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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古代架空)——随缘鱼

时间:2023-12-18 10:45:16  作者:随缘鱼
  草根和石头有些硌脚,不过完全比不上萧元英在他鞋中放的针。他看着草,想起自己痴傻时经常满头草根,他曾经用草茎和柳条编过一个头环,把柳条弯折起来,插上草茎,把春天的碎花别在柳条缝中。他忽然想到,第一次看见萧元敏时,萧元敏还被抱在淑妃怀里,脸蛋肉嘟嘟的。那个时候他也很年幼,别的记不清了,唯独记得,幼小的自己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作为大哥,日后不能让别人来欺负二弟的。
  萧元迟抬起头,枫叶红透了,像火一般燃烧,与黑红的云朵交缠在一起。燃烧。不是枫叶在燃烧。
  是宫殿在燃烧。
  浓烟与滚烫的空气将萧元迟引向大殿。他爬上温热的台阶,走近摇摇欲坠的大殿。在那破败的门槛前,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猩红的眼睛。那疯子狂笑着,将点燃的烛火砸向宫殿的柱子。癫狂的低语从那不复优雅的男子口中传来。
  察觉到生人靠近,那疯子抬起头来,大吼:“我是皇帝!皇帝……萧、萧元迟?!”
  萧元迟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元敏:“你与三弟若能早些和解,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什么?”
  “逃吧,现在还来得及。”
  “你……你没有疯?!”萧元敏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可不等萧元迟说话,萧元敏又自顾自地争辩起来:“太子......我才是太子!南宛的太子不能是个傻子,也不能是那武夫!父皇只能选我!”一根通红的房梁呼啸坠落,黑烟吞没了萧元敏,最后一缕失魂落魄的笑被烈焰蒸干。
  金玉台阶闪烁出红霞般的光辉,萧元迟走下大殿。那寻欢作乐的高台出现在眼前,父皇曾在那里为他举办过一场宴席。他打定了主意,早在七十天前,甚至早在几年前,他便设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正来时,这里会是这幅景象。
  其实远处并没有军队的踪迹,青山依旧是青山,京城只不过是少了些许人。当他眺望那一条条大街,再也看不见行人忙碌的身影,京城变成了个哑巴,四下静谧,只有宫殿在哀嚎。远处城楼上游动着黑点般的人,忙碌着将两三杆旗帜展开。尽管离得很远,萧元迟一眼看出那不是南宛的旗帜,南宛喜欢张扬的朱红与绚丽的明黄,不是朔风凛冽的白与青。
  “元迟?!”他听见脚步急停在台阶之下,急停的人在台阶上绊了一跤,“你在这里!”
  那个人上前两步:“小白怎么没陪着你?我不是让你在院里等我吗?你怎么会想要到这里来呢?”
  萧元迟转过头来,高处的风拍打他的头发,低处的空气在燃烧,可高处的风还是有些寒冷的。
  “我刚从大殿过来,原来大殿里是看不见京城的。这高台上倒是看得很远,可惜大家一向只在这里喝酒。”
  “这里这么大的风,你也不怕着凉?”冷辛解下衣袍,仰望着萧元迟,一步一步地靠近了。
  萧元迟觉得这模样很滑稽,像个拿着网的猎户,于是笑出了声。他看向城墙上的北燕人:“你做得很妙。梁大将军虽还未亡,可败局已定。一夜之间,城门便开了,城中的禁军也不听凭宫中调度。明明入冬前就能打进来,你偏偏还是要宫变——我知道京城以西的军情是假——是谁在围城?”
  “赵都督。”
  “赵团练......”
  “军中已经下令,不可伤害京城百姓。”
  “是你的命令?”
  “是。我都有些冷了,我们不如下去再说吧?”
  “南宛亡了,我会如何?”萧元迟俯视着冷辛,冷辛停住脚步,离萧元迟还有十级台阶。萧元迟坐在阑槛上:“让我做你的院中人,一辈子在你北燕的院中,做一只笼中鸟?”
