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决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将这份“礼物”放下,眼中还满是不舍。却没留意那树根底下高低落差,铃铛一脱手就响着声儿滚下去,连闹带拽地把人弄醒了。
盛决心里的震响比那清脆的铃音更大一百倍,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刷一下就转移到另一棵树干背后,并且将自己的气息捂得严严实实。
歪头挪一点,再挪一点,从他这个角度,还可以清楚看到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很快就察觉到不适,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多出来的一条歪歪扭扭的辫子,当即一张脸肉眼可见地添上恼色,狠狠拿手去拽那铃铛。
怎么了?不喜欢吗?盛决愣了一下,自觉那铃铛很应该能讨女孩子喜欢,也极能衬她肤色和衣裳,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见她气鼓鼓拽了好下,似乎拽疼了自己,索性并指一划,直接割断了这绺发丝随手扔开,然后收起地上的羽毛,朝着前方一边跑一边叫到:“师兄!你给我出来!你居然趁我睡着把我打扮成女孩子,太过分了!”
前方传来一道男子清朗的声音:“我没有。”
随即人影一闪,正是盛决在拜见乐悯的时候见过的,乐悯的大弟子谢继玄。只见他垂手立在原地,含笑望着跑向他的人:“央央,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那人语速很快地回道:“除了你还有谁,别人不会给我编那么丑的辫子的!就是你欺负人!你还不承认!”
他年纪尚小,嗓音干净清透,咬字脆生生的,但的的确确是不容错认的少年的嗓音,更何况他管谢继玄叫师兄,那么他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了——他就是乐悯那个据说游手好闲惫懒难伺候的小弟子,乐集央。
呆呆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盛决如遭晴天霹雳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不!他怎么可以是男的!他怎么可以是个男的啊!!”
第113章 盛决番外(2
虽然行事作风非常无礼,但盛决向来也都是坦坦荡荡,敢作敢当的,唯独今天,他眼睁睁看着乐集央朝谢继玄跑去,却一点没想到要开口认下自己亲手编的丑辫子,等人跑得没影了,才手脚僵硬地从树后走出来,捡起掉落在地的那一束缠着铃铛的头发。
修仙之人在寻找道侣时,向来都不大拘泥于性别,可盛决是个年纪轻轻的老古板,他不仅想要道侣,还想要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不夸张的说,在给乐集央编辫子的时候,他连他俩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是想好也没用啊,乐集央是个男的。
男的男的男的男的男的男的……
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况且男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了。他卷起袖子摸摸自己硬邦邦的胳膊,再扯开衣领瞄了瞄自己硬邦邦的胸口,觉得他怎么也喜欢不上一个这样的男人,顿时心如刀割,什么绝望悲愤阴暗委屈都被这刀割了出来,哗啦啦淋了他一身。
这前所未有的信念崩塌,比乐悯看不上他的天赋更要让他悲痛,他下意识就想捏碎那束发丝,连同那枚玉铃铛和那不堪回首的错误一起捏得粉粉碎,再就地掩埋深耕八百尺。
可是,可是……
盛决紧抿着嘴唇低下头,轻轻抚摸那一缕柔软的长发,交错而过的指尖忘不了那一幅薄青色的衣袖,更忘不了再靠近些就能触碰到的,那张睡得白里透粉的脸颊。
于是不受控制的,改捏为握,拢着五指将他前一刻还想远远抛开的错误攥在掌心,再把一个拳头送到鼻端,小心地,做贼似地闻了闻。
然后他脑袋里又吵吵嚷嚷地乱起来了。
香的,男的,香的,男的,香的,男的,香的,香的……
不过但、但是!既然乐集央是他,是个男子,那就更不该晒着太阳睡午觉了,这简直不可饶……不可轻饶!
盛决一步步挪过去,在他睡过的那块草地上坐下,五指分开抓起一把碧柔柔的青草,捋顺了,再抓,再捋。
他心中暗付,觉得自己那时就该果断地把他揪起来,斥责他,怎么能如此懒散不好好修炼,男人是应该要顶天立地一剑千军的,他乐集央,身为一个男人,那、那头发也太……稍微长了一点,衣服也不适合练剑,穿得太漂亮了,脸蛋看着也太细白……
就这么想着,脸上似乎又有了要烧红的趋势,他自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竟在这棵树下一坐就坐到了入夜。
更不正常的是,第二天他不去找乐悯求拜师,反而又发病了一样跑去那个地方,等乐集央过来睡午觉。
盛决特意掐着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就去,谁知左等右等竟然没等到,他的脸又变红了,这回是气的。
这人、这人怎么连午睡都不按时的!他果然是游手好闲!果然是惫懒散漫不思进取!真真是、孺子难教也!
