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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一处独立的小楼内，那人一身红色银丝绣宽袖坠地流光锦袍，墨发垂在身后仅用一根玉簪固定，狭长的桃花眼带着勾人夺魄的风采，手中握着一支文渊阁的毛笔，正在细细画着一副丹青，那神情专注极了。
粉百合走到门口，理了理衣服，才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主子，是我。”
男子被打扰，手中的笔微微一颤，还好，他收手及时，没有将这即将完成的画中人染上任何瑕疵。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何事。”
粉百合心里一紧，听出主子明显不悦的语气，她紧忙说，“主子，宁王殿下来了。”两日前主子忽然下令，要他们时刻警醒，如果有任何有关宁王的消息，要立刻上报。不料今日宁王殿下就来了月满楼。
男子本欲继续着笔的手一顿，“人在何处？”
“正在前楼的二楼夏至雅间内。”
男子唇边勾起一丝醉人的笑意，“知道了。”
粉百合立刻知晓了对方的意思，“是，属下明白。”
粉百合匆匆离去。
而屋内的男子，视线落在那副丹青上，画中人清冷矜贵，忍不住抬起手，似是想触碰，却因油墨未干，终究停下了手。
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
前楼，正进行到今晚的压轴大戏。
粉百合站上台子正中央，底下的客人纷纷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粉百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楼内。
“各位贵客今日驾临月满楼，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各位都知道，我们月满楼新的花魁已经诞生，百合在这里也不多做废话，我月满楼的历届花魁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我们山枝公子的规矩就是，只有一人可以前往后院，而哪位有缘人可以与之一见，这便要看各位的本事了。”
司空璟手里还拿着一块梅花糕，吃的津津有味。听闻此规矩后，有些诧异，此人颇有些恃才傲物，就是不知道是真有才，还是噱头了。
不过他今天来就是为了一睹那《金戈战》。
金戈战一舞来自二十八年前金戈之战，此事还是司空璟的武师父，定北侯之子，如今的骁骑营将军雷长林给他讲的。当年北萧国屡犯大元边境，北边界的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两年多，雷长林的父亲，率领四万三千将士，在金戈岭伏击北萧国十万敌军，此战尤为关键，两方战力悬殊，雷侯爷身先士卒直入敌军，虽身受重伤，却在只身入敌军阵后三天浴血归来。
后带领众将士经过十四天苦战，双方虽皆损失惨重，但此役保住了金戈，也守住了大元。
金戈岭大捷成了大元的一次神话，雷祥天一战成名被先帝册封一品定北侯，成为了传奇的战神。
后来有人将金戈之战中，雷侯的英姿编成了《金戈战》一舞，可是此舞要求非常高。
大元舞者甚少有人敢碰此舞。
小时候的司空璟一心想当大将军，在得知雷侯便是雷长林的父亲后，更是天天缠着他听故事。只可惜雷侯这些年一直在儋州归隐，无缘一见。如今听说有人能做此舞，他定是要见上一见。
粉百合也不卖关子，“贵客需过三关，三关过后的胜出者，由山枝公子选择一有缘人与之相见。”
底下起了不少窃窃私语之声，粉百合见气氛到了，立刻抛出第一关，“这第一关，自然是价高者胜。山枝公子一舞值千金。底价一千两，请各位贵客出价。”
几乎是在粉百合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便有人叫价，“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五百两！”
······
听着底下不断的加价声，宋辰熙忍不住啧了两声，“这月满楼真是会做生意，这山枝公子还未见到，便先要一掷千金。”
钱君卓美美的喝着暖春阳，“宋兄此言差矣，月满楼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他们真的坑蒙拐骗，早就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又岂能走到今日。”
司空璟觉得钱君卓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他们交谈这片刻，底下叫价的声音已经少了不少，而现在的价格已经到了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司空璟抬眼看去，是他对面那个雅间的，能上二楼雅间的人，都是颇有些实力的，比如此人。
王安海，此人虽不是官宦世族，却是如今京城里唯一的皇商，他能在京城如此混得开，正因为与宫里还有些关系，后宫的璃妃娘娘，正是王安海的侄女。
