校里学生散养的野猫很是觊觎。
“对了师兄,” 周青霁趁逗猫的间隙抬头,手上动作不停,“你看看桌上的方案,前天请教老师刚刚改的,不出意外就是最后一版了。”
裴纭翻开,周青霁给他讲解道:“预算走了老师那的关系,有几位赞助商有意向投资......就是还差了点钱,不知道怎么解决。”
“还差多少?”
“你翻到第八页,二十万左右。”
裴纭对着报账单沉吟一会:“我来出吧,正好手上有笔钱。”
“......不好吧,总不能把师兄的存款也搭进去,我再想想办法拉个赞助商。” 周青霁说。
“能拉到你早就拉到了,何必现在再提出来呢......倒是没关系,我手上存款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拿出来投资试试水。” 裴纭说,“我有分寸,总不至于裤衩都赔没。”
“行吧。” 周青霁说。
“说起来,” 裴纭捻一块华夫饼塞嘴里,“展馆找了哪一间?”
“老师介绍的,还没有开业过,在近郊。”
“唔......” 裴纭翻到展馆的那一页,“外观还不错,这间玻璃花房也算作展馆吗?”
裴纭指着展馆旁一间低矮的、通光极好的玻璃建筑问道。这间花房大概是设计者为了致敬罗浮宫前的玻璃金字塔所建的,与米白色的展馆遥望呼应着。
周青霁点头,“算的。”
裴纭笑:“那我有些想法可以试验一下。”
*
周凝宁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推给贺知洲。 贺知洲顺手绕开旋扣,取出里面的文件,随意翻看着。
“我让哥哥的朋友帮忙查的,应该靠谱。” 周凝宁说。
“这次谢谢你。”
周凝宁摆手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你支付报酬,我履行合同的义务罢了。”
贺知洲颔首:“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履行的。”
“那感情好。” 周凝宁说,接着找来服务员翻开菜单,“再要两个提拉米苏,打包带走。”
“我也要个提拉米苏。” 贺知洲对服务员说,“分开打包。”
周凝宁对他挤眉弄眼:“怎么?带给内人啊。”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蛋糕。” 贺知洲没有否定。
结婚三年,他实在不了解伴侣舌尖上的喜好。
“应该会喜欢吧……大部分Omega喜欢甜甜的东西。” 还有喜欢心上人送的礼物。周凝宁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说,“我嫂子就很喜欢甜品,只是苦于面子不好说出来,每次都打着我侄子的名号叫我哥买蛋糕。”
......
服务员利索地打包好三份蛋糕,周凝宁提起蛋糕告别道:“先走了,等会还有事。”
贺知洲点头:“我来埋单,你先走吧。”
周凝宁推开包厢门离开,留贺知洲一个人呆在里面。
他沉下脸色,再次翻看周凝宁给他的A4打印纸。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纸面,将纸抓出了皱痕。
半晌,贺知洲拨通一个电话。
“喂?事情查得差不多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您有空吗,我当面和您说。”
*
裴纭倚靠在卡座靠背旁,眼皮耸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犯瞌睡。咖啡馆里人来人往,玻璃制品相碰的白噪音有一种镇定的力量,令人昏昏欲睡。
恍惚间他睁开眼,看见周凝宁的背影。
是错觉吧,裴纭迷迷糊糊地想。
第17章 玻璃纸
贺知洲又整宿没有回来。
裴纭面无表情地盘坐在床上,望着身旁冰凉整齐的被窝想。
从第一次的理解到第二次的担忧、第三次的患得患失,最后到现在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裴纭觉得,他即使将社交软件里的个人信息改成丧偶也没什么毛病。他的丈夫—— 一位英俊神武的Alpha,政坛冉冉升起的新秀,在家庭中担当的角色却不如一只猫。
美好的生活就像万花筒里某一个图案,观赏一次,不等他仔细观察,图案就被外力撞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刻。
裴纭按部就班地洗漱吃饭,再给裴系添粮添水,任劳任怨捏着鼻子给他铲猫砂。
门口处传来响动,裴纭循声望去,就见贺知洲着一身乱糟糟的常服走进家门,手里还捏着皱巴巴的小盒子。
“回来啦。” 裴纭不咸不淡招呼了一句。
贺知洲点头,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然后低头换鞋。
裴纭默认把盒子随手搁到桌子上,顺势倚靠着椅背道:“昨晚......应酬到很晚吗?”
