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用网兜将它们抓出来摔晕,去鳞挖腮、开膛破肚。
鱼头拿来蒸,一部分鱼身切块做红烧,另一部分切片做酸菜鱼,这个用草鱼或者黑鱼做最好,不过现在也没有,拿大头鱼凑合一下也行的,剩下的鱼骨就和留出来的一部分猪肚做一道粉葛煲猪肚。
粉葛和大薯都种在同一处地方,挖回来也放了一段时间,做粉葛煲猪肚也用不上太多,小手臂那么粗的半根,去皮切成大约一厘米的厚片备用。
提前泡一把小赤豆,鱼骨下锅煎至焦香加开水,大火煮开,倒入圆肚砂锅,再将泡好的小赤豆、切好的粉葛和猪肚加进去炖,最后出来的汤偏红褐色,口感绵和醇厚,老少皆宜,既养生又美味。
本地做蒸鱼头大部分是用豆豉,几乎不做剁椒,一个是太辣了吃不惯,另一个是觉得辣味掩盖了鱼肉本身的鲜味,吃的就不是鱼头,而是辣椒了。
酸菜鱼是今天唯一有辣度的菜,酸菜是李水琴前两周用芥菜腌的,又脆又爽口,炒五花肉或者做底菜都特别酸爽开胃。
其他人就只能打下手,他们当中也有会厨艺的,但只会做很家常的菜,而且味道一般,像乌桃家这种做法和用料都颇为讲究的佳肴,他们是不行的,只能在边上看着,顺道闻一闻飘出来的香味解解馋。
几个灶同时开火,小厨房上面还做着甜口的叉烧,全用的猪颈肉,酱汁是乌桃自己调配的,没用超市卖的叉烧酱。
昨天做的猪肉丸还没有吃,挺多的,在冰箱冻着,乌桃解冻了一袋,用胡萝卜、豌豆粒做一道肉丸清煲,猪肉丸紧实弹牙,胡萝卜清甜,出锅前撒一些蒜头酥会多增加一层香味。
做好的菜放在灶台前的隔板上温着,再腾出锅灶做别的,饭厅已经摆开了四五张桌子,张清泽这些小辈还没有坐过八仙桌,撒娇卖萌让李水琴搬了一张出来。
“清泽。”张唯景警告似的看了儿子一眼。
张清泽耷拉下脑袋,“喔……”
见不得因为这点小事就教育孩子,李水琴打圆场道:“我们这边办酒席都爱用八仙桌,一溜的高长凳,整整齐齐的,等年底村里人都回来,办喜酒的人家就多了,到时候你们再来玩,让桃桃带你们去村上吃席。”
郑落允好奇道:“不是亲戚也可以去?”
“能啊,去的时候给主人家一个红包,多少无所谓,年底村里还会办流水席,前阵子也办过一回,自己拿碗去吃。”李水琴跟几个半大孩子说起村里的趣事。
城里长大的孩子还没有吃过流水席,甚至都没见过,听李水琴说了就特别向往。
“以后常来玩,村里好玩好吃的多着呢。”
李水琴笑呵呵说完,就转身去阁楼拿了几个老陈皮出来,要做陈皮排骨。
两位老爷子看到她手上呈暗色的陈皮,眉毛都不由的往上一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他人也看到了,表情各异,上好的老陈皮最高能到七位数一公斤,就李水琴手上这几瓣,肉眼可见的有年头,品质也好,如果出手,价格不会低,就这么当普通陈皮拿出来做菜?
张清让低声问乌桃:“阿姨知道老陈皮值多少钱吗?”
乌桃用筷子从咕嘟咕嘟沸腾的锅里弄出一块肉递给张清让,“尝一下咸淡,”然后才说,“不知道,她一直嫌这个陈皮颜色不好看,黑黢黢的,以为是坏的,都想扔掉。”
“……”
“阁楼放的这些老陈皮年纪比我妈都大,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晒的,我爸都不太懂,就一直收在上面,家里没新陈皮了才会去拿。”
李家的几个人听到乌桃的话,就忍不住过来问道:“可以卖吗?我们想买一点。”
乌桃:“等吃完饭让我妈拿给你们。”
“那价格?”
