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顾期年怀里,任由他抱得更紧,温软的唇自双唇脸颊再到颈侧,最后却没有继续下去,轻轻在额上印下一吻,放开了他。
“这里不好,还是下次吧,”顾期年轻声道,“刚好有些事想问问你。”
休息室原本就是为了公事准备,可楚颐没想到顾期年拉他到此处还真是谈事情,皱了皱眉问:“想问何事?”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到屋子内侧的竹榻上坐下,两人挤坐在一起,身体紧贴,仿佛依偎一般。
顾期年道:“所谓的贪腐案,本就由来已久,皇上此次派二皇子过来,说是为了查案,实则多为考验,他事情做得漂亮,日后回京自然能让皇上改观。”
“因此此行,想来周围有不少皇上的人盯着,你无凭无据滥用私刑,就不怕落入皇上耳中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黑暗中表情看不真切,忍不住笑了:“你认为我该怕?”
“不是,”顾期年伸手揽住他,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在耳侧低声道,“我只是好奇,四皇子萧成暄性子沉默,凡事不爱出头,更不爱与人结交,对于人心归拢向来不屑,阿眠你真的认为他适合坐上太子之位?”
荣贵妃为安国公亲妹妹,楚家支持萧成暄也是顺理成章,而顾家则十几年来一心扶持三皇子,此时刑房旁边谈论这种事,尤其他们两位还是楚家顾家的少主,实在有些不合适。
楚颐道:“那三皇子还不是过于圆滑,爱揽功劳,实事未做成半件,你们顾家不也一样一心扶持吗?”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他是不太好,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那阿眠你心里的究竟是谁?二皇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本来此次来衡州,结果好与坏都是二皇子的事,”顾期年道,“你不顾周围可能有皇上的暗线,偏要出头,若非你是觉得他还可以,如此帮他,难道是对他有意?”
楚颐靠在他的肩上,手指随意把玩着他的指尖。
二皇子萧成宴一向心性坚韧,温和沉稳,楚颐记得初次见他时,萧成宴还生活在冷宫里,明明年长他几岁,可个头却与他和阿衡相当,吃不好,穿不暖,就连写字,都是拿树枝在路旁花坛的红土中练习。
可他却丝毫没有自怨自艾,就算见到苛待过他的宫人,依旧可以面不改色温声言语,若非心思纯善,那就是城府极深,无论哪种,这种心性都比三皇子和四皇子更适合。
楚颐笑道:“怎么又胡思乱想,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他往顾期年怀里又靠了靠,话中有话道:“还想不想我了?”
顾期年沉默片刻,倾身将他压在竹榻上亲了亲眉心,轻声道:“等回去吧,这里不好,又黑又冷戾气又重,第一次和你一起,自然要多注意些。”
什么第一次,前几日的整个晚上,难不成是别人?
楚颐抬眸静静盯着他。
顾期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不止,黑暗中也不再管什么非礼勿言,低声在耳旁道:“那次只是给你解毒,你身体差成那样,我哪里敢乱动,阿兄倒是毒解舒服了,弄得我不上不下的,整日看到你就心神恍惚,你得好好补偿我。”
那晚他被翻来覆又摸又弄,顾期年竟然还敢要补偿,楚颐玩笑道:“那现在补偿你,要不要?”