  “不!”冷辛忙道,“等我们回北边,等我安置好一切,我便辞官。我们远走高飞,你我二人......还有小白,我们隐居乡野,我不做北燕的朝官,你也不做南宛的太子!”
  “可我偏偏就是南宛的太子——至少以前是的。”萧元迟嘟囔着,他的发丝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就像披上了一层霞光。他开口了:“玉忠。”
  “你、你说什么?”
  “南宛的太子,就让他留在南宛吧。”
  “元迟,别动!别这样......元迟!!元......”
  在他喊全那个名字之前,红霞从空中倒涌向入人间,高台倒塌,那个身影躺入霞光中,再也寻不见了,随着一声爆裂的巨响,冷辛被热浪震下阶梯。他趴在地上,朝火海仰着头。猎猎寒风中夹杂着木头的焦臭味,浓烟已经让天空肮脏得不堪入目。风中依稀有人呼号救火,狂风让点点火星在空中舞蹈。
 
 
第12章 苦果
  【他于死灰中殉情】
  清晨,天微微亮,冷辛忽然感到寂寞得发慌,同时,他攥笔的右手开始发了疯地在宣纸上颤抖。直到晚些时候,他走上完全陌生的朝堂,被完全陌生的官员包围,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太监毕恭毕敬地朝他笑,他才真的意识到了:他在北燕,而南宛早就完了。
  冷辛很久没有亲耳听见北燕皇帝的声音了。如果说南宛皇帝听起来像一只老鸽子,北燕王——当今皇帝的声音就像高亢的雄鹰,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潜入敌后、遥令军队、谋划宫变、赢得民心,一条条嘉奖如沉甸甸的金砖向冷辛砸来。最后的封赏来了:冷玉忠扫平南宛,居功甚伟,封镇南侯!秦冷辛立刻上前,举起象牙笏:“微臣冷辛,谢圣上隆恩!”
  秦公的手肘快速碰了碰他,他立刻改口了:微臣冷玉忠,谢圣上隆恩!一阵轻快的笑声扫平了尴尬,皇帝的冕旒珠儿在笑声中碰撞闪烁,冷辛忽然感到一阵贯穿头颅的钝痛。这是冷辛初回北燕的第一次早朝,就是这次早朝开始了他那反复发作的头痛。在次年的秋天来临前,他都将一直以为只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头风。
  皇帝重新修葺了冷将军府——如今是冷侯府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前来道贺、结交的官员络绎不绝,如此隆重的礼遇,远超当年冷辛初到南天府时受到的欢迎。鎏金炉、银灯盏、玉梨花,冷辛要独辟整整一个院子才能装得下。冷辛搬来侯府时已入早春了,他的书房正对着一棵枫树,原本冷辛还想着利用早晨无人拜访的空闲读书,可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对那枫树发起呆来。枫树漆黑的枝干勉强抽出些新叶,并不好看,冷辛便常常对着这丑树耗费一个早晨,然后被同僚的呼唤声从座上惊起。
  所幸喧闹忙碌的时日持续不久,多亏了好心的皇帝。这已经是第四次皇帝征召他入宫留宿,与他秉烛畅谈。他们在宫池旁的小亭里围炉烤火,火星毕剥作响。皇帝的面色威武而和善,试探地问他,在南宛潜伏的日子应当颇为寂寞吧?
  冷辛忽然犯了头痛,宽大袖口下的手有些发抖,回答:寂寞——寂寞自然是有些的。亭下忽然仿佛响起一句幽魅的笑声,惊得冷辛抬头,看向那声音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是盆栽的枝被北风吹得摇摆。冷辛看向那些枝干的间隙,那风声是从那间隙中发出来的。皇帝说:当今丞相有一长女,才德兼备,尚且待字闺中,拒绝了许多京城中的贵胄。冷辛的余光却黏在了那些枝干间,揣测着有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在那枝干间发出声音呢?皇帝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冷卿,你意下如何呢?