“算了。”
她送出去的好东西都不知道有多少了,这点陈皮就不跟人家要钱了。
李家人:“那不行,一码归一码。”
他们今天来这一趟已经够麻烦乌桃的了,好吃好喝的招待,老爷子还得在这住几天,怎么还能白拿,不说自己过意不去,老爷子要是知道,肯定给他们一人一拐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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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张清让出声说道:“照市价给吧。”
来之前老爷子就已经发过话,吃喝住行都要算个价钱出来,把钱给到乌桃,不能麻烦人家了还白吃白喝,脸大。
知道微信转过去乌桃不会收,张清让直接支付宝,钱已经进账,乌桃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再转回去。
因为张清让还有一句话:“有眼睛盯着的,这笔钱你必须得收下。”
现在也是,她要是不收李家人的钱,人家也不会要陈皮,买跟送,传达出来的意思完全不同,利害关系也不一样,官位越大,越要谨慎。
张清让跟乌桃的私人情分是一回事,其他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牵扯太多,太复杂,乌桃也懒得想,既然张清让都这么说了,总有道理。
荤菜做的差不多了,最后才炒素菜,本地人说的素菜就必须得是绿叶菜,有点肉或者不是绿色的都不算,做法也简单,几乎都是大火爆炒,断生了就盛出来,时间太长也不行,口感和味道像喂猪的,不好吃了。
炒豌豆尖、凉拌菠菜、蒜蓉菜心……菠菜先焯水,再捞出挤掉多余的水分,加盐、生抽、芝麻油拌一拌,吃起来就不会那么涩,乌桃就只吃这样拌的菠菜,她家也是这种做法,生炒或者生烫都不行。
最后摆上桌的菜多到连饭碗都没地方放,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砂锅的盖子一揭开,猪肚鸡的香味更是扑鼻而来,勾的人肚子咕咕叫,忍不住咽口水。
两位老爷子已经坐下了,其他人还没有,李水琴热情招呼:“都坐下吃呀,别客气啊,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是些粗茶淡饭,你们别嫌弃,快坐下吃快坐下吃。”
即便知道自家的东西很好,可该谦虚的时候还得谦虚。
她们是主人家,自然坐主桌,李水琴坐乌桃的左手边,过去就是两位老爷子,张清让坐乌桃的右手边,依次绕过去就是李家的几位同龄人,之后是李家长子夫妇、张唯景夫妇,其余人则分开坐其他桌。
乌桃主动给老爷子盛了一碗猪肚汤,没有放很多胡椒,怕老人家受不了。
“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家里的汤碗、饭碗、粥碗都是分开的,形状和颜色都不一样,粥碗是青色的荷叶状,饭碗是青花瓷的,汤碗则是碧绿的斗状,配了同色的勺子。
第一次在乌桃家吃饭时张清让就暗自叹道:她家吃饭用的餐具都没有这么讲究,要论家世底蕴,乌桃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个阶层,只是过去的富贵全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奶白色的猪肚汤鲜甜微辣,一口入喉,暖了五脏六腑,通体都舒畅。
猪肚脆嫩,一点都不老韧,鸡肉软烂,很好咬,这一锅猪肚鸡,无可挑刺,味道绝对的顶级。
张公岸连着喝了三碗才停下。
第48章 醋血鸭
老爷子在官场沉浮几十年, 能从他眼里看到对这道猪肚鸡的惊艳之色,属实不容易,而众人在品尝过后, 反应也跟老爷子差不多, 甚至更夸张, 尤其小辈那一桌,被烫嘴了都不舍得吐出来,含糊着一个劲说好喝。
没人不爱听好话, 李水琴笑得特别开心, “你们喜欢就好, 来来来……动筷子动筷子, 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用上好老陈皮做的蒸排骨众人也是第一次吃, 陈皮洗净切细丝, 用油炸一遍再捞出铺在腌制好的精排上,大火蒸到排骨能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脱骨的程度, 老陈皮的味道完全入进肉中,陈香浓郁, 并不会苦, 反而有种回味不穷的甘津,中和了排骨肉原本的油腻,让人越吃越想, 停不下筷子。
多出来的汤汁拿来拌饭也是一绝,不过今天做的假蒌叶饭, 里头已经浸了老鸭汤, 味道很足, 不用再拿菜汁拌饭。
豆豉蒸鱼头也很受欢迎,鱼肉鲜美嫩滑, 连着一起蒸的鱼腩肥而不腻,筷子夹起来duang duang的晃,入口即化。
