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落锁,裴纭在走廊的长凳上落座,和他一同出来的护工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热牛奶,递了一罐给他。
“谢谢。” 裴纭小声道谢。
“没事。”
大佬此行不仅是为了探望老友,主要目的其实是和对方商讨一批枪火的收置问题。
时针笨拙地爬了三大格,期间他没捱住困意,靠在长椅上悠然睡去,再醒来时护工已不见踪影,病房门依旧紧闭。
肚子有点胀。
裴纭擦了擦嘴角的涎液,晃晃悠悠地起身,跟着指示牌寻找厕所。
洗手台旁站着一个男人,是Alpha。
裴纭下意识伸手按住后颈,确认隔离贴好好地在那,才缓缓迈步走进厕所。
那男人很帅,五官深邃,身量颀长,一身黑色正装,内搭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平添几分禁欲气质。
裴纭内心小人咬起了手帕,抓耳挠腮地想和对方搭话,面上丝毫不显,微微颔首,无声越过对方。
大吉岭茶醇厚微涩的味道和香柠檬味在空气中微妙地交错而过,裴纭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裴纭第一次确信一见钟情的存在。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不突兀,他快步走进厕所,利落地解决生理问题,然后迫不及待推开洗手间的门,却发现洗手台已空无一人,刚才的Alpha帅哥早就不知所踪,空气里淡淡茶香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 说不清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不是懊悔,裴纭打开水龙头,任凉水汩汩冲向手掌,抬头失神地看着镜子。
镜中人神色失落,额发凌乱,脸颊还带着点坨红——是刚才动作太急导致的。
裴纭活这么大还未曾被一个陌生人影响至此,他想,到底归根于那男人太帅了。
帅男人害人不浅,但他们仅仅在各自的人生中交错一刹,缘分注定只有那么一瞬间。
这是裴纭看到洗手台上的蓝色袖扣之前的想法。
那枚袖扣宝石质地,不久前缀在男人的西装袖口,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洗手台上,折射出斑斓的光。
他捻起袖扣,搁在手心仔细赏玩,指腹轻轻摸过蓝宝石的表面,指头顺着切割的棱而过。
这颗小小的宝石袖扣或许能成为搭讪的借口,如果裴纭能再见到对方的话。
上天果真待他不薄。
彼时裴纭想法天真,只觉上医院一趟竟走了桃花运,还没意识到自己将沦陷在虚假的恋情和冰冷的婚姻中。
作者有话说
小修,昨天看过的可不看。
第23章 冰川上
裴纭猛然惊醒,张着惺忪睡眼躺在床上,深色茫然,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和贺知洲初次遇见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突然想起,就像从土里挖出上世纪的藏品,放在阳光下端详擦拭,后人与之隔了一层时代的纱。
裴纭裹紧被子,侧身看着尚处睡梦中的Alpha先生。
后来是怎么搭上话的呢?
似乎是他捏着袖扣满医院乱转,在布局差不多的走廊迷了路,衣着一致的护士医生来来去去,就是没有刚才惊鸿一瞥的Alpha帅哥。
他颓然,随便寻了处长椅坐下,闭眼喘匀气息。
纵然再高级的私人医院也逃不掉浓重的消毒水味,仪器发出机械冷血的滴滴声,延展,往远处蔓去,带着死亡的气味。
几名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匆忙而过,走廊里蓦然刮过一阵冷风,消毒水味里却掺进几分大吉岭茶的味道。
长椅微颤,有人在另一端坐下。
裴纭握紧手,手心被袖扣的棱角扎得通红。他害怕自己过于渴望的态度暴露,所以不敢直视旁边的人,只是低着头,悄悄打量对方踩在地砖上的黑皮鞋。
皮鞋是哑光质地,看得出主人用心打理的痕迹,鞋面纤尘不染。
裴纭揣测他是个做事有条理的家伙,或许还有一些小洁癖。
时钟依旧故我地走着,啪嗒啪嗒。他们就保持着相对寂静的状态各占据了一边的长椅,任死亡般的沉默蔓延开。
裴纭受不了,打破沉默说:“......嗨?”
对方转过头,神情古井无波,但总算给他一丝正眼了:“你好?”
