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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玲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奇怪。”
忽然间，她双眼一瞪，恍然大地抓住了郝建国的胳膊：“今天温乐给向明的手机打了电话，你说，会不会就是温乐告诉向明的？温乐被我警告之后，我就挂断了电话，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温乐搞的鬼。”
“十有八九就是他了，这个人，一刻都不能消停，真是个祸害！可惜咱们在懋城那个地方没有熟人，不然就把他处理掉了。”
赵丽玲想了想，问：“要不改天我问问我的朋友里有没有在南方那边有熟人的，让他们盯着点温乐，别让他又招惹向明。唉，真的是没完没了，向明摊上这么个兄弟真是可怜，要是没有我们，向明岂不是就被毁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应对方式，看着夜也深了，决定该休息了。
回房前，赵丽玲站在郝向明房外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什么动静，门缝里也不漏光，确定郝向明睡下了，也就放心地回房去休息了。
她并不知道，儿子自回房之后就一直贴着门缝在偷听她和丈夫的对话。他将听到的内容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默默地在心想里说：“爸，妈，我给了你们坦白的机会，但是你们却依旧选择了欺骗。你们对不起乐乐，那么我也要对不起你们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郝向明一家的生活风平浪静，郝向明每天在父母的接送下上学放学，他的手机依旧被养母保管着。一家人表面上风平浪静，仿佛还是从来没有被什么事情困扰过的仍是一个和谐美好的小家庭。
只是为了防止温乐有可能再来骚扰这个家庭，郝建国和赵丽玲都询问了自己的关系圈里是否有人在南方有熟人，试图找人帮忙盯着温乐；而赵丽玲还时不时与郝向明的班主任了解郝向明在学校的情况，防止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他们还删除了当年给温乐和郝向明下套的所有录音，杜绝任何证据被郝向明翻出来的可能。
赵丽玲甚至还打电话给温乐，痛斥他将疗养院那些事告诉郝向明，却被温乐冷嘲热讽一番。
“我要是真想告诉他，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赵女士，你也是个聪明人，好好动脑想想是谁背叛了你。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你懂不懂？”
赵丽玲被温乐呛得哑口无言，哽了好一会儿后，再次警告温乐，才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又花了好一段时间思考到底可能是谁跟郝向明说了温乐被送进疗养院治疗的事，可思来想去，四处调查都是毫无答案。
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赵丽玲安慰自己。毕竟向明也没有直接说疗养院什么的，只是问了她，是不是强迫温乐去了什么地方而已。
对，没错，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活了大半辈子，赵丽玲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贼心虚。
第56章 【已修改】
四月的最后一天中午，吵吵闹闹的学校食堂角落里，郝向明和一个学生打扮，长相和气质却十分成熟的男人坐在一起。两人面前的饭菜都要凉了，却都是一口没动。隔着两个餐盘之间的氛围，凝峻得化成了黏稠的浆体。
“我去了你跟我说的那家疗养院，就在燕城以东一百公里外的海边，非常隐蔽。”那个男人说，“从公路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度假山庄而已，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然后呢，有什么发现？”
“但是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那里与其说是一家疗养院，不如说是监狱。警备非常森严，我用了几天时间才找到了方法潜入。住在疗养院里的病人，只有少部分是确实有精神问题，绝大部分在我看来都是正常人。我治疗室里安装了摄像头，拍下了不少病人经受所谓的精神治疗时的视频。非常地，”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眉间蹙起，“变态。”
“给我看看。”
那男人看向郝向明，低声严肃地警告：“我认为你这个年纪兴许并不适合看那些视频。”
“我不适合看？”郝向明声音发抖，“可是我弟弟却是实实在在地承受了那些治疗！他经受这些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他不适合被那样对待！”
男人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视频另有保存在硬碟中，手机里的是上传在云盘的部分。”
男人按下播放键，视频开始播放。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食堂里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波，餐盘里的饭菜凉得变了色，苍蝇在桌旁嗡嗡飞。郝向明看着一个接一个的视频，心凉了一度又一度。
