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识昏沉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看见了一些画面，又或许是那些画面恰好触及了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结，主动来到了他身边。
他看见了一个俊秀温和的男子，手里牵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 二人站在一片宽广的祭台上，面前正对着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灵牌。
小孩迈着短腿嘿咻嘿咻往前挪，那男子想伸手把他抱起来，也被他拒绝了，继续挪挪挪，好半天才走进了，小孩仰头看着那些高高高长长长的灵牌，又哇一声倒退了两步：“师尊，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是我们碧洲的万灵祭台，灵牌中蕴藏了其种族代代积蓄的共念，每隔百年就会开启一次，以碧洲生灵的念力为祭，祈求万族和平。”
“那为什么……唔……”小孩踮踮脚尖，还是看不清，这才张开手臂要他将自己抱起来，“为什么这些亮亮的牌子里面，有一些看起来灰灰的，是没人给它们洗澡，它们脏脏了吗？”
男子轻笑道：“世间有善有恶，万族传承至今，也有一些种族积恶作孽，祸及子孙，使其后代堕为恶种，或是受了天罚，或是不为世人所容，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他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遗阙却听得只想冷笑。
什么叫恶种，什么叫善种？若他的母父是恶，他的降生也是恶，那么他的族人被虐打被围杀，被抽筋剥皮拆骨解肢，就是可以为人称道的善吗？
一念至此，他已是怨比海深，那个男子毫无觉察，他抱着的小娃娃更是什么都不懂，只用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滴溜溜扫过这些密密麻麻的灵位。
忽然，他的双眼正正对上了遗阙的目光，一种无比纯粹而强烈的喜悦从他身上传来，直直把遗阙推了个跟头。遗阙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那是什么，满腔恨怨也被那突袭来的软软的小手推了出去，把他一颗灰蒙蒙的心揉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那小孩指着自己，很兴奋地道：“师尊，那是什么？就是那个蛇蛇，它的眼睛好像是紫色的呀！”
“紫色的吗？”男子也顺着他的小指头望过来，只看到一条灰蛇张着大口，口中衔着的灵牌已经无法辨认了，就道，“看不出来，这大约也是消失很多年的种族了，我认不出它的真身。”
“我觉得是紫色的……嗯，就是紫色的！好漂亮的！”小孩在他臂弯里开心地扭了扭屁股。
男子十分宠溺地捏捏他的手指头，然后弯腰把他放下：“你说是就是吧，来，把东西拿出来，祭祀要开始了。”
小孩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那男子手里也出现了一个，比他拿的要大上几号。
二人打开盒子，一齐闭眼念诵着什么，但小孩很快就偷偷睁眼，迅速瞄了瞄遗阙所在的方向。
他的小嘴巴还在用力的、口型标准地念诵经文，与此同时，他脆嫩的嗓音却清晰地响在遗阙耳边：“小蛇小蛇，我先祝你再祝它们，你让我看看你的紫色眼睛好不好呀！”
盒中精纯的念力如花瓣似地消散，遗阙倏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几百年不变的蛋壳里，而那些母父没来得及给他的传承，也无比清晰流畅地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数百年积养，一朝突破，他坐在自己的蛋壳上，伸手去接那天边漏下的日光，只觉得自己这冷血的身躯似乎也渐渐温暖起来。
他忍下了立即去找那小孩的冲动，先花了一段时间巩固自己的修为，然后再变化身型，甚至绝口不提自己的真身和种族名号，才慎之又慎离开了遗迹秘地。
或许是凭着这份因果，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孩，但小孩长大了，不再整天被师尊抱来抱去，还要试着涉入情爱之中，遗阙这回没空谨慎了，他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再后来……诸多纠葛缠绕，结果虽然并不完美，但还算幸运。
——幸运的意思是，那几个男的没一个比他有心眼。
看看，那个盛决，刚才围着乐集央转半天了，要干什么又不肯直说，这会儿乐集央正记挂着七八天没着家的闻山羽，一眼看不透他十八曲弯弯绕绕的心，也就当无事发生，随手将他排在后边了。