  冷辛吓了一跳,厚重的裘衣下顿时冷汗直出:“玉忠还乡不久,只愿为国尽心尽力,并无成家的意思,万望圣上恕罪!”皇帝并不强求,只是摸着漆黑的胡须感叹了一下。消息不胫而走,让冷辛宽慰的是,自打得知他拒绝了圣上的赐婚,来巴结附和的官员顿时减少了几个。两三日以后,冷辛大病一场,说是春日常有的风寒,头痛咳血,神志恍惚,闭门不出调养了半月,此后前来拜访的官员又减少了一些。
  皇帝亲自来慰问冷辛了。冷辛险些将炭火炉打翻,拖着曳地的长袍在院门前跪迎。皇帝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十二岁的小个子。小个子生得唇红齿白,暗红的璎珞衬得一对凤眼乌黑发亮,灵气十足。皇帝得意地向冷辛介绍,这是他的长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
  冷辛盯着太子的脸,有些发愣。那精致清秀的面庞上一无懵懂之气。小太子挺起胸板,带着真诚而内敛的笑容朝他致意。皇帝带来了虫草、燕窝,让冷辛千万保重身体。太子的眼睛闪烁着倾慕的光,让冷辛只敢以余光偷看。皇帝说:“太子仰慕冷卿多时,盼着冷卿病愈,来宫中指点一二呢。”冷辛说称不上指点,能为太子效力是微臣荣幸,只是再等微臣休养一月,否则恐自己的风寒侵染了太子贵体。
  冷辛开始陪伴太子了,一个月里总要入宫三四次,与太子讲论诗书。这是份轻松的差事,因为太子就像一只精心豢养的羊羔,驯顺优容,从不捣乱,也从不乱问东问西。他越看太子,越觉得太子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塑,华贵,可就是没有任何生趣。每一次入宫都颇为大费周章,早起精心梳洗,穿过层层宫门,在宫中徒步行走,皇宫的石砖又冷又硬,让冷辛感到说不出的疲惫。
  上朝本来劳累,现在冷辛又要频繁入宫折腾,他回北燕之后,平素便鲜少关注时事,在朝堂上也越发沉默了。由春入夏,冷辛在朝堂上的开口的次数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夏至,南方爆发了叛乱,是南宛的旧部企图向北燕复仇。皇帝召冷辛入宫商讨对策,冷辛第一次感到在对答时不知所措,皇帝说的那些地名,甚至一些熟悉的南宛人名,好似蠕虫一般艰难缓慢地挤进他的耳朵。最后,他实在有些回答不上了,只能歉疚地长揖:“圣上恕罪,玉忠抱病幽居多时,耳目闭塞,负了圣上垂青。”好在皇帝并没有责罚,只是叹了口气,敦促冷辛保重身体,好为国效力。冷辛麻木地点了点头。
  生活变得麻木了起来。冷辛不再在清晨练武了,也不读经史,人们总看见他坐在枫树前读那些多愁善感的诗赋,甚至看一些讲鬼志怪的乱书。有一天,他照常进宫陪伴太子。太子不知为何起了兴致,开始问冷辛一些十分怪异的问题。
  “冷卿,我听闻南宛曾经也有个太子。”
  冷辛的眼皮跳了跳,忽然环顾四周一圈。当时是深冬,周围只有干瘪的树枝与清冷的风。他答:“是有一位太子。”
  “他是什么样的?”
  “他是个傻子。”
  “真的吗?有多傻?”
  “他会在地上作狗爬,啃地上的草。”
  太子似乎被这描述逗笑了,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那傻太子最后去了哪里?”
  “他当然是死了。”
  “怎么死的?”
  “摔死了。从高台跌落,跳进火海。”
  “你亲眼看见的?你没有骗我吧?”
