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问渠勉强还有点神智:“出去,回去告诉赵正堂,不要再……”
咔嚓——
是杯盏碎掉的声音。
时重霜直接抽出腰间的匕首,将这些人从元问渠身上拔下来,冷声道:“滚。”
好一会儿,屋内才重新静下来。
时重霜半蹲在元问渠身前,将他凌乱的衣襟理了理。
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向元问渠,说:“先生,喜欢男人?”
“嗯……喜欢啊。”
说完,元问渠就头疼地闭眼,脑袋混沌。
这酒后劲也太大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最后只心想,那个人不让他喝酒也许是正确的。
时重霜听完眼神平静,轻轻垂眸,也没说什么,只将窗户打开通风散掉屋内的脂粉气,然后将碎掉的杯盏捡起来就出去了。
留下元问渠一人继续在屋内陷入沉思。
翌日。
元问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头疼地皱眉,轻轻“嘶”了一声。
时重霜一直在房内看书,听到动静,倒杯茶进来递给元问渠:“先生醒了?已经不烫了。”
“昨日……”元问渠掐了掐眉心,身上衣袍是干净的,想来是时重霜给他换的。心下感叹,当真是喝酒伤身,那琼枝后劲怎得如此大,让他忍不住怀疑赵正堂是故意的了。
“先生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时重霜表情严肃。
元问渠点点头,很同意。
对于这件事情,元问渠特意找到赵正堂,说:“以后不要再给我塞人,我不需要。”
“嗯?先生是不满意?”赵正堂也知道昨日他找的人被赶出来了,还以为自己猜错了,“那几位可是这里有名的小馆,和满月楼不相上下。”
元问渠叹了口气,强调:“别再给我送了,无论女人还是男人。”
赵正堂耸肩:“好吧。”
元问渠说完就回去了,时重霜还等着他检查功课,但又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上次赵正堂把虞罗衣塞过来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只希望赵正堂这次长点记性,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他这里塞,他看起来真的很缺人吗?
大概是这件事情之后,元问渠就很少出去了,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够久了,赵正堂的货也早已安排好,不日就会来开这里出发去京城。
而解决了时重霜这几人的身份问题,算是了了元问渠心头一桩事,也算是没有白费他故意弄出这件事情来。
赔本买卖他自然不会做,就算是双赢的事情他以也要好好在手里掂量掂量怎么才能让他的赢面更大一些。
和赵正堂这桩交易,赢得更多的,只会是他。
第56章 关州
事实证明,元问渠没看错人,赵正堂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没过两日,去京城的路引就已经送到元问渠手上了。
时重霜放下笔,看向元问渠手中的路引,说:“先生的目的达到了,还得了个得力的掌柜。”
得力的掌柜是在说赵正堂。
“嗯哼。”元问渠盘坐在蒲团上,手撑着案桌,连时重霜刚刚又写错字也没有惩罚他,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抬眼笑眯眯地看他“要是被赵正堂知道你这么说他,他不得跟你急。”
虽然最开始引诱船上的人偷金叶子确实只是为了让赵正堂帮忙给时重霜几个人弄路引,毕竟没有路引进京城的话到底还是有些麻烦,但中途元问渠又改变主意了。
他们几个到底太惹眼,但如果赵正堂为他们打掩护的话,那就轻松多了。
而要让一个人真心诚意帮忙的话,最省心的办法就是要把这个人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赵正堂是商人,没有什么比赚钱更吸引他。
而现在,赵正堂最缺的就是银子。
他恰恰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毕竟赵正堂这人在从商这方面的确要野心有野心,要手段又手段,只是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爹处处限制他,也不会被元问渠轻而易举就用钱迷惑了,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上钩。
时重霜看着元问渠开心地眯眼轻笑,唇角勾了勾,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先生大约是因为路引的事才弄出这一桩事情来,不过他也着实没有想到元问渠会顺势直接将赵正堂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
如果以后赵正堂一旦真的在京城做大,到时候元问渠不用做任何事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入账,今天损失的这些也就不足挂齿了。
时重霜眼神深了深,这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
冬月下元节。
元问渠一行人在这天离开了临水州。
这次他们相比走水路时,跟着的人少了很多,大多是护送行李和之前雇来护镖的人。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稍微比其他商道好了许多,每隔一段路程都能见到疾驰向驿站的快马。
虽然会多耗费些时日在路上,但到底比其他路安全许多。
一路舟车劳顿,尽管已经尽量避免颠簸,但长时间地待在马车上还是让人不好受。
元问渠带着帷帽从马车里出来透气,随意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接过时重霜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刚从马上下来的赵正堂,问:“现在走到哪了?”