“不要。”
顾期年虽断然拒绝,手却忍不住已扯开衣带探入了衣衫中,温热的指尖自皮肤划过,一路向下落在了腰间。
楚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下意识伸手推他:“乖,别闹了,先将那些贪官砍了,之后再陪你。”
顾期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点头道:“好。”
手下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流连在紧致的腰线处,来回轻抚摩挲,接着又一路向下。
楚颐呼吸不稳,伸手将他的手背按住,整个身体都是酥酥麻麻的:“别再闹了,等忙完公事我带你去买红枣糕和杂史游记,到时候你想如何闹就如何闹。”
顾期年这才满意笑了,乖乖收回了手。
两人整理好衣衫,一前一后出了门。
到了刑房,供词已写了一半,而那三位用过刑的官员坚持半日,几乎个个不成人形,索性咬死不肯开口,妄想躲避罪责。
楚颐看了眼一旁惨白脸色忙着写认罪状的官员们,对二皇子笑道:“这三位还真是咬死不认,或许真的有冤屈也说不定……”
见三个血人目光皆朝他看来,楚颐话音一转道:“那不如……将他们的家人带来一同审清楚,也别冤枉了好人。”
唐知衡在一旁点头:“阿颐说的是,我看他们认罪书写到明早也写不完,正好趁着漫漫长夜,找些别的事做。”
其中一个血人率先撑不住,哭喊着开口:“我、我说……我都说,求世子开恩,饶了下官家人……”
他声音沙哑,又痛得流泪不止,声音颤得几乎不辩语句,一旁的小吏连忙取了纸笔在旁记录,而剩下的两人,见他松口,也终于坚持不住,陆续开了口。
刑房内烛火通明,血腥气弥漫在半空中,彻夜未消。
天将破晓时,所有认罪状皆已写好,顾期年拿着厚厚一叠宣纸随意翻看着,对一旁的赵总督淡淡道:“桩桩件件倒是清楚,若有不尽不实刻意隐瞒的,一律直接杖杀。”
他将手中宣纸整理好,递给了二皇子。
案件进展飞速,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回了总督府后便开始商议后续如何扯出所有犯事者,一直忙到中午才彻底处理完。
京中派出的赈灾人员两日后到了衡州,忙碌了几日后,街道终于可以通行,过了腊八,贪腐案也终于彻底了结。
赵总督令人在酒楼中摆了宴席,招待近来忙于两事的官员们。
楚颐因畏冷,坐在远离窗户的炉火旁,众人落座后随意闲聊着,喧闹的说笑声中,他的手在桌下被顾期年紧紧抓在手中,指尖轻轻落在腕间摩挲,没多久又顺着宽大的衣袖一路攀沿而上,落在光滑的小臂上。
楚颐表情淡淡,整条胳膊却被他折腾得几乎都酥麻了,等赵总督起身去接京中刚过来监察的官员,忍不住低声道:“这么急不可耐啊?”
顾期年忍不住笑了笑:“若非不来的话太不给二皇子面子,早就……”
楚颐扫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二皇子初次远离京城,又是接手如此棘手的案子,楚家顾家重视,才不会让他被人看轻,顾家明明一心辅佐三皇子,难得顾期年肯给面子。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赵总督终于匆匆回来,身后引着几位便服之人,楚颐还未来得及抬头,一道身影已嗖地窜到了身边。
“眠表兄!我想死你了!”
顾不上互相见礼,王维昱已小跑至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身边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满道:“顾期年?谁让你坐我眠表兄身边的?”
不等楚颐开口,王大人已冷声道:“阿昱,不可没规矩!”
王维昱身体一颤,委屈巴巴地随众人一起互相行了礼,却依旧不肯离开去自己的席位,忍不住道:“这么多位置你不坐,坐我眠表兄身边做什么?不就是等回京后皇上打算给你赐婚吗?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顾将军自己求来的……”
“你说什么?”楚颐和顾期年几乎异口同声,脸色也同时沉了下来。
王维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同时生气,一紧张,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京、京中所有人几乎、几乎皆已知晓……听说对方还是、还是朝华公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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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上次因锦绣布庄给顾府送男宠一事, 让顾将军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想到了下药的法子,妄图让自己的独子“改过自新”。
可结果却是白费心机。
歪门邪道不行, 他竟然干脆直接让顾期年成亲。
京城距离遥远, 尤其席间大多是衡州官员,原本正与王刺史互相客套着寒暄,骤然听闻此喜讯,皆朝他们看来, 顾不多想, 端起酒水就抢着上前恭贺奉承。
“恭喜恭喜, 顾小少主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据说朝华公主一向美名在外, 与顾小少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是啊!顾家此次与和亲王府结亲,简直是门当户对……”
“下官敬顾小将军一杯。”
“提前祝你们夫妻和顺,三年抱俩……”
唐知衡手中捏着酒杯,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楚颐, 目光又落在了顾期年脸上。
顾期年脸色阴晴不定,松开手坐直身体, 冷冷看着眼前纷纷递来的酒杯。
“门当户对三年抱俩?”他轻声重复,冷笑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着急恭喜什么?”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这才看出他表情不对,一时恭贺不是, 不恭贺也不是, 进退两难。
王维昱皱了皱眉, 以为他故意摆谱, 不屑道:“哼,他们哪里配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他的声音高扬,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原本他与顾期年就不对付,此时更不愿看他春风得意。
只是他前面的话倒还合楚颐心意,紧接着话音一转,继续道:“朝华公主才刚满十六,顾期年年长人家四岁,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老牛吃嫩草?”
