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爱人的方式都是错的。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了,又能走多远?陶乐,人不可能学会自己没接触过的东西。我从父母失败的婚姻里,唯一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放过彼此。”
“难道爱只有在确定天长地久的时候才发生吗?不是的……爱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生了。”陶乐的眼泪静静掉了下来,哑然道:“余晓,我不想再听你这些屁话,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今年四月十八日那天晚上……那通电话……是你打错了吗?”
第77章 后篇-第七十六小
余晓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目通红,他的喉咙发干发涩,很用力才咽下一口唾沫。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这样与陶乐在暗房中遥遥互望。
陶乐心中牵着的那根线终于在此刻断了,他背过身去,手握上了门把,指节因过于用力微微泛着白:“余晓,我的新企划写好了,原型就是你那个像素纸盒人,一开始我构想这个小纸盒人是在寻找自己的心,但后来我发现,寻找内心的过程不就是跟随自己内心的过程吗?我花了六年去明白find不重要,follow比较重要,我跟随自己的内心来找你,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肯跟随你的心?”
就让一切结束在这里吧,陶乐心想。
他慢慢转开了门把,这时余晓一步步靠近了他,手臂缓缓绕到他身前将他揽进了自己怀中。
余晓的额头抵在陶乐的后颈,滚烫的泪似乎在灼烧陶乐的皮肤,他暗哑道:“那通电话……没有打错,怎么可能打错……”
陶乐啊,你是我濒死前唯一的渴望,你是我的太阳,我的心脏。
“那你在电话里说的话,还记得吗?”
“嗯。”
陶乐垂下眼眸,手掌放在了余晓圈着自己腰腹的手臂上:“你在跟随你的心了吗?”
“嗯……我好像总在辜负你的期待,你为我忍耐过许多,但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
“你不也为我忍耐过许多么?你不欠我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爱就是爱了,我们也没有在比赛,没有谁要比谁爱得更多。”陶乐转过身,额头与余晓挨在一起,“爱了就是认了,你能明白吗,余晓?”
“嗯……”
“我总做梦,总是我俩在折多山的时候,你骑车冲下坡,我在你身后追赶你,怎么也追不上,下到山谷里也找不着,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拿着那台十年前的iphone2G发呆,我一直充电一直充电。”
余晓揽着陶乐上身的手臂渐渐收紧。
原来……这六年……陶乐也被困在了318川藏线上。
“你那天说的话不对,金缮修复也符合我俩的实际情况。你的缺口是为了容纳我,而存在的。”
余晓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如注,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陶乐抱着他的腰,没有再说话,他抱得很轻,担心一用力就会从梦里醒来,发现还是在无望的六年中等待,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但每一天的日头照旧落在窗前,生活仍在继续。
良久,陶乐等余晓缓和了一些,在他怀里闷着声音开口道:“那我们先从date开始啊,你想跟我约会么?”
“你说呢?”
陶乐笑了两声:“态度放诚恳点,我就考虑考虑。”
余晓将陶乐抱得更紧:“跟我约会吧。”
“好吧,我同意了。你想约我去哪?”
“海边。”
陶乐神情一滞,想起刚在一起那天,余晓曾说一起看过了森林和大川,唯独没一起看过海,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但没想到直到分手都没有一起去过海边,而现在六年都过去了。
他的目光很温和,浅笑道:“那就去海边。”
从暗房出来,他们去酒店取了陶乐的行李,回到了余晓的住处。
指纹锁刚开,就听到neko叫唤着从二楼跑下来,陶乐将行李箱推至玄关,neko停在距他几米远的地方冲他叫了几声。
见状,陶乐小声朝余晓嘟囔了一句:“neko该不会记不得我了吧?”
“不会。”余晓朝neko招了招手。
neko非但没过来,反而在原地坐下了。
陶乐拍拍手喊了两声“neko”的名字,“过来!快点!”
neko立即像上了发条一样扑到陶乐的脚边,前肢举得高高的,扒拉着陶乐的裤子,十分兴奋的样子。
“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陶乐蹲下身将它拉怀里后,整只托起:“嚯,neko,你怎么长这么胖啊?!别舔我脸!别舔啊!”他的身子朝后仰着险些被neko按倒。
余晓笑着把门关上,弯腰伸过一只手去在他背后撑着。
“余晓,你是不是偷懒了没遛啊?你怎么能把我的狗养这么胖,太胖了会生病的!”