璃妃是司空策还是皇子时的一个侍妾，司空策能登上皇位，当时王家提供了不少银钱帮助，所以司空策在登基后，便给王盈盈封了个妃位。只不过······
司空璟看着王安海那愈发胖了的身子，这几年王家混的如日中天，少不了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听皇兄说，这王安海竟然敢碰盐运的事，皇兄容不下王家是迟早的事。
在王安海喊完六千两之后，楼中就陷入了安静，一是花六千两看个舞确实有些贵，另一个是谁不知道王安海有璃妃娘娘做靠山，都不想得罪了他。
王安海得意洋洋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好男风这本就不是秘密。当然，大元的民风比较开放，只不过，到底不是正流，一些达官显贵好男风也就将几个男宠养在后院。
“六千一百两。”
正当王安海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的时候，一道清冷的男声兀的出现。
所有人的目光向二楼夏至雅间看去，那间的圆窗纱幔放下，只能隐约看见后面一个影子。
王安海的眸色暗了暗，“七千两！”比钱，他还没输过。
王安海喊完七千两，所有人都在等着，想看那人还会不会与王安海继续叫板。
果然。
“七千一百两。”
王安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个小倌，他就是再昏了头也就只准备花个六七千两。可他这个人还有个最大的毛病，要面子。王安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影子，恶狠狠的对身边的小厮道，“去给我查查对方是什么人！”小厮小跑着出去了。
王安海继续叫，“八千两！”这是他的极限了。八千两，已经够他再养三四个男宠了。而不是只看一曲舞蹈。
“一万两。”
全场哗然，就连王安海都愣住了。
为了一个花魁，一万两？
钱君卓和宋辰熙也懵了，“璟兄，这······”
宋辰熙忍不住劝到，“璟兄，就算是这一关没赢，还有两关呢。”
司空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两人，“可我又不缺钱。”
宋钱二人：······
是哦，大元如今国力昌盛，就是不说那位时常下来的赏赐，就是这位爷食邑的那四千户和那家麒麟楼，一万两确实不算什么。
王安海将牙咬的吱吱作响，正准备再次叫价的时候，刚刚那小厮匆匆赶回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王安海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本来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还好，还好，差点就得罪人了。
王安海的脸色虽然难看，到底也知道，他虽有钱也有靠山，可他再有钱有钱不过宁王，璃妃靠山再硬，硬不过皇上。宁王，他惹不起。
粉百合笑的都起了皱纹，“既然没人叫价了，那么恭喜夏至的贵客，夺得此关。”
第七章 山枝公子
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测，这夏至雅间的贵客究竟是何许人也，一掷万金竟然如此云淡风轻，只不过是为了拿下一个见面的机会。
粉百合并不耽搁，“各位请听第二关。”
“山枝公子早些年谱出一曲，可是至今未取名字，这第二关，便是请在场的各位文人雅士为此曲赠上一名，哪位的名字最和山枝公子心意，便可拿下此局。”
随着粉百合的话音落下，楼内响起一阵悠扬乐声。
缠绵悱恻，又带了点哀伤，不少人都闭上眼睛沉浸其中，甚至有的人听着听着竟然落下泪来。
温婉柔和的曲调渐渐加快，掺了几分急切，没多久，再次归于平静。
乐声戛然而止，不少人还未回神。钱君卓一拍大腿，“好曲！”
宋辰熙也露出一丝赞赏之意，“此人的造诣的确非常人能及。”
司空璟看向二人，“若请两位兄台取名，准备如何。”
二人略做沉思，宋辰熙率先有了答案，“《零芳曲》”真情易碎，红颜薄命多凋零。
钱君卓仰头饮下一杯酒，带了几分醉意，“宋兄此名的确不错，小弟虽文采不及宋兄，却也想到了一个名字，《莫负卿》”
侍者敲门而入，奉上三章纸，还带着淡淡花香。躬身道，“请公子们将答案写于之上。”
宋钱二人已经有了答案，写的很快。而司空璟手中执笔略微顿了顿，还是将笔放在了一旁，将纸折起，让侍者拿出去。
宋辰熙侧头询问，“璟兄作何答案？”
司空璟笑了笑，“我什么都没写。”
二人皆是一愣，“璟兄这是不打算争这第二关了？”
司空璟笑了笑，端起精致的茶盏，小口的喝了两口，复又放下，神色淡淡，“此曲，本就是一场空。”
未等他这一盏茶喝完，粉百合再次上台，已经有了结果。
粉百合手中握着一张纸，“山枝公子已经选出了最合心意的名字，此刻就在我手中。”她将手中纸条缓缓展开。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纸。
