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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古代架空)——随缘鱼

时间:2023-12-18 10:45:16  作者:随缘鱼
  秦公的眼睛根本不看自己,可萧元迟明白,那是在对自己说话。秦公又道:“他要见你。”
  “那正好,我也要见他。”萧元迟答。
  他们来到冷辛的书房。秦公把小白留在门外,只让萧元迟一人进去。书房燃着香薰,轻风拂帘,只有笔墨书页摩擦的声音。冷辛在书案前端坐,提笔书写。萧元迟静静站在冷辛案前,并没有坐下:“老头儿要来,你为什么不让?”
  冷辛的眼睛还黏在书信上,翻了一页信,低着头回答:“你不是不愿他来看你吗?”
  “说我生病?我怎地从不知道?”
  “我没有别的借口。”
  “我现在要见他,你让他来。”
  “圣上现在事务缠身,恐怕抽不出空来了。”
  冷辛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不抬眼看他,他说一句,冷辛便简简单单地答一句。萧元迟无声地冷笑,在书案对面坐下,手肘靠在案上。冷辛的手挪了挪砚台,好给萧元迟的手留点位置。
  他们没有对视。萧元迟问:“那个守门的宫女,你要把她怎样?”
  “把她调走。我不会伤她,你知道的。”
  “那好,我要去御花园。”
  “好,那就让翠姑带你去。”
  萧元迟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又发出一声嗤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个北燕人,我不要她。”
  “我也是个北燕人。”冷辛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异常冷硬。萧元迟感受得到,冷辛终于抬起了头,他的侧脸仿佛正被冷辛的目光灼烧。萧元迟感到自己的胸膛腾升起一股细碎的颤抖,不自禁地动了动喉头:“那好,让她带我去。”
  冷辛又开始动作,镇纸在案上拖出沙沙的声音。一阵折磨人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冷辛道:“不,今天不行。”
  萧元迟站起来:“你方才说可以。”
  冷辛没有回答,只是搁下笔,起身绕过萧元迟,走向门口:“我今夜有些事,晚上秦公会守在你门前。”
  “你不能走。”
  可冷辛还是没有回答。沉重的脚步声远了。
  萧元迟果真再没有见过那个宫女。小白紧张地问他,宫女哪去了。他说被调走了——最好真的是被调走了。萧元迟越来越沉默,在房中的步履越来越焦躁。他与冷辛之间仿佛有一座刀墙,每当他企图触碰,便会被冷辛无言的刀子刺伤。自从四年前冷辛杀死王主簿的那一夜后,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感受到:冷辛是一个北燕人。
  每当看到那翠姑的身影,萧元迟便觉得烦躁。翠姑知道自己不是个傻子,从她那警惕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了。警惕,做什么?她在等着把我扭送到冷辛跟前吗?萧元迟总是这么想,他感到自己变得恶毒起来,琐碎起来。他经常不自觉地发现,自己在“无意地”打碎一个个勺子杯碗,然后挑衅似地与那翠姑对视,看翠姑低着头将碎瓷收好。冷辛往往也会目睹这些发生,可总是不言不语,任凭他的恶意滋长。当冷辛为他送来羹汤,送来凉好的茶时,他便扭过头去,或是干脆一些,失手将那羹汤打翻。
  秦公气得牙痒痒,那磨牙嚼齿的声音让萧元迟愉悦。但这还不够,因为冷辛永远是如此无动于衷。
  早晨,小白帮萧元迟梳洗。萧元迟感到那梳头的动作变慢了,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王爷最近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为什么呢?”
  萧元迟不想与小白说话了,但又觉得小白是明知故问。小白总是这样,并不戳穿他的心思,体贴得让人牙痒痒,他知道小白是聪明的,不会不明白个中就里。但他还是没有回答小白。
  日子就这么沉闷而艰难地过去。萧元迟知道,宫内宫外每日都喧闹非凡,可是他的宫院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宫女们绣花,小厮们蹴鞠,那蹴鞠弹在地上,一下一下的——难道没有人感到不对?不是没有人感受到,萧元迟告诉自己,冷辛,用那刀枪不入的羽翼将这宫院笼罩得水泄不通。没有战报——没有从南宛人口中得来的战报,萧元迟没有费多久就发现了,宫女小厮们私下也会议论前线,可只要翠姑的视线一扫,他们就会噤若寒蝉。唯一与外界联通的消息,就是冷辛的桌案上,那花白的信笺,一天天堆积,一天天翻新。只要看到秦公惬意欣喜的笑容,萧元迟就觉得头晕目眩。
  那天好像是个夏日,入夏了。萧元迟缩在榻上读书。冷辛今天莫名其妙地总在接近自己,从自己的身后走过,或故意地坐在榻的另一边。
  萧元迟终于忍耐不住,没好气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你上一次迷糊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迷糊?意思是傻疾复发,又回到那痴傻的模样。萧元迟忽然沉默了,放下书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是啊……竟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心里数了数,声音很低:“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是一个月前。”
