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意志力可以阻挡的。身体的快乐一波波袭来,他的心跳狂飙,没有一脚把丘平踹下床,反而掀开被子看着他。那张脸就在眼前,脸颊微红,在被窝里热出了汗。他皮肤白,就显得眉毛格外浓黑,嘴唇格外鲜红。那伤疤颜色也加深了,即使这样,也是极好看的人。睫毛下的眼睛向上看,聪慧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霎时迷住了他。
雷狗醒悟到,他当然是觉得他好看的,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只是这个微不足道的评价从来不浮上意识表层,然后一点一点的,从他变成另一个人开始,渐渐膨胀得无法忽视。他抚摸着丘平的脸,强大的爱意让他呼吸急促,加倍激烈的快 感让他仰起头来喘息。思考渐渐淡去,他沉迷在潮湿的缠结的滑 动里,勒住自己——
丘平停了下来,抬脸看他。看进那眼睛,雷狗产生了占有欲,想牢牢圈住他,想把他掩埋在自己的地盘里。又觉得他可怜,可爱,受过太多的苦。任何除自己以外给他造成的痛苦,都会让他恨得发疯。
丘平笑道:“快说,爽不爽?”
雷狗不答。
丘平也不追究,床上不能讲理,身体见真章。他道:“射 我脸上。”
结果那晚两人都没睡。三点起来接班守夜,打扫礼拜堂。雷狗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即使身体又疲又懒,精神却很饱满。
他说,圣母像看起来好像干净洁白了,你觉得吗?丘平说,没有啊,还是那样。
雷狗道,看着你的时间长了,就觉得什么都变漂亮了。丘平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雷狗幸福得很,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决定,就是回来圣母院。这是他拥有的一切的根基,是他们俩得以栖息的家园。
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它。
第50章 弱势者
那一晚安然无事。第二天上午十点,丘平正哈欠连连时,雷狗从外头回来,胸前背着个大包。丘平问:“这是啥?”
“给你的礼物。”
这礼物动得厉害,雷狗打开拉索,里面冒出个丑陋猫脑袋。“大福!”丘平喜道,“你去那臭丫头家偷猫了?”
“我去拿回圣母院的猫。”
“她没发现?”
“睡沉了。”
“我操,她醒来肯定会抓狂。”
“还会来这里找猫。”
丘平恍然大悟:“你想引她来。”
“关律师说,闯进她家是犯法的。如果她自己找上门——”
丘平接过他的话:“过错就全在她了。雷老板您也太坏了。”
圣母院表面宁静如常,湖岸边坐着拍鸟拍鸟大师和关律师。女人静静地喝着暖壶的咖啡,抽完一根烟,就回到院子里。在礼拜堂,她见康康和历史学家在说话,便也加入他们,聊了几句闲篇儿。聋婆给他们端来热茶,关律师和蔼地打着手势,问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儿女。康康做翻译,说聋婆64,没有孩子,丈夫在她三十来岁就过世了。关律师竖起拇指,称赞她坚强勤奋。还笑说如果老板没给她应得工资,可以找她帮忙讨回来。聋婆连连摆手,说有工资,很多工资。
聋婆认为关律师是大好人,知道她喜欢吃甜的糯的,走到后厨想给她煎年糕当茶点。厨房里哼哈两人忙着准备午餐——买回来的饼,熏肉炒芹菜,炸带鱼,炖五花肉,几样凉菜和水果,都是油腻重口的餐食,好在蔬菜鸡蛋是自己产出,胜在新鲜。哼哈在厨房一站,小空间几乎占满了,聋婆重重地拍了一人屁股,让他滚一边去。他憨笑着走出厨房,走向菜园。
他在后门住了脚。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院墙边移动,很轻很快,脑袋奇大,戴着个黑色猫面具。他的目光追随着她进入蔬菜棚里。
猫女走进蔬菜暖棚里,扫视绿油油的菜地。棚罩着塑料膜,土地潮湿,刚浇过水没多久。她抬起腿,用力一踩,球鞋来回碾压,脆弱的菜苗横尸在土里。再踩几脚,她觉得累了,信步走到棚里阳光好的那一面。
几陇草莓娇艳欲滴,非常好看。她拿起边上的铲子,像挥动高尔夫球杆一样,作势挥打。棚里很闷热,铲子挥动出来的风让她开心。她把铲子举过头顶,蓄力往下砸,草莓和花苗被拍烂在地,红的白的,一塌糊涂。
没拍几下她就停住了。这样很麻烦,也很累,她想。她扔下铲子,她抚摸塑料膜,窥看外面模模糊糊的风景。然后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这是瘦弱的她可以做到的——圣母院有很多木结构,这里烧一点,那里烧一点,只要有一处星火燎原,这圣母院就完蛋了。打火机刚触及塑料膜,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后面说:“小孩子不要玩火。”猫女汗毛倒竖,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她!