别说什么你的表情摆明了是在吃醋，他又看不懂，他还要忙着去亲近别人。
遗阙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乐集央的性子太纯太直，便如他对闻山羽，当年看他一身血污，便觉得他十分可怜，必然不是坏人，后来看他使一手诡谲的剑术，表里不一，就又觉得他定然不是好人。
这样的他，要是肯对人花心思，那就是敏锐可爱的，但若叫别人抢先占了他的心思，后来的人就只能干气得牙痒痒，还无计可施。
不过嘛，人无计可施，蛇还是有办法的。
遗阙轻笑着，朝盛决开口：“站那干什么？你在生气，他却不知道你生气了，你这气还生得有什么意思呢。”
盛决犹豫一会儿，凑上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听他小声说了几句，临走时依然挂着那副要信不信的表情。
但是，既然，反正现在央央也没空瞧他了，不如就按遗阙说的以退为进，顺便回去想想，也找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点争宠秘籍，比如那位易少宗主的表姐，该问问她身边的情夫平日里是怎么讨她欢心的……
看着他御剑而去的身影，遗阙笑意更深，在衣袖的遮掩下翻开自己身上的某块鳞片，把上面写的那句“昨日盛决挑衅我”给抹掉了，改成“已将他骗走，下一个陪床的日子就归我了”。
第116章 衍最番外
衍最捡了个人回来，那人重伤，一脸血糊糊的，看起来很惨，但比他更惨的也有很多，捡他只是因为他身上那些被妖兽撕裂的伤口，让衍最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亲。
那人在伤愈后留了下来，没有正经拜师，但仍混在弟子堆里修习，也算他半个师弟。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还是衍夫人发话了，衍最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其他管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这样不伦不类地留了下来。
管事们离开后，衍夫人单独对他说了一句：“你若要赶他出去，现在还来得及，否则……将来悔恨的日子还长着呢。”
衍最回望着她，又在她脸上看见了那种熟悉的表情，仿佛是好意提醒他绕开歧路，又仿佛是盼着能看他摔个头破血流。
他没说什么，照旧是沉默着走了。
后来，他果真看见了那条歧路长什么样，看见了他捡回来的那个人整日纠缠自己未来的道侣，还守在他的居处外看他，一看就是一整夜。
陌生的情绪慢慢堆积起来，但那时的他依旧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该被怎样定义，怎样称呼。
直到他的道侣跟别人跑了，他怎么都找不回来，这才终于明白，无论怎么定义怎么称呼都已经太晚了。他的确……做了很蠢很蠢的一件事。
那天深夜，他跳入湖中寻觅良久，终于将乐集央丢弃的那块玉佩捞了回来，而曾经连着他们的那根姻缘线，却无法再如那块玉一般，被安安稳稳地握在掌心。
屋外脚步声响起，女卫推门进来，低声道：“公子，该出去待客了。”
衍最充耳不闻，一直出神地摸索着手中的玉佩，过了半响，女卫又道：“公子，客人已等候多时。”
“让他们走吧，”衍最淡淡道，“我母亲的葬礼不会对外公开，也不需他们来吊唁。”
“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什么？”他抬头望向那个常常伴在她母亲身侧的女子，眼中浮动着冷光，“我承受不住丧母的悲痛，错服了丹药失忆了，所以我总觉得我母亲并没有死。况且她在生时，我与她的喜好相差甚远，因此她的葬礼，我觉得还是问她本人的意见更好。”
女卫面不改色，依旧用那淡然的声音回道：“少主节哀，夫人既是为了保护衍家众多子弟才重伤离世，她的后事自然也当由衍家上下齐心协力为她圆满，少主的喜好如何并不重要。”
她似是知道衍最不会再改变主意，便掩上门扉自顾自去了。
衍最又在房中枯坐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乐集央的居所。
当初衍家被搅得乱作一团，花了不少功夫才重建好，但这一片区域却是难得没有被波及的，仍然保持着原貌。
衍最并没有走进去，而是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来自那个人的细微波动。他还在睡着，有人守在他身旁，但衍家新换的许多仆役，早已不知道这里是少主未来道侣的住处，只当它和别的空房子一样，随意打扫，敷衍了事。
他伸手抹去窗缘上积蓄的露水，掐指捏诀，清风拂过这空寂的院落，污尘轻易被除去了，但是当那人醒来后，这里又是否还会再响起他的笑声呢？
做完这些，他又默默站了许久，掌心里紧攥的丹药微微化开一些，弥散着苦涩的药香。
