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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古代架空)——周扶

时间:2023-12-07 18:27:59  作者:周扶
  赵端被人拉出阁子,赵佣的痛叫才渐次第传来,隔着一道门,他听见兄长在里面喊,喊到声嘶力竭。
  “爹爹、爹爹,儿忍不得也……痛忍不得也!”
  声音一高一低,然而赵端已经被梁从政拽走。
  向太后遣若云来问,皇帝有没有说出谁是继承人?赵端说没有,他没有说。若云摇头,叹道:“他是不信!”是啊,谁二十岁的时候,想到自己会死?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皇帝不下诏,那就自己抢吧。
  赵端再也没有机会见兄长,然而他的府邸莫名其妙长出了灵芝,引来了仙鹤的栖息。
  有一天,静和和他一起坐在秋千架上,眉眼间很忧虑,她说,这是怎么回事,十一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
  赵端看着仙鹤飞到院中,它们呖叫,然而赵端听见兄长的痛喊,好像还在耳朵旁边,
  做皇帝开心,还是失去兄长难过?他分不清了。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兄长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没有人敢给他弄这些。
  他只能回复妻子,静和,因为我要做官家了。
  要么做官家,要么被赵似做去官家,然后惶惶不可终日。在妻子面前,他终于吐露了自己的野心,我要做官家……原本我不想的,可是、可是!
  静和被他笃定的语气吓了一跳,赵端发抖、兴奋、痛苦,盯着她,你亦要做圣人了,怕不怕?
  “他,”赵端摸着静和的肚子,“还有他。”
  “如果是男孩,我就封他做太子,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如果是女孩呢?”
  赵端微笑道:“如果是女孩,我就让她做古往今来最幸福的公主。我要让她嫁给自己爱的人,让她受呵护一辈子。”
  然而静和沉默了很久,她握着穆王府的秋千架绳,那是赵端无聊的时候和她一起扎的,她想坤宁殿有没有这样的秋千架子,如果没有,赵端还愿意给她再扎一个吗?她说,十一郎,可是我很怕。
  赵端的眼神飘飘忽忽地,飞向了皇宫的方向,他说,那怎么办呢。他想不出办法了,就说,算了,不想了,咱们今天不是去大相国寺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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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宗死后给他加谥号,写挽诗什么的就不说了,哲宗死后他的皇后刘氏养男宠还要趁佶生病的时候立赵桓垂帘听政(你是嫂嫂哎哪来的自信),佶要把她废了,大家劝:你要是把她废了,你哥就没有配偶了。他才作罢。
  他回忆和煦的小片段来自于蔡京的《保和殿曲燕记》:朕年方八岁,垂髫侍侧,一日,哲宗疑虑,默若有所思。问曰:“大臣以为不当绍述(新法),朕深疑之。”(佶)奏曰:“臣闻子绍父业,不当问人,何疑之有?”哲宗骇然:“是儿有大志如此!”由是绍述自此始。
  和蔡京说这段故事的时候,他的女儿茂德都已经出嫁了,不知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怀念八岁的自己和哥哥。
 
 
第61章 患不均棠棣失华 意难平父兄仇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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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皇帝赵佣驾崩于福宁殿,未有子,也未有诏。
  太母向氏垂帘,请诸位宰执入宫。章夔认为赵似是皇帝的同母弟弟,最尊贵,当立。
  向太后说,不,我没有孩子,神宗皇帝诸皇子都是庶子,论长,立则立穆王。
  另一个宰相曾布默默地站到了向氏身后,帮助她赢得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穆王从大相国寺被人找到,他乘着夜色来到福宁殿,月白的褙子,在夜光下透着微微的蓝,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柔美。
  他皎洁,明亮,拥有着勃勃的生机,并且看起来很镇定,只问梁从政道:“我六哥呢?”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被传召的夜晚。
  太后向氏捻帕子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你哥哥在里头,你去见吧!”就让人带他去,层层叠叠的御帐掀开,赵佣已经被人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床上。
  赵端走到他的床旁边,好大的一张床,好小的一个人。
  梁从政为他解开赵佣脸上的覆面白巾,赵佣的面色经上妆过后宛如生前,脸是白的,嘴唇是红的,他长得很漂亮,很英挺,好像一件艺术品,赵端用美的眼光描摹兄长。
  众人见此大行皇帝遗容,尽皆落泪,向太后哽咽道:“你六哥已弃天下而去,你当做官家!”
  然而赵端不哭,他只是坐在赵佣身边,去摸他的脸,端详。
  众人面面相觑,这人怎么不哭?哭呀!
  梁从政立刻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姜汁手帕,捂在赵端的眼睛上,狠狠地一摁,大喊道:“大王节哀!”