和陌生人搭讪总是充斥着尴尬。裴纭鼓起勇气伸手,摊开展示掌心的袖扣:“刚刚我们在洗手间碰到过,你似乎掉了这个。”
Alpha下意识低头,确认袖口的扣子不见了。
“谢谢啊,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的。” 男人说。
裴纭笑一声,把袖扣递给他:“我也是正好看见的,刚才还发愁怎么还给你呢。”
“谢谢。” 男人向他道谢,神情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
难搞哦。裴纭心里暗啐一声,飞速开动脑筋,思考怎么和对方搭上共同话题。
好不容易遇上个帅男人,总得争取一番,不能白白放走,往后想起来再懊悔锤胸。
……
没等他想出灿若莲花的搭讪词,大佬饱含讶异的声音便传来,“纭纭?你怎么在这,刚刚我们到处找你。”
裴纭抬头,看见父亲站在面前,身旁还跟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
“刚刚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去了趟厕所,找不到路了。” 裴纭解释道。
中年男人打趣裴霍成:“是我们两个老头子废话太多啦,人家小年轻都捱不住睡去了。”
“哈哈哈哈。” 大佬爽朗地笑。
中年男人讶异地道:“知洲也在这啊?”
他叫知洲么……裴纭想。
在裴纭没有注意到的地方,Alpha和大佬的视线短暂地在空中交汇一刹,然后错开。
大佬对中年男人说:“我记得他,是不是你曾提过的那个得力下属?”
中年男人点点头,走到贺知洲身旁,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满意的模样:“贺知洲啊,是我们办公室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贺知洲礼貌地朝大佬点头,谦虚道:“是黎先生过誉了,我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还是个被上司青睐的青年才俊。裴纭站在大佬身后,眨着眼看他。
“是吗?” 大佬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对裴纭说:“你们既然认识了,就多一起走走,说说话,和他学一学,少让我操心。”
“......” 无需多言,裴纭便明白了大佬的意图——贺知洲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工作上进,他有意扶持对方,而用一个Omega儿子拴住Alpha是最好的方法。
裴纭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从Omega父亲去世,他被大佬接回起,就做好了被牺牲的准备。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资源置换,裴纭目前并不反感。
优秀的对象让裴纭对此感到羞涩,甚至隐隐有喜悦藏匿其中,毕竟感情都是沟通中产生的。
他当时还自不量力地觉得自己能够捂化对方。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一个小反转吧,他俩感情一开始就不单纯。
第24章 白昼梦
冗长的回忆像那间医院的连廊,曲折接连,望不到尽头,给人一种绝望的窒息感。
裴纭吐出一口浊气,盯着泛灰调的天花板发呆。梦中的自己总是会做些傻事,好在他现在醒来了。
身旁的贺知洲还睡着,呼吸均匀,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上,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
窗外雨声渐歇,屋顶上积水啪嗒落在窗台,裴纭小心地拉起贺知洲的手臂,然后把自己窝进对方的怀里。
他嗅着贺知洲怀里的茶香,听窗外雨滴有一搭没一搭地落下,眼皮在这安逸氛围中逐渐沉重,不知觉便睡了过去,等待太阳拨开云雾的时刻。
裴纭再睁眼时贺知洲也醒了,倚靠在床头看手机,瞧他神情严肃,大抵是在处理公务。
这次发情期一共七天,贺知洲为了全程陪同,请了八天假,欠下一堆债似的公务。
裴纭装作熟睡的样子,转了个身,头正好凑到他大腿旁边,给人一种壁垒般的安全感。
贺知洲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似乎恍然不觉。
......
时间像是凝滞的果冻河,以极缓慢的速度流逝着,裴纭受不住咕咕直叫的肚子,遂装作睡眼醒松地打了个哈欠,悠然转醒。
“醒了?” 贺知洲头也没抬。
“唔......嗯。” 裴纭还没忘记自己是刚刚清醒的状态,模糊不清地说:“好困啊……”
将手机搁在床头柜,贺知洲偏头看他,温和道:“我刚刚煮了些粥,先垫垫,等会我们出去吃。”
“第一次听说你会煮粥......” 裴纭嘟哝,撩开被子起身,在旁边的衣帽间找合适的衣服。
“帮我也带一套衣服,前几天穿的都脏了。” 贺知洲说。
“知道啦知道啦!” 裴纭佯作不耐烦地回答他,手下却认真挑起了衣服。
最终他选定了一套高级定制的休闲西装,是当初大佬请越洋而来的裁缝给他俩定做的,小细节处处呼应,不折不扣的情侣装。
裴纭很喜欢这两套衣服,时常悄悄欣赏,并暗戳戳地希望贺知洲翌日上班穿着这套衣服。
贺知洲接到衣服,挑了挑眉,抬眼瞧站在衣帽间前的裴纭。
后者目光颇为忐忑,贴在裤缝的手不自觉揪着衣角。贺知洲笑一声,贴心的没有戳破,默不作声换上衣服。
裴纭抬头又低头,瞅着二人默契的情侣装傻笑。
*
等贺知洲彻底解决手上烫手的事务时,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边垂去,落在阳台的光被拉长,裴纭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他刚刚完成了画室的半成品,人闲下来就容易犯困。
他也低估了贺知洲近日堆积的工作。
厨房里没喝完的粥凝固在砂锅里,裴纭盘算着明早再热一热充作早饭,省得阿姨再跑来一趟,收拾他俩纵欲过后的残局。
屋子内代表发情的信息素可还没散透呢。
贺知洲盖上钢笔盖,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疲惫地揉捏眉心。
裴纭已经熟睡,嘴唇微微嘟起,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磕上椅背,睡得很香,涎液将将要从微启的口中滴出。
有人在陪着他。贺知洲想。
*
“纭纭......纭纭,醒醒。”
裴纭被一阵呼唤吵醒,他以为还沉浸在梦中,便不耐烦地推开他。
“烦......让我睡觉......”
