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您什么意思?”程廿的双眼蒙上一层阴翳,他意识到这背后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你什么都不知道。”赵老长长叹息,摇摇头,拍了拍程廿的手背:“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在路上,这可怎么得了,外面都是坏人,太危险了,你就住在我这儿吧。”
老人古浊的眸子依旧平和,泛着慈爱的光芒,竟教人凛然生畏。程廿感觉自己一眼就被看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他彻底意识到,对面坐着的尽管是个耄耋之年,同时也是个叱咤风云、城府极深的可怕商人。
商人重利,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不会干。他想从程廿这里得到什么?程廿又能给他什么?Omega最宝贵的是他们的生育资源,但和程廿一般的Omega遍地都是,难道真因为过去赵氏施舍给他一些资源,非抓着他不放吗?
外面太危险了,又是什么意思?坏人?在程廿眼里,现在赵翀才是那个坏人才对吧。还有赵煊派人随时随地的保护……这一桩桩都让程廿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困在某个逼仄的角落。真相隐伏难觅,前路晦暗不明。
“天色很晚了,我该回去了。”程廿微微弯下腰,对赵老鞠躬,转身,却看到两个佣人缓缓关闭院落外的黑色栅栏。
程廿回头,那个把他绑来的保镖头子正在他背后。
“好好守着他。别碰着、摔着咯。”老人被佣人搀扶起来,做上轮椅,徐妈推着他进房间去了。
程廿有满腹疑问,却没法说出口,这里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程先生,请。”保镖头子往后退半步,侧身为他让了一条路。
程廿企图转身逃走,可那个熟悉的能让他陷入昏迷的信息素又出现在空气中。
当晚,程廿是在这栋山间疗养别墅里过夜的。
他惊魂未定,做了一宿的乱梦,梦到赵煊的盛大婚礼,梦到了和他在法国平静的生活,梦到小时候父母的矛盾,无尽的争吵,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自己,最后还见到了屈秦风,他温柔地牵起了程廿的手,再一次问出那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的信息素等级,是A吗?”
程廿乍然惊醒过来,在寂静的黑暗中粗声喘气。缓了缓,在床边摩挲两下,找到开关打开灯,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费力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入口之前,他犹豫了,怕水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快,他明白过来担忧是多余的,猛灌了一大口水进去。
窗户被防盗窗封死了,门外有两个高大的保镖,24小时守着这个小房间。头顶的每个角落都有监控。程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皱着眉头,静静思考起来。
从小到大,程廿就是平平无奇的A级Omega,中庸的等级,中人的相貌,丢在人堆里不会获得过多注意,在婚恋市场上算比较受欢迎的。但任何s级以上的极优A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赵老把他当个香饽饽一样看管起来。
思考的同时,心中还被焦虑填满。手机在晚饭结束后再次被收走了,他根本不能联系到外面,晚上有人给他发消息怎么办?程举良又给他打电话怎么办?明天还要上班,他无故旷工,那么多学生的课程怎么办?孙老师他们会不会担心……
第二天,除了佣人准时准点送来的一日三餐和生活必需品外,还来了几个医生,他们不顾程廿的反抗,从他脖颈后的腺体里抽取了一针管腺液带走。
第三天,那几个医生又来了,这次还带上了大批专业的器械设备。摆在楼下客厅里,程廿被请出了这间房子,这是两天来他第一次踏出那间窄小的房子,但周围全是保镖医生,他看不出任何逃走的机会。医生给他的身体做了详细的检查,尤其是针对生殖腔和腺体的项目,这一次除了腺液之外,还提取了唾液和尿液。
程廿感到后背凉飕飕的,这些都是确定信息素等级的操作。
检查的过程中,医生除了指示他躺下、掀起衣服等动作之外,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程廿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纯粹的商品,被买家做着最后的验看步骤,这种感觉让他尤为抗拒。医生让他放松,不要紧张,因为心电图上显示心跳明显高出了常规指标。
程廿问医生到底在检查什么,为什么要检查,医生完全忽略了他,没有丝毫反应。
检查结束后,医生收拾起设备,他们没有告诉程廿体检的结果,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看,程廿觉得他们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满意。
医生临走前,对程廿温和地说了一句话,让他陷入了无边恐惧,雪上加霜。
医生说:“再过半个月您的发情期就要到了,请您做好准备。”
上次的发q期是半年前,这半年发生了很多焦头烂额的事情,耗光了他的精神和力气,发情期意料中地拖延了个把月,他也习惯性地将这回事抛诸脑后。他的发q期没有一般Omega反应剧烈,持续时间也比常人短,以往他的身体会在前一周出现一些信号,他提前请假回家窝着就行。
“麻烦您给我一些镇静剂和安眠药吧。”程廿淡声道。
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需要那些。”
程廿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为什么?”