然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有一紫衣公子发出了质问，“百合妈妈，你可是拿错了？”
“是啊，那上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啊。”
粉百合表情未变，“各位稍安勿躁。奴家并未拿错，山枝公子决定，此曲，就叫《空》。缘已断，情已了，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到头来，不正是一场空吗。”
此答案令有些人并不服气，却也有人在细细思量后，觉得妙哉。就是不知，这个答案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粉百合揭开了谜底，“我们再次恭喜夏至的客人，拿下此局。”
窃窃私语声哪怕是身处二楼都能听得见。看来今天夏至房里的客人是势在必得啊，又是砸钱又是倾才。第二局的结果令这夏至房更添神秘。
其实大部分人都明白，能上二楼的都不是简单角色，这三局的结果说白了也不过是山枝公子自己的决定罢了，说不定人家早就已经看上夏至屋里的客人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来风月场玩，认真你就输了。
钱君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恭喜璟兄，又夺下一关。”他此刻放松不少，大约也是有酒精成分作祟，让他在宁王面前大胆了几分。
宋辰熙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璟兄，你当真要去见这山枝公子？”
司空璟点点头，“来都来了，自然要见一见。”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自己绝不会失望的感觉。
门口，一侍者恭敬的道，“最后一关，还请贵客移步楼下。”
司空璟一愣，他并不想被认出来，听闻此要求，忍不住微微蹙眉。
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那侍者将一个面具呈上来，“妈妈知道贵客行事低调，特意命小的送来面具，贵客放心，是新的。”
司空璟愣了一下，忍不住感叹粉百合不愧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接过面具，面具是金色的，遮住上半张脸。还挺好看，司空璟忍不住想。
心情颇不错的朝着宋辰熙和钱君卓二人拱了拱手，“两位兄台，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跟着侍者下了楼。
宋辰熙和钱君卓坐在二楼看着，其实他们对于这第三关也很好奇，不知道这山枝公子还能弄出什么新鲜事来。
司空璟的出现自然是全场的焦点，想不到出手如此阔绰又得了山枝公子青眼的人竟然是一个清瘦年轻的公子哥。不过那一身衣衫一看便价值不菲，周身的华贵气度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而另一部分人自然是心里惊叹此人身份。虽然此刻司空璟戴着面具看不清全部容貌，可在场的达官贵人不少，各个都是人精，但凡有幸参加过宫宴，见过宁王殿下一面的人都能有所印象。
当然，见对方戴着面具便知对方不欲惹人注意，自然没人去惹这位爷。
粉百合面带恭敬，“最后一关，便是看公子与山枝公子是否有缘了。”
美丽的侍女抱上来一只盒子，在司空璟的面前站好，然后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茧蛹。
粉百合道，“请公子将手附在上面，如果灵蝶破茧而出，那便是您与山枝公子有缘。”
司空璟未有动作，底下已经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啊，如今已经入了秋，哪里还能有破茧的蝴蝶。”
“这山枝公子真是故弄玄虚，别就是为了骗钱吧。”
“一个男伶，居然这么大的架子。”
未理会这些声音，司空璟什么都没说没问，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随着他的动作，底下的议论声倒是小了。都在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白净纤长的手附在了茧蛹上。
·······
······
众人屏息等待，可半天过去，毫无动静。
司空璟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别说如今的季节不对，就是他这身体，一年四季都是手脚冰冷，在他的手中，怎么可能。
正当他打算将手放下的时候，手心处却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颤动。
司空璟一愣。
不会吧？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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