  赵端被刺激红了眼睛,终于落下泪来,然而也不大哭,只坐在赵佣的身边默默地流眼泪,生理性的眼泪,带着姜味和咸味,他讨厌这个味道。他的心并不很痛。
  大家也不管他的心,见他哭了,齐齐松了一口气,众臣向他跪拜:“为宗社大计,大王少减哀容。”
  宫娥又把覆面白巾给赵佣系上,那一张艺术的面孔,造化神工的面孔终于不见了。
  赵端下意识地想拦住她,我还没画呢,你们做什么?他在心里咆哮。但他又想,不画就不画了,还有下次呢,我和哥哥难道见不了面了吗?
  可他还没出口,梁从政就大喊道:“传帽子衣服来!”
  众人就给穆王裹帽子,给他披上赵佣生前穿过的黄褙子,以示黄袍加身,又被人搀扶着坐到赵佣生前坐过的御座上,接受众人的礼拜。
  赵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量都没有长足,就在御座之上顾盼他的群臣,他健康而活泼,好像一只在枝头唱歌的黄莺鸟。他并没有什么哀伤的神色,众大臣也不在乎,他只要在该哭的时候哭就行了。
  承旨蔡瑢为他起草继位诏书,笔走龙蛇地写了满纸,呈给他看,他才说了第一句话:“这文辞好。”就仰着脸看蔡瑢,他那时候并不哀伤,甚至还有心情想,蔡瑢和蔡攸怎么长得不像?又想起来蔡攸讲他父亲,很严格,也很厉害。
  蔡瑢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意。他眨眨眼,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被安慰的。
  他登基,继位,迁宫,追封自己的生母,加封自己的嫡母,开始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意见,主宰人事的升迁,应对辽国的使臣,大家都夸他聪明、仁慈、贤德,他坐在御座上,好像生来就坐着。
  直到赵佣称宗袱庙的前一天,大家都在忙着明天的仪典。
  而新皇帝却忽然开口对陈思恭说:“去奉宸库取一幅画来。”陈思恭问他什么画,赵端茫茫然地摇头:“总之,就是一幅画,六哥说过要给我的画。”
  他头脚倒悬又精神奕奕地接受了朝拜,做了天子,又恍恍惚惚地想到福宁殿原本的主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赵佣说要送给他一幅画,什么画呢?他要看到,他必须要看到,明天,兄长的灵位就要进入太庙,正式作为一个死人,接受祭祀了——
  他忽然抬头望向四周,赵佣,你还在不在这里,在不在福宁殿里?他腾地站起来,然而什么都没有,窗棂外的花开得很漂亮,春天到了,赵佣却看不见了。
  陈思恭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只能奉命前去,然而府库官讲大行皇帝行将袱庙,制度混乱,请容后。
  他回来禀告赵端:“官家忍耐片刻吧,待明日仪典一过……”
  赵端坐在窗旁边看花,他说:“朕今天就要看到。”这个自称烫嘴,碾过他的唇齿。
  不听陈思恭的?那好。御笔总该听了吧?
  他第一次动用了皇帝的御笔,他要见到那幅画,他一定要见到。他是皇帝,要风就得给风,要雨就得给雨,他要行使自己的权力。
  这事甚至惊动了台官,他们拦着他劝谏:“大行将袱庙,陛下哀慕方深,为何对丹青之玩索取不已?此事播之于外,恐损圣德。陛下践祚,如日初升,当开广圣学,明宗典训,好玩易志,此皆古人所戒也。”
  然而赵端不管,他就要那幅画,说什么也不听,台官不让他下御笔,他就自己去奉宸库拿,他让陈思恭给他牵马,他就不信了,他自己去,这帮人还能不给他?
  陈思恭吓得半死,不知道他疯什么,赶紧说自己去。他顶着太阳走出福宁殿,四顾茫然。
  他也不敢告诉刚刚生产完的皇后,也不敢告诉严肃的太后,他悄悄地去隆佑宫找若云拿主意,若云不在,他就去找了王若雨。
  王若雨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但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歪着头说:“官家要你去,你就去嘛,别让他不开心!”
  陈思恭说:“要是被外头相公们知道了,不得杀了我啊?我的好姑娘,到时候若有事,你可千万帮我告诉官家,请他来救我!”
  王若雨歪着头和他笑嘻嘻的:“我是官家什么人,我怎么去见官家?”她又问陈思恭,娘娘要把我和郑姐接赐给官家,你觉得,官家会更喜欢谁?
  陈思恭说,肯定是你呀,郑娘子年纪比官家还大一点呢。
  王若雨就得意地笑:“那是,也是我更漂亮,对不对?”然而一转头,若云正站在树荫底下看着他俩,不知听了多久。
  陈思恭就赶紧灰溜溜地滚蛋去了奉宸库,到那里撒泼打滚,逼得大家伙在故纸堆里找一通,狠狠骂这新皇帝不知体恤,好不容易查到了,陈思恭刚把那画放到手里,向太后的人已经到了。
  赵端在福宁殿等了半天,等不见陈思恭,倒是等来了王若雨。
  王若雨急切地道:“官家,陈思恭叫娘娘提去隆佑宫问话了,说要打死呢,您千万救他一条命吧!”