鸭子做了两种口味,一个是白斩鸭,和白斩鸡一起是本地的两大特色菜,选用的都是本地的散养土鸭,现杀现做,讲究的就是皮弹肉嫩,吃起来不腥不柴,蘸料主要是沙姜沫、蒜蓉、小米辣、蒸鱼豉油、酱油和少许香油,口味偏寡淡的也可以不放香油,但乌桃家是放的。
沙姜味冲,第一次吃的人可能会不习惯,不过本地人都喜欢拿它做蘸料,白斩鸡的蘸料也会用到沙姜,基本上每户村民都会在家口种几棵,乌桃小时候也不爱吃,后来吃着吃着就喜欢上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另一道是醋血鸭,将留出来的鸭血兑入酸醋,切小块的鸭肉先下锅煎出油脂,再加切好的酸芋苗、嫩姜丝等配菜下锅一起翻炒,倒入开水小火慢焖,最后放调好的鸭血。
这道菜主打的是咸香微酸,偏酸辣口,是桂区北部的特色佳肴,要是不爱吃辣也可以不放辣椒,乌桃家属桂区南端,大部分人确实不太能吃辣,也鲜少做辣味菜,今天这道醋血鸭她改良过配料,只在出锅前撒点辣椒段当点缀。
省城位于桂区的中部,口味倒是偏酸辣,张、李两家人也都是能吃辣的,老爷子夹醋血鸭时都没有把上面的辣椒撇掉。
酸菜鱼的鱼片比较宽大,厚度适中,是乌桃特意片成这样的。
在众人下筷子之前,她提醒道:“大头鱼细刺多,吃的时候当心。”
刺多却不影响口感,鱼肉特别嫩,一点河鱼的土腥味都都没有,满嘴都是鱼肉混着酸菜、泡椒的鲜香辣爽,配着假蒌饭吃别提多过瘾了。
红烧鱼块做之前先把鱼块用油炸,再调料汁回锅焖,配菜主要是紫苏叶、葱段和姜丝,这是桂区比较经典的做法,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令人惊奇的还有那道粉葛猪肚煲,因为已经有了猪肚鸡汤,所以做粉葛煲的时候就收浓了汤汁,只留下一点底,用鱼骨熬成的浓汤煲出来的猪肚跟猪肚鸡的是两种口感,后者是脆,前者是软糯,又有粉葛的特殊清香和小赤豆的绵密混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菜色不算丰富,菜量也不算大,最后都吃完了,连蒸屉里的菜叶包、豆腐包都吃了大半,剩下的李水琴打包好让他们走的时候带上。
两位老爷子和几个小辈留宿乌桃家,其余人除张清让外,基本都走了,李家人买走一袋陈皮,乌桃又进账一大笔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热闹了大半天的院子安静下来,俩老头霸占了乌桃放在回廊上的摇椅,他们既不看手机也不聊天,就悠哉悠哉躺在那听收音机里的戏曲,时不时跟着打两下拍子。
其他人离开前已经帮着把锅碗瓢盆洗好收起来了,李水琴现在也不用忙,知道老陈皮的价格后,她就去阁楼把之前随意搁置在柜子上面的陈皮重新整理放好,以免受潮发霉。
乌桃在院子里,赶在太阳完全下山前把稻子收起来,张清让和留下的几个贪玩孩子帮着弄,也不太会,不过是有样学样,搞着好玩。
“桃桃姐,这要晒多久哇?”张清泽把谷耙当金箍棒似的耍,上蹿下跳把自己弄的满头都是汗,也不嫌累。
“天气好晒五六天就行。”
“要不好呢?”
“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更久。”
“啊!那岂不是要发霉了,还能吃?”
“能吃,就是不好吃而已,这种稻子村民都会留下自己吃,不会卖,也卖不出去。”
稻谷晒不干会发霉的现象在夏季最常见,雨水多,又闷热,稻田都是积水跟淤泥,六七月又是台风、洪涝季节,要是在稻子成熟收割前来一场台风或者特大暴雨,稻田基本就废了,洪水退后稻禾倒地,谷子发芽,意味着颗粒无收,上半年白忙活一场。
以前村里没有收割机,每年收早稻村民都提心吊胆,最怕台风天。
乌桃记得小时候发生过好几次洪涝,一夜之间河水上涨,将村路两边的房屋淹没,乌家庄成汪洋一片。
她家地势高才没有事,但挨着稻田跟村河的人家就遭了殃,一楼全淹了,来不及转移的家具家电都泡了水,更别提地里的庄稼。
台风掀翻的屋顶、刮倒的荔枝树、电线杆,雷电劈焦的马尾松、变压器、烧坏的电路、来不及拔插座的电视机被劈的冒烟、连睡在客厅的狗子都被电死了,整个村子连着好多天都通不上电,全靠蜡烛、煤油灯支撑照明。
关于那次特大洪灾,张清让也记忆深刻,那时候她正念初中,台风突然登陆,应急措施没有布置到位的南桂县损失惨重,村落房屋倒塌,来不及躲避的村民被洪水卷走,后续的抢救工作也一塌糊涂。
这件事上了中央新闻台,当时在任的官员全挨了批,有些被撤职、被处分,她父母也被要求做检讨。
爷爷非常生气,但气的不是父母被检讨,而是气南桂县那批官员的不作为,因为他们的疏忽,让那么多村民遭难。
全国飞速发展的这些年,桂区也吊着车尾咬牙想跟上,却总是很慢,没有历史文化底蕴做根基、没有磅礴的工业产业做支撑,城市的基础设施又不完善,通地铁的只有省城,还是近这四五年才起来的,之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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