赵正堂拽了拽缰绳,抬腿下马,随意看了眼周围,说:“快了,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三里,就到关州了,出了关州,离睢阳城也就不远了。”
“关州啊……”元问渠轻声喃道。
关州临近国都,这里地处平原,有大片可开垦的土地,并且这里百姓世代农耕,说一句是特供京城睢阳的“粮仓”也不为过。
也是他当年使了不少力气,废掉好几个不中用的老臣才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一片地方。
元问渠似是想起来什么,问,“关州这些年的收成如何?”
“嗯?”赵正堂面上似有诧异,似是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收成?”
元问渠看赵正堂表情,心下隐隐感到不对,挑眉问:“怎么,关州有什么不对?”
时重霜抬起眼皮,一双眼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神情犹豫的赵正堂,神情若有所思。
赵正堂还没说话,倒是在一旁随他们一同休息的人七嘴八舌说起来:“先生这话问的,这关州啊,哪里还有什么收成啊!”
元问渠眼神一深:“关州自古以来就是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之地,怎么会没有收成?”
“哈哈哈。”那人拍腿大笑,面上却不知是嘲笑还是悲凉,“天灾人祸,老天要这里弹尽粮绝,铁了心要收了关州的气运,就是皇帝亲自来了也没有办法啊。”
这人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后来已经红了眼眶。
赵正堂皱了皱眉,摆摆手让人他下去,看了一眼元问渠,面上罕见地有些惆怅:“啧,忘了赵三这人是关州来的了。”
元问渠说:“怎么,关州的事不能说?”
“先生之前不在大梁,怕是不清楚。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关州先是遇到大旱,又遇涝灾,不知名的瘟疫蔓延整个州,后来又闹了鼠疫,一闹就闹了三年,太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庄稼是全毁了,颗粒无收,睢阳城的救济粮一直没跟上,出现饥荒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流民四起,一度出现易子而食的事。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封了关州,禁止里面的人出来,敢出来的,一律格杀勿论。”
元问渠一下沉了脸色。
赵正堂抹了一把脸,似是想到了些不好的记忆,说:“这一封就是又三年。关州城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土地荒芜,里面百姓死了多半,城中到处都是死人火烧的味道,简直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三年?”元问渠瞳孔微微放大,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涩。
赵正堂:“嗯,整整三年,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我幼时跟随老头子去了过一次,哪里连树都被啃得一干二净,地皮都没了。”
“赵三是生在关州的,全家人都没了,就剩他一个还活着,他这样不怪他。”
这无疑是个沉重的话题,元问渠久久没说话,沉默了片刻,倏然起身。
他将手里的水壶随手扔在时重霜身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过赵正堂的马就踏了上去。
元问渠拉过缰绳,说:“大公子,借你马一用,我在关州等你。”
说完,马仰头长嘶,元问渠帷帽白纱飞扬,直直向前方关州奔去。
赵正堂还沉浸在幼时被关州情景吓到的阴影里,一个没留神,眼前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拦都拦不住:“唉!许清先生!”
赵正堂愣在原地,看着时重霜,脑子一抽,话脱口而出:“你家先生……马术挺好?”
时重霜没搭理他的话,径直走向马车旁,将拴在树边的马解开,紧跟着元问渠追上去。
这变化来得太快,等赵正堂缓过神来时,才一脸摸不着脑袋地和刚睡醒从马车里冒出头的元四四对了个眼。
元四四:“嗯?怎么了?”
小净悬揉了揉眼,也冒出头,好奇地问:“嗯,嗯?”