脸上一凉,她的面具被脱了下来,上方的雷狗说:“看看这里的镜头。好了,拍到了。”
她转过身要抢夺面具,可身高只到雷狗脖子,徒劳地跳了两下,连面具的边都没摸到。她咬着唇,伸出打火机点燃塑料膜,塑料膜被炙出焦边儿,却因为太潮湿没法燃烧起来。猫女暴跳如雷,拿着打火机四处点火。
雷狗冷眼旁观她又叫又跳,像个踩到了钉子的小兽。人渐渐围聚起来,哼哈、聋婆、丘平、康康和关律师,男男女女围着看她发疯,直到她终于没了气力。她盯着雷狗,虚弱地说:“面具!面具!面具还给我!”
雷狗冷酷地摇摇头。
民警老马来了,见到这情景,一个头两个大。他问雷狗:“你们想怎样?”
“她在别人家纵火,有录像,有证人,十九岁是个成年人了,该负法律责任。”
老马叹道,“我的意思呢,你们能协商解决最好,闹起来对你们民宿没好处。”
丘平道:“她要把圣母院烧了,怎么协商?”
老马看一眼目光呆滞的猫女,摇了摇头,嘴上却说:“行吧,我带她回去,先找找她的家人再说。”
没想到老马下午又来了一趟。这回把雷狗拉到一旁商议。“这事儿复杂了!小雷你听我说,这个女孩,姓冯,冯福源你听过没?”
“有点印象,是县城里的人吗?”
“你在这儿长大,不该不知道啊。冯福源经营旅游大巴,咱邻近的几个郊区都有他家生意。人还有饭店、游船、地陪业务,跟中旅等等都有合作,在咱北京的旅游业根深业大。”
难怪她开着游船过来,原来是自家的。“她家干什么,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雷狗道。
“装听不懂是吧!”老马无奈道:“我问了冯家,这小女儿精神不正常,找人治也治了,跳大绳也跳了,心理医生看过,脑科医生看过,一点辙没有。就喜欢戴个面具到处跑,他们也想把她关在家里,但冯太太心疼女儿,不舍得约束太紧,她逮着机会就跑出去,一走个把月。现在他们也习惯了。”
雷狗万分不解:“让脑子有毛病的女孩到处跑,他们怎么能习惯?”
“这是人家的事了。”
“这是我家的事!”雷狗坚决道:“老马你的意思是冯家有钱有势,让我放她一马!不行,不是我放不放的事,她脑子有病,威胁到我们安全了。”
“就因为她脑子有病才难搞。你告她刑事罪,人仗着有精神病,很难告赢。我就说你不能跟她硬干,她弄伤了你没啥大事,你伤了她就严重了。要我说,不如跟冯家要赔偿费,拿了钱了事。”
“不是钱的问题,”猫女在棚里发疯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要保证她离开这里,以后不再出现。”
老马为难地挠挠头,“我把话说明白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你当然可以告她,我们按程序处理。”
第二天丘平刚练完腿,就来了一辆大货车,司机二话不说,从车厢搬出五六十箱东西,粗略一看,都是蔬菜、水果、鸡蛋、核桃一类的农产品,几乎把门口堵了。
跟车的梳着个大油头,说要见雷狗。雷狗站在他跟前,他笑了笑说:“前几天的事多有得罪,这些东西够你们用一两月,不够说话啊兄弟,冯老板发话了,你家啥时候缺吃缺喝的,我们立马给送过来。”他掏出个大红包封,塞进雷狗手里,“这些钱压压惊。”
雷狗脸色阴沉,不发一语。那人也不在乎,轻浮地摆摆手,跟着货车晃晃荡荡走了。
哼哈蹲下来扒拉那些“赔礼”,嫌弃道:“都是供港菜,贵是贵,不如咱家自己种的新鲜。”
“那人是啥意思,说话不清不楚的,”康康道。那人没表明身份,也没说要交换什么,简直跟扔垃圾一样。
丘平黑着脸“操”了一声,擦擦汗,走回礼拜堂。
雷狗中午又去了棚屋。猫女果然被放了回来,在昏暗的房间看书。雷狗左右张望,确认没有装摄像头,然后拿起棍子,呼一下挥向窗户。玻璃应声碎裂,钢塑框都扭曲了。
雷狗探头看向吓坏了的猫女,把没拆过的红包扔进去。
“你烧圣母院,我砸你房子,看我们谁撑到最后!”
圣母院笼罩在猫女的暗影中。大家虽然照常工作说笑,但一只眼时时留意四周动静,青蛙跳过都会引起警觉心。夜晚男人轮流巡逻,又加了一倍的摄像头,监察圣母院的每个角落。
连拍鸟拍鸟大师都延迟出门了,他会跟大部队一起吃完早饭,再去湖岸。宗先生更是缩回房间里,几乎不露脸。关律师常常看着圣母像发愣,康康怕她无聊,陪她说话,怂恿她去爬山游湖。她总是说,过两天我们就走了,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丘平望着摄像头的传来的影像,烦闷道:“咱圣母院挺美的啊,怎么在镜头里看,像密室逃脱里的鬼屋?”