  “你的毒好了。”冷辛的声音僵硬,萧元迟却分明听出那深藏不露的一丝惊喜。
  皇帝忽然大摆宴席。萧元迟从下人们那里听到,太傅告诉皇帝,萧元迟的风寒痊愈了,皇帝便惊喜地大摆宴席。萧元迟觉得好笑,又觉得冰冷。好笑的是,世上当真有人能被一个“风寒”的借口哄骗数月;冰冷的是,他深深地知道,那个被哄骗的人不是傻,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哪怕动过一点心念,要来证实。萧元迟自嘲:大抵皇帝已经习惯被蒙在鼓里了。
  他们在宫中最华贵高台行宴。觥筹交错,人们依旧在津津乐道前线的战事。这是萧元迟第一次从南宛人口中听到前线的消息,他从冷辛身上感受到的紧迫与灰暗,在这些洋洋得意的南宛人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满耳皆是战功的喜报:梁大将军大破北人,北人南下五十里,又被打回去六十里,收缴了多少粮草,杀死了多少北军。好像没人记得,这个宴席最初的目的,是庆贺萧元迟“大病初愈”。
  只有一个人记得,那就是冷辛。萧元迟知道,只要一偏头,他就会看见那双沉静的眼睛。冷辛始终注视着自己。他深深明白,这不是皇帝为他摆的宴席:这是冷辛为他摆的宴席。时隔许久,让他再看一眼那皇帝老头,看看南宛富丽堂皇的歌台。这就像是一种补偿。
  淑妃的礼服比往日更加气派,她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宝黛金钗,让那衣着素雅的贤妃面如灰土。这个时候,一个大臣忽然站了起来,萧元迟辨认出来,那是梁将军身边的人。
  “皇上,我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皇上嘴角的胡须站着酒液,南宛的琼浆让那猪肝色的脸变得灰红,皇帝歪斜着身子,高声欢欣道:“讲!”
  “梁将军在边关大破北燕,大获全胜,着实可喜,却不可全然松懈。将军征战西北,可昨日我得到消息,而今北燕又从东北挑衅,不知朝中要遣何人迎战?”
  萧元英从群臣簇拥中站出来,他今日穿得英武非凡,意气风发,长揖高叫道:“父皇,孩儿愿领军出征。”
  欢呼声此起彼伏,皇上更是乐不可支,摇摇摆摆地站起,亲昵地拍拍萧元英的肩头。一时间,酒盏从四面八方向萧元英聚拢,汇成了狂欢的漩涡。
  就在这时,萧元迟无言地站了起来,独自转身走去。小白和冷辛立刻被吸引了目光,小白轻呼:“王爷!”随后又惊慌地看向冷辛。
  冷辛微微站起了身,手已经伸了出去,又忽然缩了回来:“小白,你去吧。”见冷辛放行,小白立刻追上了萧元迟。
  “王爷。”小白呼唤,萧元迟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下歌台。歌台与高墙相连,正对着午门,极目远眺,可以穷尽京城的灯火。夕阳西下,远山间灿烂的红光沿着笔直的御街滑行,延伸到萧元迟的脚下。
  “三皇子身边有一个人,你有没有看到?”
  宴席上,萧元迟的确紧紧盯着一个大臣,可小白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没敢问:“您一直在盯着他,他是谁?”
  “他来拜访过太傅,与赵团练一同来过。”
  小白哑然。萧元迟抬起头:“宫中究竟还有多少北人?”气氛沉重了起来,萧元迟轻轻笑着,拉过小白:“我们好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了。”
  凉风吹散鬓角一束头发,萧元迟盯着那街上游移的车马,黄豆般细小的挑夫、货郎、歌女,夫妻、爷孙、母子,京城之中一派生机。萧元迟轻叹:“真可惜,年少染毒,竟然都未曾将这都城看个真切。”
  身边响起一声吸鼻子的声音,萧元迟惊讶地偏头,小白竟然捂着鼻子哽咽起来。萧元迟轻笑:“怎么了?”话一说出口,他也听到自己的笑声同样无力。
  “我不明白,我真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懂太傅。”
  “太傅?提他做什么。”
  “总有一天,我们要变成他的亡国奴……可我不知道……有一天,我偷听到他和秦公谈话……他说要把咱们带回去……”小白前言不搭后语,可萧元迟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能够再明白了。
  “是吗。”萧元迟的睫毛微微颤动,“秦公怎么说?”
  “那会是杀身之祸。”
  二人不再交谈。静谧的宫墙上,只有他们二人孤独的背影。夕阳在棕色的眼瞳中燃烧,京城映在瞳孔中,溶在了夕阳里。萧元迟眯了眯眼:“要天黑了,还能再看一眼。”
  三日之后,三皇子出征。
  七日之后,宫墙内外中飞扬着雪白的纸,京城变成了一座灵堂。圣上驾崩了。
 
 
第11章 南宛之亡
  【焚宫】
  圣上驾崩了,留下一件要紧的事:何人继位?
  这本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孙公公信誓旦旦,皇帝的圣旨已经放在大殿的牌匾后,留待启封。依照皇帝遗命,召集群臣,由孙公公亲自在大殿宣读。孙公公平静地离开大殿,回来时,群臣却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了一只鞋,一个跟头栽在大殿的门槛上。
  孙公公的面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他颤抖地说:不见了,手谕不见了!