只要服下这颗药，他就可以真正抛去那些比药更苦的记忆，忘记他曾经有个天真任性的道侣，忘记他亲手将他推入别人怀中，更忘记他是自己骨血相连的亲弟弟……
但最终，他只是无力地松开僵麻的五指，让那药丸掉入脚边的一洼积水中。苦香更浓。
--------------------
好吧其实衍最的线在正文也挺完整的，感觉没啥要补充……
第117章 不负责小段子
01
某天，乐集央一觉起来，发现被子里多了个蛋。
半个巴掌大，温热的，黑色的，还隐隐泛着紫光，一看就是……
“遗阙！！！！你给我滚出来！！！！！！”
02
遗阙，盛决，闻山羽，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住乐集央捧在手里的那颗蛋。
一阵惊慌失措后，乐集央（勉强）恢复了平静，深呼吸：“不管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它孵出来……”
三个人异口同声：“交给我来！”
然后又互相对视一眼，遗阙脸上写满了胜券在握，而闻山羽和盛决脸上则是再搏一搏。
两人心里都想着，不可能真的就这死蛇能有宝宝吧？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只是用了那种秘法，所以宝宝才会以蛋的形式出生……
感觉自己也喂了央央很多……说不定就是自己的……
抱着这种心态，三个人拼命争抢孵蛋权，只有衍最主动将自己排挤在外，浑身绷紧了，也绝不抬一下头。
能理解。遗阙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怜悯。
别人还可以想想，他么，都和央央是亲兄弟了，亲兄弟之间是再不能有孩子的，否则只怕衍最还要再找个借口死一回哦。
03
蛋越长越大，已经要两个巴掌才能捧起来了。
遗阙父凭蛋贵，他一个蛇妖，每天腰背挺得比竹子精还直。
四人天天围着那颗蛋，衍最一个人在旁边冷冷清清。
排挤到这一步就是极限了。
所以到了某一天，衍最还是磨磨蹭蹭地去看了那颗蛋，并打定主意只带眼睛，不带嘴。
看几下蛋，顺便看几十下乐集央。
但就是那么巧，那一天正好只有乐集央在，那颗蛋又正好咔嚓咔嚓地……裂了。
一条小小的黑色尾巴从缺口溜出来，接着又出来一只小小的拳头，两个人睁大了眼睛，根本想不起也来不及要通知另外三个，那雪白小娃娃就抓着条小黑蛇出来了。
04
经过遗阙的仔细检查，确认了这的确是他的孩子。
因为是靠着秘法才勉强出生，这孩子的血脉并不完整，要等长大后与那条伴生的小黑蛇炼化为一体，才可能拥有接近遗阙的力量。
但是，炼化不炼化的，遗阙觉得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晚来一步，这孩子竟然已经把衍最当爹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5
也因为这孩子把衍最当爹了，为了一起照顾孩子，乐集央近来一直都和衍最形影不离。
遗阙痛失孩子，痛失孩子爹的名号，还要再痛失孩子的另一个爹。
大痛。
06
遗阙受了打击，但遗阙不放弃。
不就是蛋么，没了旧的，再生个新的来争宠就行了。
于是他连夜回到族里翻阅古方和秘籍，还顺便给央央带点自己祖辈攒下来的家底，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他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孩子长大的速度有多快，那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的。
等他再回来时，孩子已经会笑着看着他，叫他叔叔了。
遗阙当场气晕。
07
长大了好，长大了好啊。
遗阙安慰自己。
孩子长大了，就懂事了，只要发现自己认的爹没有蛇尾巴，但是“隔壁叔叔”有，就一定会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世，（带着央央一起）回到自己这个正牌爹的怀抱中。
08
事情如他所料。
孩子果然发现了尾巴的问题，大半夜震惊地摸到他房里，问他：“叔叔，你是不是把我爹的尾巴给砍了？你快把尾巴还给我爹。”
遗阙：“…………”
孩子又说：“叔叔你别不承认，我看到好多次你们打架了，肯定是你报复他砍的！”
遗阙急怒攻心，大喊：“我才是你爹！！！！”
孩子眉头一皱，软嫩小嘴，字字如刀：“叔叔，你怎么还骂人呀……”
“叔叔你别看我小就骗我，我懂的可多了……”
“我俩长的一点都不像，我像我爹……”
“我的脾气性格也都是像我爹……”
遗阙：“……………………”
遗阙又气晕了。
--------------------
（从我和朋友的聊天记录里贴过来的，不是正文的风格，纯纯娱乐向）
50/50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