雷狗不说话。丘平抱着他的脖子,宽慰道:“她怂了,这两天没动静。”
“神经病会怂?”
“神经病也是人。就她那体格,来了能干啥?下毒?在水里拉屎?其实她啥都不用干,没事戴着面具在我们门口蹲着就行,保管没人敢来住。”
雷狗被逗笑了:“你的脑子可以跟她对决。”
“你骂我神经病。”
丘平猜错了,猫女脑子有病,智商却高。第二天一大早,几个村民来他们门口闹。雷狗认得其中穿花衬衫的,“二姐夫,”他上前打招呼。
邻村的二姐夫留着及肩的头发,戴着俩手串,方脸油呼呼的,要不也能称得上相貌堂堂。他拍了拍雷狗胸膛,大声说:“咱说好的事,你记没记住?”
丘平暗想:“嚯,这口吻,黑社会啊!”
“二姐夫,有事说事。”
二姐夫顶讨厌雷狗直白简短的说话风格,让他少了跟人刀来剑往的乐趣。他几乎凑到雷狗脸上说:“咱答应得好好的,你在这里开招待所,咱桃林是必经的路,为了大家伙方便,挣的钱分一部分出来当路的维护费。”
“我这没开始挣钱。”
“那是你经营的问题。不管挣不挣,人得经过桃林吧,得踩在土上吧,你的客人剪掉了我十几棵桃树枝,这咋算那你说!”
丘平道:“客人剪您桃树?不能够啊。”他跟雷狗互看一眼,“您怎么确定是圣母院的客人?”
“那还能是谁?你们村的人不进桃林,除了你的房客还有别人?”
雷狗只好又是道歉,又承诺会好好约束客人,二姐夫难得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最后撂下一句话:情分归情分,道理归道理,你用我的路,就得交钱。以后你客人打桃林过,一人一次80。就这么着吧。
丘平和雷狗走进桃林,两边的桃花结了苞,一粒粒粉色果子似的,很是好看。再过一两周,满林子的桃花就会陆续绽放,开得漫山遍野;花不但美,还会生钱,会结出一颗颗水润的桃子,给二姐夫家带来不菲收入。
每隔个七八棵树,就有一棵桃树被割掉一半的枝桠,树枝连着花苞落了满地。这绝不是“手贱”可以造成的。丘平查看切割的痕迹,怒道:“那变态丫头用电锯切的。”
她可一点不傻,知道圣母院的软肋在哪里。走到桃林尽头,一个保安亭巍然立起,出口挡着木围栏和横杆。要进桃林,先交80块钱的“摘桃费”。不止入口,桃林的边缘都用围栏围起来了,进出极为不便。
两人愁闷地看着屏障,束手无策。今天二姐夫要80,明天就可以要100、200,甚至完全禁止出入。为了最大限度降低风险,他只能跟二姐夫签订长期合约。这是雷狗特别不情愿的——二姐夫势必把他当孙子一样剥削。
丘平叹道:“荒山野外,这么大一片地,周围没几个人,咱这邻里关系还搞得一塌糊涂,他妈的!”
雷狗也很窝火,二姐夫他暂时没什么办法,只能先解决猫女。他想明白了,这女孩不是不能动的,她是弱势者,又是强势者,是神经病,又是顶顶聪明的人;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年轻力弱的女孩,在这里唯一的庇护所就是那个破棚屋。
他这就去把屋子砸了!
第51章 鬼上身
回到圣母院,雷狗一边盘算怎样才能不落痕迹,一边准备工具。这时外边突然传来惶急的呼救声。雷狗飞奔出去,只见湖边站着丘平和小武。
“怎么了?”雷狗心里火烧似的,她又搞出什么事?!丘平膝盖以下已经泡在水里,正准备入水救人,雷狗赶紧制止他。“你的腿别下水!”
水里有好几个人,关律师又喊又叫,披头散发,声音凄厉;康康抱着拍鸟拍鸟大师向岸边去,还有一人在不远处浮沉,竟然是宗先生。雷狗立即跳入水中,全力游向瘦弱的男人。宗先生处于半清醒状态,脸色苍白得像死尸,不像是溺水的样子。雷狗大惊,立即把他救上岸。
宗先生的状况很糟糕,不停地呕吐,手脚抽搐。丘平在雷狗耳边道:“他要不是得了什么病,就是中毒。”
“去厨房跟哼哈说,所有吃的不能动,饮用水和饮料也别让人靠近。”
丘平跑着去了。在院子他时常锻炼的地方,他被什么绊了一下,紧急之余没空察看,径直去了厨房。嘱咐完哼哈和聋婆,丘平心乱如麻,圣母院的人跑来跑去,客人惴惴不安,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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