  赵端吓得往隆佑宫跑,王若雨在后面喊他,要他坐轿子,他也不听。他跑到隆佑宫,若云拦他,他直接一矮身从若云的胳膊底下钻过去,见了养母就下跪求情:“娘娘,是我错,不干他事,娘娘饶了他吧!”
  向后骂他:“你已做了官家,怎么还这么任性?你哥哥与你要好,才走多久你就这样,外面人怎么想?圣瑞宫盯着你呢!”
  赵端又苦苦哀求,向后看他是官家,这么可怜实在不像样子,恐惹了人笑,便道:“十一哥,你记着,陈思恭是服侍你的人,你不好,他就得丢了命去。我今日记下他的性命——”
  她对陈思恭严厉地说道:“你要劝谏官家,好好做事、了得天下,若官家德行有失,你难逃一死!我不杀你,天也要杀你!”
  陈思恭如蒙大赦,倒地上砰砰砰磕头:“臣记下了,臣记下了!”
  回到福宁殿里,赵端仍然恹恹的,他对陈思恭说:“我原在心里想,再不胡闹的。可今日又害你,我从今后不再这样了。”
  陈思恭哎哟了两下:“臣是官家的人,就是为官家死也应该,何说这样的话?”他心里捏一把汗,期待这位主子真能拎得清事情,他刚随龙升天不久,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可不想死呢。他看面前的赵端,已经俨然有官家样了,内心顿觉畅快,知道此生的富贵都在面前之人身上了。
  于是把画拿出来献宝,还不忘夸大自己的功劳:“只要官家拿到画能开心的,臣虽死何妨?”
  赵端抬手去摸那画轴,但没有打开,像在等待判决:“是谁的画?”
  陈思恭笑道:“这是郭熙郭待诏的画呢。”
  然而赵端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露出笑靥,只是慢慢将画轴展开。
  郭熙的《窠石平远图》,就在眼前了。
  一曲小河破开平坡,上面山石如云,树枝如爪。明明是一派明净开阔的画面,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苦笑出了声音。
  他恨,他恨赵佣不知道他不喜欢郭熙,但他又恨,他想,赵佣应该是知道的。
  他问赵佣要过很多书画,就没有要过郭熙的,可赵佣临终前还是送给他郭熙的画。
  赵佣不在乎他喜不喜欢郭熙,他只在乎一个人喜欢郭熙。
  神宗皇帝,他们的父亲。
  郭熙的画,他最爱,引为天下第一。神宗曾经在宫殿里放满郭熙的画作,他在位的时候,中书、门下、枢密院、玉堂等地方,画壁都是郭熙的作品。
  赵佣临死前没有遗诏,可这不就是遗诏吗?他想到那个诀别的白昼,原来那个时候赵佣就已经想好了继位的人选……是他,是他,赵佣裹挟着他,用他们共同的父亲!
  赵佣要打理父亲留下来的江山,可全功未竟,就要撒手人寰。他要赵端绍继父兄。
  可父亲是什么样的呢?赵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去看父亲的御容,可脑子里映出兄长的样子。
  他在等待登基的日子里面没有哭,在赵佣的遗体前没有哭,他以为自己并不那么难过,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哭什么哭?然而在这一片嶙峋怪石上,他的眼泪接连落了下来,在这幅画上,父亲和兄长的鬼魂一齐对他招手,熙宁、绍圣,他要怎么做呢,他又要怎么做呢?
  他只有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终于意识到赵佣死了,死在这样冰凉的冬天,再也没有上元节,再也没有鳌山灯,赵佣要永远地被冰冷黑暗的土地淹没了!
  他不会在自己委屈难过的时候,把他叫到侧阁子里,给他吃糕点,给他玩娃娃,他用过这么多漂亮的器皿,金的、玉的、瓷的,可兄长喂他喝水的时候,水杯是陶土捏的。
  赵佣也不会再来找自己,悄悄地带自己去到破旧的宫殿一角,指着一张桌子说,十一哥,咱们一起把这张桌子抬回去,好不好?
  赵端不想抬,但也不想拒绝他,于是就说好,他们两个就抬啊抬,抬啊抬,抬着抬着赵端没力气了,赵佣就一个人拉。
  赵端问他,为什么非得要这张桌子啊?
  赵佣额头上都是汗,他说,这是咱们爹爹用过的桌子。
  爹爹!爹爹!爹爹!
  赵佣悲哀的眼神又在他面前了,你没有了爹爹,但还有哥哥,哥哥要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怎么办?
  他的眼泪水滴在图画上,陈思恭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出话来,他说不出自己的悲哀,好像自己和少年时代永远告别,好像一场绮梦破碎在烟雾里,他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只哭道。
  “我不喜欢郭熙,我不喜欢郭熙,哥哥糊涂,哥哥糊涂也!”
  陈思恭不解其意:“官家要不喜欢,那就收起来吧。”他暗自想,原来官家不喜欢郭熙,他要悄悄地把郭熙的画都藏起来,弄到厅堂外面去,以免惹官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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