赵正堂抽了抽嘴角:“来人,启程!”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明确一下时间线。冬月就是十一月啦,只是在古代文里说十一月总感觉有一丢丢跳戏?
下元节就是农历十月十五,古人祭祀先祖,祈福消灾的日子,忌出行。
ps关于更新嘛……这个实在不能做出保证,flag这种东西最容易塌了。
不过可以说一下更新频率,一般就是隔日更,周一到周三更的会少点(因为课多),周末会多写,比如上一周更新频率还是不错的吧哈哈。
然后是更新时间,大概是晚上11:30左右?可能会晚……比如今天,跪了Orz
pps感谢留评和投喂鱼粮的姊妹,感谢!你们让我很有动力!233
ppps今天作话有点多,以后尽量避免,努力做一个安静的码字机
阅文愉快~
第57章 忠君
时重霜一路疾驰,只在最开始远远地看到元问渠的背影,不一会就被甩在了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见元问渠骑马,不曾想怎么也追赶不上,意料之外地被深深吸引住。
平时总觉得先生亲近又孤高,慵懒又雅致,就像深山里不沾凡尘的仙人,靠着露水过活。
如今却是鲜衣怒马,衣摆翩然下好像让他无意间窥视到了元问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除了学识深厚外,元问渠会骑马,会射箭,会一些功夫,但因为身体虚弱,并不会显露于人前。
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时重霜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要出官道,忽然感受到什么。
时重霜猛地拉紧缰绳,抬腿从马上下来,迅速走进一旁的山林里寻找着什么。
这里林子稀疏,没过多久,时重霜就发现了一匹熟悉的马慢慢悠悠围着一棵树踱步,一身红衣的元问渠正靠着树,帷帽早已被摘下来,掉落在地上,白发散乱,浑身颤抖着。
先生毒发了。
时重霜下意识想。
他忙将袖中之前特意用血熬制的药丸拿出来,蹲在元问渠身前,看着面色苍白、神智模糊的元问渠,低声道:“先生?”
元问渠半阖着眼,无意识叮咛了一声。
没多想,时重霜直接掰开元问渠嘴唇,将药丸推了进去。
元问渠喉咙下意识吞咽,这药见效很快,元问渠身体痉挛了一下,很快不再发抖,紧闭着眼,身子撑不住歪斜。
时重霜眼疾手快,将元问渠拦在怀里,之后轻轻调整姿势,让元问渠躺地更舒服些。
怀里是日日萦绕在鼻尖淡淡的檀香,时重霜却很喜欢,怎么闻也闻不够
其实这些日子元问渠毒发的时间已经渐渐趋于稳定,今天怎么算都不该毒发。
时重霜靠着树干,垂眸看着怀里元问渠精致好看的眉眼,眼神深了深,心中不可抑制地猜想是什么东西诱发了元问渠身上的毒。
而近些时日先生心情都颇好,唯有方才……听到关州遭遇才脸色大变。
时重霜眼神深深看着怀里元问渠的侧脸,面上神情愈发不可捉摸。
良久,时重霜抬眼望向距他们不过三里的关州。
关州么?
*
元问渠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
彼时见到自己躺在时重霜怀里,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是半路才发觉身体不对的,但情急之下,也只来得及将马拴好,久久已经意识模糊了。
这次是他冲动了。
不过是乍然听到噩耗,竟不曾想身体做出的反应会如此大,直接诱发了招魂提前毒发。
元问渠喘了一口气:“小霜,这次多亏你。”
时重霜摇摇头:“先生没事便是万幸。”
“我要去关州。”元问渠看着时重霜,神色认真,道,“你带我去。”
“先生,咱们可以等赵正堂过来。”时重霜肩膀还在被元问渠靠着,说,“您现在身体不太好,不宜奔波。”
元问渠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关州城门,眼神飘渺:“小霜,我等不及了,我想立刻就去关州,只有你和我就够了。”
时重霜垂眸,喉结微动,犹豫了一下,想问为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双臂使力,将元问渠拢在怀里,半抱着他上马。
“好。”
元问渠坐在时重霜身后,将帷帽挂在背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说:“走吧。”
时重霜点点头,骑马赶向前方关州城方向。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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