贺知洲解鞋带的手一顿:“昨晚没有应酬。”
“哦......” 裴纭点头。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我先回房了,阿姨不知道你要回来,就没煮你的饭。” 裴纭冷淡地说。
“等等。” 贺知洲叫住他。
裴纭忍不住回头,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
“蛋糕,给你买的,吃吗?” 贺知洲努嘴示意桌上的小盒子。
他何其有幸,能劳烦贺知洲在外应酬还记着要给他带蛋糕?裴纭带着怒气想,冷冰冰地回答:“我不爱吃蛋糕。”
“这样啊。” 贺知洲微怔,有点意外:“我听说很多Omega都钟情于甜食......那我下次不买蛋糕了。”
现今社会很多人都讨厌被物化、被定义约束,尤其Omega。他们在历史沿革中受到太多来自社会带歧视的眼光,Alpha的约束,对被定义的排斥几乎被刻进骨子里。
“谁跟你说的?我就不喜欢甜食,难道Omega就一定喜欢甜食吗?” 裴纭提高音量,看起来有些失态。
“抱歉。” 贺知洲拎着外套怔愣当场,重复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下次不会买了。”
“随便你。” 裴纭折身回房,似乎被气的不轻。
贺知洲稍稍提声:“蛋糕我先放冰箱,等有空再处理掉。”
“随便你。”
柠檬香扩散开,挟主人的怒气丝丝缕缕地钻进贺知洲的鼻尖一一Omega在情绪大幅度波动时,由于心神不宁,也会放出消息素,这种信息素类似于野生的猛兽放出带敌意的讯号,并不能使Alpha被动发情。
贺知洲轻声叹气,他又干了件不讨伴侣喜欢的事情,这件事情目的本是给妻子一个惊喜,却越描越黑。
*
裴纭把头猛进被子里,狠狠在床上滚了几圈,发泄难言的烦躁。方才冷静后,他很想接下贺知洲手里的蛋糕一一不是因为喜欢甜食,只是因为那个皱巴巴的小盒子来自贺知洲。
对方在情趣方面几乎算是木讷,这般的高光时刻几乎没有,物以稀为贵,裴纭便心痒痒地想收下那块他并不喜欢的蛋糕。
被荷尔蒙支配的奴隶是盲目的,他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丝毫不曾想过造反。
贺知洲稍一讨好,只要给张玻璃糖纸就能让裴纭心满意足。
人的感情真是太奇妙了,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只隔了一层名为情绪的纱,开心时说着喜欢,生气时就能改口不喜欢,几乎无理可循。
所以贺知洲不会懂,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裴纭亦不会说,出于面子和自尊心。
次卧的浴室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裴纭平摊在床铺上,愣愣地听着水声,胡思乱想。
事情被他闹得有些难堪,贺知洲或许会觉得他无理取闹,裴纭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悔意像雨后的蘑菇,悄悄地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滋生。
水声暂歇,裴纭一骨碌爬起,慢慢推开门,蹑手蹑脚地窥探门外情形。
次卧房门紧闭,客厅空无一人,只有裴系巡逻似的踩着猫步,大摇大摆地踱过客厅。
裴纭抿唇,在原地纠结一会儿,偷偷摸摸走进客厅,拉开冰箱,取出他心心念念的、皱皱巴巴的蛋糕盒子。
一块粘糊糊的提拉米苏。由于路途颠簸,表层撒的巧克力粉融化在奶油里,蛋糕本体形状不忍直视,味道估计也不尽人意。
裴纭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嘴里。
甜得发腻,这家店做的提拉米苏并不正宗,稍微差了点朗姆酒,使廉价糖精味道特别突出。
他讨厌甜齁齁的东西。
裴纭这么想着,嘴角勾起两个酒窝。
*
等贺知洲想起要处理冰箱时的蛋糕时,才发现蛋糕已不翼而飞,于是他随口问了裴纭。