视频里，有病人被电击得浑身痉挛，口吐白沫；有病人被粗长的针扎得失声尖叫，痛苦求饶；有病人被强制喂药，掰开嘴巴用漏斗一样的东西强制灌进去；还有病人因为反抗，被用锁链吊着，手腕淌血……他们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动物，被那些所谓的医生和护工们虐待身体，凌辱精神，从一个原本有棱有角的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被搓圆打扁的面团，踩在脚下践踏。那些所谓的医生和护工的唯一目的，只是将他们眼中这些的“病人”调教成符合他们制定的精神评测标准的奴隶。
“这些……畜生！”郝向明眼看一段又一段的视频，心凉了一度又一度，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骨节发青，掌心渗血。眼泪在他眼眶里打滚着泪水，接着啪嗒啪嗒地滴在餐桌上，淌成了一滩。
他难以想像，在现在这个时代，现在这个社会，竟然还有人会被这样对待，仿佛是返回到了原始社会一样血腥残暴；他更难以想像，他弟弟竟然在这里待呆了三个多月。
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郝向明心痛得无法呼吸，他用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脑袋。
视频里那些病人被所谓的精神治疗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面容，都在他的脑海里被替换成了弟弟的脸。那些病人的悲号仿佛都化成了弟弟对自己的求助──：哥，我好痛啊，你快来救救我，求求你快来救救我！
男人连忙伸手制止郝向明自虐的行径，深怕引来太多目光。
“你冷静点！你就不怕招来你们学校老师的问话吗！你还想像上次那样被你班主任通报你养母吗！”他警告郝向明。
郝向明不甘地狠狠摸了一把眼泪：“那个梁文书呢，我弟弟的主治医生，你有没有查他？”
那男人道：“查了，他看上去很正常，背景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对待我弟弟？”
那男人耸耸肩：“或许他就是个变态，天生恶人。”
“还有呢？你还查到了什么？”
“我从他身边的护工那里套出了些你弟弟的情况，那些护工说，你弟弟是疗养院成立二十多年以来，反抗得最厉害，却又被治疗得最用心的一个病人。用心的意思是什么，从那些刚才那些视频，你应该明白。”
郝向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搁在桌面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弟弟是被你养母骗到疗养院，又被很多保安和医生强行绑进去的，你养母和梁文书一直用你的安危和未来作为筹码来威胁你弟弟。你弟弟在疗养院期间，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反抗，很配合，精神状况也很好。梁文书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你弟弟用房里的书页折了很多纸风车，还将那些纸风车贴在病房的墙壁上。后来梁文书给他看了一个视频，是你养母让你扔东西的视频，你弟弟就又变了，虽然还是很配合治疗，但是精神彻底垮了。再之后，你弟弟为了离开那里，达到了所谓的精神评估状况的标准，拿了一笔钱，被梁文书看着离开了燕城。纸风车是你弟弟转变的一个关键东西，不过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原因。”
郝向明闭上了眼，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回了一句：“我明白。”
他记得，弟弟离开的那一年，有一天，赵丽玲让他帮忙扔些杂物，杂物箱里有童年折的纸风车。他当时只当那是一桩寻常家务，却从来没有想到，养母竟然会用偷拍的方式记录下这个过程，让弟弟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将他们都最爱的纸风车扔了。那个视频，对弟弟进行了错误的引导，让弟弟以为自己不再在乎童年的纸风车，砸塌了弟弟的精神支柱，也剪断自己和弟弟之间最重要的羁绊。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养母养父母到底还做了多少这种不堪的事？
“这就是我调查的所有东西了，兴许还有别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调查。”那男人说。
郝向明摇摇头：“不用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而且，我已经没有什么钱了，你的侦探费可一点都不便宜。”
这学生打扮，长相却成熟稳重的男人是郝向明用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和奖学金雇来的侦探。郝向明先是托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帮忙买了一个便宜的山寨手机，然后联系到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将自己需要调查的事和关键资讯都告知之后，开启了这场持续了近两个月，的卧底和调查。
赵丽玲和郝建国将他看得很严，根本不让他单独外出，在家也像是看囚犯一样，所以郝向明每次和这个侦探碰头，都是在学校食堂的角落里，在最吵闹也最无人注意的午饭时分。