  冷辛感到一万只恶犬在头颅中撕咬,他感到自己的喉头缩成黄豆大小,鼻腔里塞了冰块,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难以呼吸。“微臣亲眼所见,不敢欺瞒。”
  此后,太子与冷辛似乎亲近了一些。太子不曾看过南宛,也不曾有机会亲眼见识了,便经常询问南宛的风物人情,冷辛为他一一作答。有一天,太子亲临冷府,身后跟着三五个太监,为他呈送来上好的补品。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远超其年龄所能。这才是成功的太子,让冷辛能从其身上看见那威仪的北燕皇帝的幻影。
  太子慰问:“侯爷休息了很久,父皇关切侯爷的安康,要您千万保重身子,好为国效力。”冷辛原本还很倦怠,把脖子缩在毛领中,嗅着屋内金丝炭火的气息,可他忽然瞥见了窗外的枫树。那枫树不高,躯干在北地刺骨的寒风中黯淡皱缩,可在它最细的枝头上还离奇地悬挂着两片冰冻的枫叶,像被冰封住的两块淤积的血。冷辛忽然坐直了身子,头痛不翼而飞,向太子作揖答谢,保证以后一定入宫向皇帝谢恩。
  那个晚上他又做了梦,梦境里是枫叶的海。可那海却极其炙热,每一片叶子都像烧得通红的铁,枫叶席卷而来,好似滚烫的铁水,淹没了他。自那以后他改变了,丢掉了那些关于鬼怪奇事的书,把所有的诗篇锁进藏书阁,在桌上摊开积灰老旧的南宛地图与兵书,让秦公去拿前线战报的抄本。朝堂上又有了冷辛活跃的身姿,冷辛的声音虽然虚弱了不少,肩膀也逐渐有些撑不起华贵的朝服,可一条条清晰的对策依旧强劲有力,让皇帝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
  他甚至离开京城,上了前线。与他共赴南方的,还有那个赵团练——如今是北燕的赵将军了。他们从南方平反归来,凭借冷辛对南宛的熟识,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叛乱平息,衣冠整齐地回到北方,接下来只需要一点时间在南方收尾了。回来以后,皇帝又宣冷辛入宫,告诉他:“朕要你做太子太傅,冷卿,这你可就再也不能推辞了吧?”
  册封太傅的前一夜,秦公在枫树下找到了冷辛。冷辛抱着酒坛倒在树下,刺鼻的酒打湿了他半边衣裳,他的脚边有一堆燃尽的死灰。冷辛发现秦公了,用手揪住秦公的衣摆,让秦公不得不俯下身来,月光照清了冷辛狼狈的脸,冷辛的双眼好似两个血窟窿,哭得肿胀而青紫。
  冷辛说,他做了许多梦,梦见南宛焚宫,每一个晚上他都能听见萧元迟的笑声,还有哭声,那让他根本睡不着觉。冷辛突然撒开秦公的手,在死灰中翻捣,扯出一半烧得只剩半边的蔫掉的花环。天知道冷辛从哪里找到这些干死的花,天知道冷辛什么时候学会自己编花环了。冷辛拿着花环的手在发颤,把花环凑到秦公面前:“看,我给他编了这么多,可他还是要哭,我不知道怎么让他别哭。”
  秦公默默地后退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冷辛。冷辛衣冠不整,攥着花环喃喃自语,简直就像疯了一样。秦公很费力才能从那一串哽咽与咳嗽交杂的声音中听出一句话:“我怎么能再当别人的太傅?”
  第二天,冷辛接旨,领受了册封,成为北燕最年轻的太傅。
  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南宛最后一点余音,随着最后一波北燕军队回朝,彻底消失在了烂漫的春光中。一天,冷辛沐浴更衣过后,在书房准备明日要为太子讲的经书,一边与秦公说话。秦公谈到清缴南宛余部的进展,原来南宛的叛乱是有朝中人勾结,圣上近来正打算清算朝中的叛徒,其中一个叛徒正是被赵将军发现的。秦公的面色轻松而愉悦,感叹当年冷辛慧眼识人,一下子便看中了屈居南天府的赵团练,这才有了今日北燕的栋梁之才。冷辛一边听着,一边停下了笔杆。砰的一声,砚台从书桌上摔下来,碎成两半。秦公讶异,冷辛说无妨,自己病愈以后经常手抖,请秦公多去拿些时文来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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