楚颐正懒懒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腰间的玉笛,听闻抬眸似笑非笑看向他。
在座满打满算,除了阿昱和顾期年年龄相当,哪位不是年长顾期年几岁?就连楚颐自己,也足足比他大了四岁,尤其他们还是那种关系。
若顾期年是老牛吃嫩草,那他又是什么?
楚颐淡淡问:“相差四岁很多吗?”
王维昱疑惑看向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什么,连忙解释道:“啊……我没有讽刺眠表兄年龄的意思,现在不是说般配不般配的问题嘛……难道眠表兄你也觉得他和朝华公主配?”
“现在就讨论配不配的会不会太早?”楚颐缓声道,“连皇上都说了等他回京才会赐婚,你们如此笃定,难道平日里处理公事也是这般随意?”
他原本是在与王维昱说话,到了最后微微抬眸,目光冰冷地落在执着酒杯的众人身上。
那些官员皆是一凛,后知后觉才想到楚顾两家的恩怨,顾家拉拢和亲王,身为楚家世子的楚颐自然不满,那些讨好说辞落在他耳中指不定会如何猜想,一时间皆是大气不敢出。
王维昱挠了挠头,连忙道:“眠表兄别生气,都是我随口乱说。”
楚颐冷笑一声,没有做声,席间一时更加安静。
身旁的唐知衡默不作声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手指紧紧捏着杯身,然后轻轻松手放回了桌上,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必紧张,阿颐开玩笑而已。”
他自顾自取了酒壶重新满上,笑吟吟解释:“阿颐向来行事认真,才会不希望没有结果的事被拿出来讨论,今日本就是为了庆贺贪腐一案结束,水灾一事也终于解决,大家还是先放下这些私事,等赐婚旨意真的下了再恭贺不迟。”
二皇子也笑道:“酒水既已上桌,大家都别站着了,尽管放开痛饮,不醉不归。”
他们主动调节气氛,众人也不傻,自然明白有些话不该再说,连忙连连应声,各自回到桌前坐下。
气氛慢慢缓和,最后再次热闹起来,席间觥筹交错,伴着悠悠琴声,一直到了傍晚宴席才结束。
入夜时分,大家陆续离开回府,路上积水已清,马车驶过,车轮咕噜噜响个不停。
唐知衡静静坐在窗子旁,目光落在车窗外灯火喧嚣的楼台处,表情平静,好半天,才转头看向楚颐,问:“顾期年要被赐婚,你不高兴了吗?”
自上次楚颐和他坦白与顾期年的关系后,他们二人就一心扑在公事上,再未主动提及过此事,此时他骤然开口,楚颐一时愣了愣。
他抬眸看唐知衡,道:“我看起来像是不高兴?”
“对,”唐知衡笑道,“你以为不说话,不生气,就能瞒得过我?”
“可我只是不明白,你喜欢他,甚至可以与他同床共枕,这都罢了,他身为顾家嫡子,成亲也是早晚的事,你为何要这副样子,难道你还想跟他一辈子?”
不等楚颐回答,他继续道:“若真到不得不离开的那日,你打算怎么办,带上他和我们一起,还是就此放手?”
阿衡从未如此试探过他,以他们之间的默契,许多事情早已不必开口,此时他虽依旧笑着,却好似向他讨要说法一般,
楚颐道:“我们离开,和想跟他一辈子并无冲突。”
“怎会没有?”唐知衡轻笑道,“若我们一辈子不回来,你跟他如何一辈子?莫非你打算将楚家筹谋的事情都告诉他这个顾家人?”
楚颐靠在车厢上,目光淡淡看向他。
唐知衡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笑意依旧未减,声音却低了几分,仿佛哄小孩子一般问:“真的那么喜欢他?”
楚颐移开目光朝窗外看去,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道:“事情既然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衡你可想这几日就去梁州?”
“若我们这两日过去,等游玩几日回来,正好可以赶上除夕,我在这里住过三年,还未带你去曾经的宅子看过,到时我们可以在当年的旧宅中一起守岁。”
唐知衡笑意一点点凝住,眸中有水光一闪而过,很快被垂下的长长睫毛遮挡。
他的表情从茫然到颓败,再到茫然,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最后只是平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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