“啊,我处理掉了。” 裴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幽幽蓝光扑闪落在他脸上,似乎有千般表情幻化而过。
“这样啊。” 贺知洲阖上冰箱门,说道。
作者有话说
嚯,我忍不住又改文案了……
第18章 雷阵雨
沉默分居的日子过了几天,就像两位陌生的租客,除了使用公共区域之外互不打扰,自成领域。
如他们三年来在婚姻中一直做的那样,用夫妻间常用的关心来粉饰太平,小心翼翼地各踏一方平衡木,不接近也不疏远,以便维持婚姻的平衡。
维持这种不正常的社交距离甚至让裴纭觉得松一口气(或许贺知洲也是),此时他不用想方设法地与贺知洲没话找话地闲聊,不用担心说了贺知洲不喜欢听的梦话——自从知道对方并不爱他后,裴纭行事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保持着某种可笑的和平。
裴纭躺在床上,手脚冰凉,恨不得蜷缩成一只熟虾仁。
窗外雨水肆虐,明灭不定的闪电伴着声声惊雷,拍打在裴纭噗通跳动的心上。
心里的躁动并不会因雨水而冷却。
裴纭蜷得更紧,嘴唇被咬得充血通红,手指抠弄着睡衣,似乎被皮肤传来的瘙痒弄得睡不安生,恨不能褪去睡衣、踢掉被子。
皮肤敏感度提高,情绪不稳定易激动,心中燥热难耐——一切都指向Omega特殊的生理期,发情。
他在床上翻滚着,脚蹭弄被单,整张灰色调的床被弄得一团乱,添上几分活色生香的味道。
贺知洲就在隔壁安睡。
他能给裴纭无上的快乐,解他的急渴,只需要裴纭下床轻轻敲门,贺知洲就会醒来,张开双臂搂住他。
百依百顺好说话,算是贺知洲在这段婚姻中唯一的优点。
火愈烧愈烈,从心脏处扩散开,朝着四肢百骸指引的方向窜到最远的脚尖和指尖。裴纭觉得自己霎时被关进一只微波炉里,电磁波将他从内到外蒸了个透。
迷蒙间鼻尖嗅到一丝香柠檬味,裴纭恍恍惚惚地睁眼,正巧看见胯下勃起的阴茎,将裤裆撑起一团颇有些可爱的鼓包。
男性Omega生来阴茎就不算大,遑论与天生优越的Alpha比了,尺寸自然是差了一大圈。
裴纭鼓起腮帮子,慢慢拉下睡裤,手在泛着清液的顶端轻捻,试探性的按揉一下,试图打开被囚禁在牢笼里的欲望。
“呃啊......” 他小小声地呻吟,身体积攒了太多欲望,一时间得到抚慰,快感如开闸放水般喷涌而出。
裴纭浅尝情欲,身体在短暂的满足后迎来更汹涌的空虚,淫水洇湿了贴身衣裤。
他撩开内裤,任性器弹出,粗暴地胡撸几下,口中溢出几声粗喘,似乎是舒服极了——只是他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愉悦,说是心不甘情不愿更贴切些。
被情欲支配的Omega就是这么可悲。
姿态下贱淫荡,身体早早就准备好,只为了调整成最适合做爱的状态,雌伏在他人身下承欢、呻吟、尖叫。
雨声凌乱,一如Omega凌乱的喘息,视野内光线不充足,只有微弱幽蓝的光,裴纭脑子里和看到的画面一样乱糟糟的,填充满报纸糨糊。
裴纭平日里不常自慰,动作很是生疏,偶尔指甲刺到阴茎上,激起微弱的刺痛......但这些都被吗啡般的情欲掩盖过去了,只留下最原始的情欲。
“啊......!” 裴纭高声尖叫——尽管若是旁观者听来只是细软的、猫一样的声音——他手下加快速度,眼前闪过白光,乳白色的黏稠液体流了满手,连带着抽走Omega的理智与精力。
柠檬香混着某种奇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钻过门缝,向更远、更幽谧处漫溯。
仅一墙之隔的次卧里,贺知洲缓缓张开眼。
电闪雷鸣,‘唰-’ 地洗去了万物所有的颜色,世界短暂地掉色,只留下单薄的白。
贺知洲坐起身,沉默地凝视左手边的墙壁。
他嗅到了香柠檬的味道。
为了防止猎物逃跑,合格的猎手必须在发现猎物的第一时间行动,狠狠衔咬住猎物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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