“不忙的时候我每天都遛,出差也有阿姨帮忙遛的好么?”
“好吧。”陶乐揉了揉neko的头站起身来。
晚饭后,陶乐冲了个澡,然后跟余晓坐在二楼的花园里喝茶。
傍晚的云霞似火烧,微弱的橙黄透过树影细碎的投在两人身上。
“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啊?”陶乐端起茶杯看了余晓一眼。
余晓笑了笑:“挺狼狈的,别提了吧。”
余晓这么一说,陶乐的好奇心更甚:“六年都没敢给我打电话,你那天晚上到底干嘛了,喝醉了?”
“……开车去德令哈的路上。”
“凌晨一点?”他将杯子搁在桌上而后朝余晓望去,余晓为什么去德令哈,他很清楚。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余晓说,“只是路上抛锚了所以凌晨一点还在那。”
陶乐心道,难怪那一整天自己都心神不宁的,挺玄乎的,像是真的能感应到余晓的危险。
陶乐说:“你从西宁开往德令哈?”
“从拉萨,走G109国道。”余晓摸出烟盒,从里拿了一支夹在指尖,顿了顿又从烟盒中抖出一支递到陶乐跟前:“抽烟么?”
陶乐起身接过,将烟放在唇间,余晓掏出打火机帮陶乐把烟点燃了,陶乐才坐回椅子,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月亮笑道:“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余晓将自己的烟点燃:“什么事?”
“其实我第一次学抽烟不是在刚来日本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我在云南支教的时候,那天你在我床上看到的那盒烟是我的,前一晚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校外那条小溪边抽了两支。”
余晓将烟灰抖落在烟灰缸中,笑笑说:“我知道那盒烟是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陶乐面露疑惑。
“你撒谎的时候习惯摸耳垂。”
“是吗?”陶乐眯起眼吸烟,似乎在回忆自己每一次撒谎的时候。
“那天你从包房出来,从我身旁过的时候也摸了摸耳朵。”
“行吧。”陶乐无奈笑笑。
“但是你第一次抽烟不应该是在鲁朗的时候么?我嘴里那支。”说话时余晓的眼神分毫没离开陶乐的侧脸。
陶乐斜斜朝余晓看去,笑了一声:“那也能算?那天晚上我是被迫吸的好吗?”
“我又没强迫你,我递到你面前你自己凑过来吸的,你好好回忆回忆,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陶乐缓缓吐一口烟:“想不起来了。”
“真想不起来了,还是装的?”
“装的。”陶乐笑得眼睛弯弯的。
余晓看得有些晃神,将烟摁熄在烟灰缸中,一脸稀松平常:“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吻你?”
陶乐也把烟蒂灭了:“晓哥,我们现在是date阶段,不能接吻。”
“谁规定的?”
“本人。”
“好吧,那什么时候可以?”
“恋爱阶段。”夜幕低垂,陶乐靠着藤椅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看月亮,“换个话题吧,接着中午的来,聊一聊以前的事?”
“好。”
“林麦去世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叔叔身体状况不好,不想你再多一件烦心事。而且,那段时间我有些难以面对你。”余晓的语气很平缓,“叔叔建议我……跟你分开,我真的有仔细考虑过。”
“所以那段时间你总说自己要做课题准备比赛,是为了躲我?”
“之前你跟我说阿姨离世前,跟你吵过一架,我不想……你在叔叔最后的生命时光,还和他闹别扭。而且我那段时间状态的确很差,觉得自己逼死了林麦。”余晓看着夜空说,“我害怕你见到我那种样子会失望。”
“嗯。其实……我爸走前,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余晓面上的错愕稍纵即逝,目光极其柔和:“因为叔叔爱你,他只希望你平安幸福。”
“你呢?”