盛决气得草也不揪了,原地转了好多圈,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他也太过随性了些!这样的人在修仙路上是走不远的!
……都当上乐悯的弟子了,每天大把丹药喂也能喂成天才,他怎么偏要自己掉链子呢?真是太浪费了,必须给他纠正这个坏习惯。
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当这个纠正的人,掉头就去问谢继玄要人了。
谢继玄正忙着呢,不仅要忙自己的修炼,还要协助乐悯打理丹神宫,兼管碧洲诸多事宜,他虽然修为还不算顶尖,但处事周全滴水不漏,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声望也能得到许多人信服。
这样一个人,倒是很符合盛决对男子顶天立地的定义,只可惜,他今天是怎么看谢继玄都觉得不顺眼。
谢继玄心思缜密,自然察觉出了他的情绪变化,他似乎不理解这个昨天还对他和他的修为表示过友善的人,为什么今天看他的表情就带上了藏不住的敌意,甚至还有点讨厌。
目光闪烁间,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敢问盛公子,可是我有哪里招待不周,让你觉得拘束了吗?”
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坦荡,放在往常也是盛决会很欣赏的,但现在,盛决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没有,然后就任由他继续尴尬下去了。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谢继玄不懂他为什么被讨厌了,盛决自己心里也不怎么明白啊,只是毕竟人在对方的地盘上,所以勉强收了收自己的敌视,一双眼中却又不受控制地多了几分郁闷和嫉妒。
什么谢继玄的地盘……分明乐悯一直对外承认的继承人是乐集央,他才是正儿八经的碧洲少主,怎么招待自己这位同为少主的客人,他却从来不出现,都让那个谢继玄来登台露脸了……
等探问出了乐悯和乐集央的所在,盛决连句客套话都没说,转身就走,而他心里乱糟糟的,自然也没注意到,虽然谢继玄待他的一言一行看似细致妥帖,但其眼底却没有发自内心的关怀,甚至好像都认定了他不可能拜师成功一样。
等人一走,他更是甩掉了什么负担似的,露出几分真正的冷漠,和淬了毒般的阴狠计算。
他微微垂头,心道,又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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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问我:盛决番外结束了?
我:后面还有
她:一见钟情篇和动心篇?
我:晴天霹雳篇和持续嘴硬篇(不是)
第114章 盛决番外(3
按着谢继玄所给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果然就把人找到了。
盛决来得太巧,今天的乐集央不睡觉了,他不能再摸着人家袖子闻人家香不香,光听见一道饱含委屈的嗓音大喊着:“我不练了!我就不练了!我就当个废人不要你管!”
接着那人用力一推门,然后毫无防备地撞上了盛决的胸口。
恰好走到门口的盛决顿时停在原地,乐集央看都不看他,抬手又是一推,却没推动,这才满含不悦地瞪他一眼:“走开!干嘛拦在这里!”
盛决刚要说什么,忽然又闭嘴盯着他的脸看。
怎么……刚才不是还一副很委屈的腔调吗?他在外面都听到了啊,为什么脸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光是冷冰冰的……
乐悯跟在乐集央身后出来,无奈地在他肩上轻按:“央央,不能这样说话,这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乐集央肩膀一抖就将他的手掀下去,又扭头去瞪他:“客人怎么了?又不是我请来的,我都不认识他,他挡在路中间就是不行!”
对着乐悯的时候,乐集央的目光里才流露出几分盛决想看的委屈,他看见了,就觉得胸膛好像又被眼前这人撞了一下。
他怎么撞人的时候好看,冷冰冰也好看,委屈起来也好……好不懂事啊!盛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马上端正了脸。
他刚才说什么不练了、不要你管,一听就是乐悯苦心督促他修习长进,他却不肯听教。
盛决暗道,好极了,这不就是他来找乐集央的原因吗,要纠正他的坏毛病,引导他,鞭笞他,走上那条既天才又正确的道路!