贺知洲深知此时必须叫醒他,不厌其烦地推着裴纭的身子,叫他名字。
*
裴纭站在淡水湖旁边,迎风而舞的水草快要没过腰,脚上干涸的盐粒粘住了脚底到地上的罅隙,他一动也不能动,抬头看天。
深蓝鲸鱼从寥落湖面上一跃而起,张口吞下飞鸟,轻盈落进湖面,不带起一丝水花。
天空霎时间被血色染红。
*
“纭纭,醒醒,该去吃饭了。” 男人叫道。
裴纭猛地睁开眼,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床头灯微弱的光落在眼皮子上,叫他一阵恍惚。
“醒了啊。” 贺知洲说,抬手看表,“正好,定的餐厅差不多是这个点。”
“......哦。” 裴纭勉强想起和对方的‘外出进餐’约定,推开被子坐起身。
贺知洲见他仍然懵然,主动揽了司机的活,裴纭坐上副驾驶后,他亲自给对方系好安全带。
裴纭全程任他摆弄。
他还没回神,思忖着那个梦,或许是沉浸在画作里太久,连梦境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油画里的景物。
......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第25章 失落感
锯齿状的刀刃割过牛排,瓷碟上闪烁着光,像细碎的钻石洒落白瓷盘。
餐厅里放着老掉牙的英文情歌,女声哼吟得含情而拖沓,为曲中负心出轨的渣男哀叹落泪。
裴纭把不愉快都发泄在手下的牛排刀上,一切一割,席间霎时响起磨牙般的咯吱声。
这噪音并未影响漂亮小姐和英俊先生愉悦的交谈。
周凝宁挥退侍者,含笑往贺知洲的杯中注入酒液:“我和哥哥出来吃饭也能碰到你,太巧了,必须干一杯。”
周小姐的哥哥站在旁边,不苟言笑地看着他们,手上也捏着个红酒杯,暗红的酒液在杯中流淌。
两个不速之客。
贺知洲神色似乎有些困扰,但很快被堆起来的假笑覆盖,他笑着摇晃酒杯,寒暄道:“确实很巧。”
“......” 裴纭闷头添酒。
“说起来......” 周凝宁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裴纭,“城北明月居的张老板前些日子来电话了,说店里预定了只金枪鱼,不如我们下周六去吃?”
她在同贺知洲说话。裴纭气结,闷声道:“下周六我母校校庆,我和阿洲约好了要一起去。”
贺知洲挑眉,没说话,默许了裴纭的谎言。
周小姐颇有些悻悻,扯着哥哥的手臂,示意后者说句话。
“我们干一杯吧。” 周家大哥举杯,顺便瞥了眼裴纭的酒杯,里面四分之三的空间都是红酒。
裴纭懊恼的捏紧杯茎,他晃神间没注意水位,一不小心倒了太多酒。
觥筹交错,周凝宁一口饮尽半杯红酒,暗暗递送眼波给贺知洲。情意绵绵,丝丝缕缕含着勾引意味。
女服务生低着头,抱歉地打断暧昧继续蔓延:“包厢已经收拾好了。”
周凝宁应了一声,挽上周家大少爷的手臂,笑着告别:“不打扰二位啦,我和哥哥先走了。”
裴纭较劲似的牛饮,直到杯子见底才满意,略带飘忽地放下酒杯。
他此时情绪低落,出门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气氛凝滞,牛排冰凉,大半杯酒下肚,裴纭看见桌上的食物就倒胃口,一场约会就这样变得一团糟。
失落感如潮水般淹没了裴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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