“顺其自然就好。”
“什么叫顺其自然?”程廿惨白着一张脸质问医生。医生收敛笑容,低头端详着他的报告,不再理会他。
往年他一个人度过发情期,会准备压制x欲的药品、镇静剂、食品、饮用水、安眠药、其他工具以及生活必需品。但那几个医生检查完了并不给他药品,也不给他任何建议,还让他顺其自然地等待什么。
他被别人拿捏在手心,还让他做好准备。发情期要做什么准备?如果医生的不是让他准备好一个人忍耐着度过发q期的意思,那他还能做什么准备?
程廿又被送回到那间狭小的房间,首先发生转变的是他的日常饮食,这些天他吃的都是菜园里种植的普通蔬果,菜的色香味跟那天和赵老一起吃的没什么两样,是别墅的厨子做的。自那之后,他的饮食成了专门为发情期或者受孕期的Omega准备的营养餐。菜品里摒弃一切辛辣刺激的调味品。没了西瓜、大蒜、芹菜等寒性的或有助于避孕的食物,咖啡也换成了红枣银耳粥,全是补铁的、高蛋白的、和一些有利于生成孕酮素的食物。
程廿决心拒绝吃这些东西,发出无声的抗议。但他扛不住饥饿,经常半夜被饿醒。最长的一次,他绝食了整整两天。佣人发现他的餐盘已经两天没动了,于是惊动了赵老。
程廿在等待,终于在傍晚听到拐杖缓慢敲击地面的动静,立刻穿上外套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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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徐妈打开门,天已经黑了,房里没有开灯,屋外的光线映出一个黑色的轮廓,那是个矮小的、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的老者。孱弱的外表下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徐妈打开了灯,推着赵老的轮椅慢腾腾进来,轮子碾过木质地板发出咔叱咔叱的声音,这声音让程廿头皮发麻,他从床上站了起来。
灯光照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老人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和蔼,让人心生亲近。赵老看了眼站在床边的程廿,年轻人本来就瘦,整整两天未进一粒米,此刻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嘴唇白得和面色融为一体,两个眼眶下萦绕着一团青气。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发q期能按时到来才是不正常的。
赵老又扫了眼桌上早就凉掉的饭菜,轻声叹气:“年轻人呐,就是喜欢浪费粮食。”
徐妈赶紧出来唱红脸:“粮食倒不打紧,看你瘦得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不吃饭,饿坏了身子算谁的?”
赵老对程廿说:“孩子啊,人能做出最蠢的事儿,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徐妈过来拍了拍他,神色关切,温声细语:“老爷子让厨子连夜又做了顿,待会儿做好了吃两口吧,啊?”
程廿始终沉默地站着,不回应也不抗拒,低着头不服气的模样像个和大人赌气的孩子。
良久,他有些懦弱地说:“什么时候让我离开这里?”这些天,程廿一再乞求保镖和佣人们放自己走,为了见赵老对他们软磨硬泡无数遍,赵老压根没露面。
徐妈的脸上浮现出为难,她是真心心疼程廿,但这事儿由不得他。
赵老搓了两下手:“爷爷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就欢喜你这样的乖孩子在身边陪着,你安安心心呆在爷爷这儿成不?”
程廿道:“我陪您,跟您说话,当然可以,但应该是在我自愿的情况下,您不应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Omega到了岁数,就该找个人结婚生娃,好好过日子。爷爷给你找个最好的,你还不乐意?”
“您是长辈,我很尊敬您,但我作为个体是自由独立的,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您不应该横加干涉。”老人失望的表情让程廿心中生出不忍。但当务之急是马上从这里离开,程廿必须伸张自己的权利。
“你不乐意,无非是老头子给的不和你心意。”赵老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这样吧,你吃一顿饭,我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程廿对他开出的条件大吃一惊,一百万,多少人十几年的收入,仅仅为了哄他吃饭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必须承认,听到的那一刻自己也有点心动。
但程廿很快镇静下来,还是说:“这不是钱的事。”
“那就五百万。”赵老呵呵一笑,宠溺地说,“老头子别的没有,那种红色的票子管够,你喜欢,都给你。”
程廿固执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赵老把他当成了向大人求取玩具的小孩,递给你什么,就该欢欢喜喜地接过去,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保持听话乖巧,可惜程廿不是孩子了。
“还不满意?那我给你我们公司的股份怎么样?一顿饭换百分之五的股份。白纸黑字,老头子我跟你签合同。”
程廿依旧摇头。
他不关注股市,5%的股票对他而言很虚幻,但他知道价值肯定比五百万更高。
连番受到拒绝,赵老不说话了,脸色沉沉,良久的沉默后,突然“哈”地笑了一声,扭头对徐妈说:“谈不拢!”
徐妈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忧心忡忡地看着程廿,满腹焦虑地说:“你说说你,看着乖巧懂事的,怎么这么犟呢。听话吧,吃两口,别再惹老爷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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