然后他开口道:“你说得对,我是不该挡在路中间,该罚。”
还在赌气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上赶着讨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闷声闷气道:“用不着,没看我还在跟我师尊吵架吗,没空罚你。”
那盛决可就不同意了。他认为他是非常坦坦荡荡、非常敢作敢当的顶天立地伟男子,做错事了理当承担责任。他这又挡人家路又乱摸人家头发袖子,这些责任……责罚,都该罚的,数罪并罚。
于是他道:“罚我都没空?那我帮你想好了,就罚我把我们家家传的剑谱传授给你。别以为我自罚太轻了,我这不是包庇我自己,我家的剑谱还从来不传外人,但我既然做错了就要拿出诚意,我可以亲自教你……”
他一番话说得滔滔不绝,乐悯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眼中刚浮起一层的讶异迅速转变成了提防,乐集央则是堆积了满腔怒火,愤愤打断了他:“我才不学那什么剑谱!这不是罚你,是你在罚我吧!师尊,他是不是你特意找来气我的!”
“我不是!我是诚心领罚的!”盛决重重强调着,又开始说了一大堆他家剑谱的好处,说这剑谱若是拿出去,不知多少人会为此抢得头破血流云云。
乐集央皱眉看着这个像孔雀开屏一样炫耀家传秘籍的陌生人,眼神越发冷淡:“所以呢,别人抢不抢关我什么事,别人爱练你就给别人去啊。”
他已然认定了这人是自己师尊找来演戏的,拔腿就走,临走前还推了一把自己的师尊,这就算是惩罚了“罪魁祸首”。
从头到尾,盛决都没法参与到他的目光之中。
他俩不熟。
盛决整个人都失落得说不出话了,脑袋空白着,身体还想往上跟,但被乐悯一伸手拦住了。
初见这位盛家少主时他还有几分惜才,现在乐悯的表情却变得漠然了许多,嘴里客气地说道:“抱歉了,我们家央央性子不好,发起脾气来谁也不见的,小兄弟还是请回吧。”
“……是、是吗……”盛决还呆在原地,一颗心都被那个离去的背影搅得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都自甘领罚了竟然还领不着?他们家祖传的剑谱多好啊,他可是能抱着学上好几个月呢……
可乐集央就是走得头也不回,哪怕盛决还不死心,挣扎着找遍各种方法硬留了半年,最后被受不了的乐悯半威胁地请出去,也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又过了没多久,就听说,这个他怎么想都见不到的人,要和别人有婚约了。
盛决捧着剑谱独自坐在后山,整整揪了半夜的草。
他想不明白,他们家的剑谱到底哪里不好了?要是乐集央肯跟他学会了这些,就凭那个什么谁……镜洲那个……姓衍的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反正那个谁,根本就配不上乐集央啊!
听说也不是两情相悦,突然就扯上婚约了,搞什么呢?就算他一辈子都不好好修炼,他不也还有师尊和师兄能保护他吗,为什么着急订婚,为什么还急匆匆去那谁家里住着了?
他就……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做那谁的道侣?
非要有个道侣的话……我不行吗?我哪里比那谁差了……
盛决红着眼睛盘膝而坐,打从这天起他就更加发奋练功,对内不惜一切折腾自己,对外则是不惜一切地针对那个谁。
以前修士相传的闲话里,提起新一代出色的天才们,话里话外都是差不多的,后来那个谁挑战谁获赢了,他不出三天也要挑战一个差不多的或者更厉害的,那个谁打穿了什么山什么洞府,他就要杀穿什么阵什么禁地,渐渐的,别人也越来越喜欢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排在一起,凡事都爱拿他们比较比较。
但既然是比较了,光比较他俩也没意思,偶尔也有人会捡几个名气稍次的,至于乐集央,一旦被提上嘴了,那都只能当个笑话,毕竟他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凡是个能飞的好像都可以笑他几声。
盛决以前不够稳重,这些话落到他耳朵里,他会直接上门把人打到好一段时间飞不起来,后来日子久了,他稳重许多了,就偷偷上门把人打到好一段时间飞不起来。
再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碰到个自凡尘走上仙路的散修,才从他口中知道,这凡人做的玉雕鬼工球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同心球。
第115章 遗阙番外
遗阙还在蛋里的时候,他的母父被人追杀逃亡,妇夫俩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送回了遗迹秘地,他稚幼的意识所带给他的第一份情绪,就来自那些洒落在他蛋壳上的鲜血。
那里有他母父的容貌,有他们的挣扎、不甘、痛苦,也有对这个还在蛋里的孩子的怜爱和期盼。
遗阙就与他们临死前望过来的那一眼相依相伴,孤零零在蛋中成长。
然而失去了母父的孵养,也等于断绝了种族传承,他只会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日积月累,他的灵力增强了,他的蛋壳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
真可笑啊,他们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种族,最后的血裔却很可能就要被困死在他自己的蛋壳之中。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熬了几百年,遗阙已经快要连自己母父的模样都忘记了,他心想,也许当初母父就不应该把他送走,他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块,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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