“我也一样,我爱你,不是为了从你这得到或者索取什么,我就只是爱你,哪怕……你不爱我了,我也只期盼着你健康快乐,我接下你们公司项目时就考虑得很清楚了。”
“难道你没想过我变了很多……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陶乐了吗,你现在爱的是以前318路上遇到的我,还是眼前的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重新遇到你的时候爱上你?陶乐,其实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你,318川藏线上的时候是,大一在17栋宿舍楼外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们公司电梯里的时候是,森大厦那天下午也是,这辈子都被你套牢了吧,除了你都不行。”
“你要是刚遇见那天就这么老实事情不就好办了?”陶乐笑得痞痞的。
“鬼知道你跟你那个老板什么关系。”余晓的语气有些不平衡。
“晓哥,date期间,不能吃醋的啊。”
“这又是什么破规定?”
陶乐莞尔一笑,站起身路过余晓旁边的时候揉了揉余晓的头发:“我去睡觉,明天去海边啊。”
第78章 后篇-第七十七小
余晓站了起来,跟在陶乐身后:“这么早就睡觉啊?”
“九点不早了吧?”陶乐双手插在裤兜里,回头笑道,“晓哥,房间是不是任我挑啊?”
“别挑了,哥哥带你睡阁楼。”余晓加快了步调,拉着陶乐的手腕往楼上走。
陶乐笑了笑没拒绝,跟着余晓到了阁楼。
余晓按开灯,整个阁楼的装潢映入眼帘,墙面被书架占满,空间挺大,一眼就能看出分隔出了一个影音室,放置的家具都是实木,所以比一楼更温馨些。
陶乐看着靠墙的两张床反问道:“谁家在阁楼放两张床啊?”
“不正好我跟你两个人睡吗?像我俩住驿站那时一样。”
“好吧。”陶乐先行挑了一张床整个人扑倒在床褥上,踢掉了拖鞋说,“坐飞机真的累死了。”
余晓坐在另一张床上笑着看他。
陶乐翻了个身,慢慢挪动到枕头上,把身体舒展成一个“大”字:“本来是第一次来伦敦,但今天在出租车上,我看着窗外的街道,想着这是你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又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很奇怪吧?”
“不奇怪,我第一次接东京的项目时,也有这种感受,我看着图纸就在想,等它建成之后,你路过它,会不会也想起我?”
陶乐笑笑:“为了避免想起你,我从没去过你设计的楼,但是我后来发现,原来想念是这么具象的东西,我喜欢去北海道,不是因为雪景好看,而是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跟踩在盐湖里的声音很像。”
“那以后有机会一起去北海道?”
“好啊。”
“其实我在北海道开了几家民宿。”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余晓起身从柜子里找出遥控,将幕布放了下来:“对了,之前我俩不是有好多录像么,我刻在了光盘里,你那边应该没有,现在要一起看看吗?”
“什么时候的?”两人在一起之后确实拍过许多视频,但仔细回忆陶乐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在一起之前的,还有在一起之后的。”
“好啊。”
余晓弯腰往机器中放入一张光盘,然后将阁楼的灯关了,躺到自己那张床上。
投影仪打出一束光,幕布渐渐亮起,可以看出镜头晃动了几下,出现了余晓的声音:“陶乐,快点儿啊,就剩十几米就到垭口了,往后全是下坡。”
陶乐在幕布中仅是一个小点,声嘶力竭道:“嗓子都要冒烟了,你还拍!”
余晓笑得很大声。
接着陶乐的身影近了一些:“不行,我真的蹬不动了。”陶乐喘着粗气,下了车推着走。
“陶乐,你推着走更累。”
“我推着走就是很轻松!”绿油油的群山和蜿蜒的公路是这段录像的背景,有17岁的陶乐连喘带骂的愤懑,还有18岁的余晓开怀的笑声。
陶乐从床上坐起身来,盘了个腿,幕布的光映在他脸上,他隐隐笑了。
镜头一转,依稀能听到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镜头里的人依旧是陶乐,他拉开衣领,脸离镜头很近:“余晓,我脖子这一块儿凉凉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鸽子屎掉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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