  无名的恐怖顿时充满了大殿,人们惊慌而震悚。凭借着多年敌对的默契,陈丞相与梁大将军的眼神在空中迅速地碰撞了一下。侍卫还未将孙公公搀起,陈丞相的声音已抢先破开群臣的窸窣声:“朝堂之中定有奸细!”惨白的象牙笏笔直地指向孙公公。孙公公刚直起身子,便被毫不留情地押送了下去。
  没有圣旨,可总要决定谁来继位。谁是太子,两个皇子似乎自有办法。圣旨不重要了,长幼也不重要了,国运攸关之时,继位与否全在朝中人心。
  短短两日内,皇城的菜市已滚落了五十余人的头颅。这不是普通的头颅,是皇城侍卫的头颅,这是圣旨失踪的那一夜,看守大殿的侍卫、太监的头颅,其中便有那苍老白净的孙公公。又过了两日,菜市又多了四五个肥胖丰满的死人,这些是京城贵胄,传闻二皇子雷厉风行,纠察出了好些圣旨失踪当夜行踪存疑的高官。
  “唔,都是梁党人。”秦公从冷辛嘴里听来那几个被处刑的人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冷辛点点头,与秦公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萧元迟。萧元迟背对着他们,倚在坐榻上。小白抱着一只猫,萧元迟低头专注地挠着猫肚子。
  很快,萧元英也开始了动作:旌旗锣鼓将萧元英与梁大将军送出京城去。萧元英身骑白马,倒提着红缨枪,英姿飒爽地奔出京城门,回过头来,对城墙上阴沉的萧元敏挑衅地微笑——这一幕正好被城墙上巡逻的赵团练看得真切。赵团练将此转告冷辛时,冷辛一伙人刚用完饭。秦公想象了一番那城墙上的奇景,忍不住大声笑出来,冷辛低头抿茶,嘴角却轻轻地上浮了。意料之中,萧元迟看起来平淡无波,还是低着头,一粒一粒地夹着碗中的饭。
  夜晚,小白依来为萧元迟拉上床帐。
  “三皇子是有些领兵的本事的。”小白安慰道。萧元迟不回答,自己将床帐掩上了。这是炎热的夏夜,小白守在萧元迟的床帐外,迟缓地摇着蒲扇。虫鸣透过纱窗,轻纱帐下的黑影辗转彻夜。
  三皇子是有些领兵的本事的。前线果真捷报频传:燕人南下四十里,三皇子又将人打回五十里去;燕人占了一座小城,三皇子又劫了燕人的粮草;燕人又绕道东行,三皇子与梁大将军便兵分两路,意图包抄。战事仿佛越来越明朗,宫人的心情越来越明快,唯独萧元敏与淑妃的脸色,渐渐地忧虑起来。萧元英的战功日渐煊赫,至于萧元敏——据宫人传言,他越来越频繁地在宫中失态。
  晚上,萧元迟常常被梦魇惊醒。白天,宫人们常常看见他衣冠凌乱,背后跟着小白。一主一仆在院中的枫树下徘徊,脚步轻缓,就像鬼魂一样。人们看见,萧元迟每天都会捡树叶,树叶兜在小白的衣摆里,嫩绿的,浓绿的,半干的,黄绿的,平整的,褶皱的。
  直到有一天,他们找到了一片半边红色的枫叶。枫叶的另一半有暗红的斑点,就像生病了一样,也很像萧元迟脚上的疤。
  就是那一天,一个瘸腿的将军爬进了二皇子的王府,带着一根脏污的长枪。枪尖凹凸不平,红缨已经腐烂了。也就是那一天,人们忽然得知,在京城以西六十里,斥候侦查到了北燕人的踪迹;而自从三皇子战死后,南宛的军心大震。
  接着,人们说北燕的使者到了京城,劝说南宛投降。人们说二皇子一剑将那使者的头劈成两半。次日,陈丞相被发现在府中上吊了。
  萧元迟收集了六十九片树叶,今天是第七十片。午后,萧元迟来到空落落的院中,把第七十片树叶攥在自己手里,他一个人走了出来,小白并不知道。院里已经没有宫人了,一部分人逃了,一部分人在逃走时被皇宫的守卫杀死,由于宫中的人手不足,只能先将尸体拖走,而血迹残留在宫墙边,吸引着蚊虫与白蛆——今早传来的消息,“不准任何人出宫”,这是二皇子的命令。京城的人都已经逃了大半,没道理不准人出宫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说二皇子已经疯了。
  他好久没有看见冷辛了。过去的数十天里,他只能在冷辛的书桌上看见一封封鸡毛信,冷辛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掩盖了。他很想吃龙须面,母亲还在时,他隔三差五便要吃御厨做的龙须面,可是现在宫中已经没有专门的厨子了。他刚刚架起了一鼎炉火,把小莲为他绣的灰色冬衣投入火中。他光着脚,暗粉的瘢痕已经不再像五年前那么可怖了,这都是冷辛的功劳,过去的岁月里,冷辛有时候会亲手将药膏涂抹在他的脚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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