在这期间，他曾试图打电话给弟弟，却只得到此号码为空号的回应；新注册的微信帐号上，好友申请从来没有被通过；就连弟弟的QQ状态也都是隐身状态。温乐仿佛人间蒸发，让郝向明急得要疯了。他担心养父养母又对弟弟做出比关进疗养院更残忍的事。
听了郝向明的话，那男人笑了笑：“对于我的调查结果，你满意么？”
“嗯，很满意，不然靠我自己，根本查不到这些东西。”
“你满意就好，那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就此结束，所有的调查结果我都会发到你的隐秘邮箱里，你自己注意保存，我这边是不会再留着的。”
“嗯，知道了。”
“行，那就这样吧。我说完了，该走了，你也回去上课吧。之后你要做什么，自己注意一点，你养父母不是好对付的人。”
“知道了。”
那男人站起，端着餐盘走向回收处，走了两步后，还是抓起鸡腿啃了起来。
“味道不错。”他说。
他回头一看郝向明，这个少年依旧坐在原处，双眉紧皱，仿佛是思考着如何从一个笼子里飞出的金丝雀。
第57章 【已修改】
五月一号，劳动节假期的第一天，赵丽玲早早就起床了。
年过半百的人不比年轻人那样能睡，天刚濛濛亮，她就醒了。起床后，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再过一个月，儿子就要高考了，得给儿子多补充营养才能有力气进行最后的冲刺。
儿子最近很安分守己，虽然话没有以前多了，笑得也少了，但是很听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再提他那个变态弟弟，每天就是老老实实上学，回到家就洗漱睡觉。几次模拟考发挥得也很稳定，班主任说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考上国内top2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
赵丽玲为此感到很庆幸，她觉得自己成功地保护了儿子，使他光明灿烂的前途没有被那个温乐给毁了。
说到温乐，自从那次打电话警告温乐，让他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说出当年在疗养院的事影响郝向明，却反被温乐呛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温乐的消息了。
虽然她也曾用郝向明的手机给温乐打过几次电话，可是得到的回覆永远都是“该号码是空号，请查明之后再拨”。
温乐失踪了，这让赵丽玲既庆幸又担忧：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联系不上温乐，那么儿子肯定也联系不上，这杜绝了儿子与温乐联系的可能；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温乐会忽然回到燕城，现身在儿子面前。到时候，必定又是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因此，赵丽玲变得更加警惕了，接送郝向明上下学的时候都会非常仔细地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她要杜绝儿子和温乐再见面的一切可能。
砂锅盖的小孔突突突地冒着热气，小米粥的清甜扑鼻而来，给这五月的第一天早晨笼上了温馨的氛围，化为温柔的双手，湿答答地摸着人们的脸。
小炒锅烧热了，一碟小菜倒进去，翻炒，熟后盛碗，被赵丽玲端出放到了餐厅的桌子上。
“吱呀”一声，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赵丽玲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笑盈盈地温柔招呼郝向明：“向明，起床了？这么勤快，快来吃早饭吧，刚做好，还热着呢。”
郝向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餐桌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郝建国也起了床，进了厨房帮妻子将熬好的砂锅粥端上桌。赵丽玲摆好碗，一家三口就这么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向明，假期第一天，你打算做什么？复习吗？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还不能放松啊。”赵丽玲边吃边跟郝向明絮絮叨叨。
郝向明拌粥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向赵丽玲：“嗯，知道了，不过，妈，今天复习之前，我想跟你还有爸一起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视频，大概两个小时。咱们吃完早饭就看，看完还不到十点，不耽误我今天复习的。”
赵丽玲不解地问：“什么视频这么长，电影么？”
“不是电影，应该算是，纪录片吧。”郝向明说，“一部相当有社会意义，非常深刻的纪录片。”
赵丽玲更加不解了：“到底是什么纪录片？你们老师让看的吗？对你们高考有什么帮助么？”
郝向明听得非常冒火。他对养母的反应和话语感到厌烦又悲哀。
高考高考，养母一心想着的只有他的高考。为了让他好好高考，顺着她的设想，成长为所谓的光鲜靓丽的社会人才，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郝向明掩饰着心里的厌恶，对着养母淡淡一笑：“嗯，有帮助的，特别是高考语文作文是有帮助的，近几年燕城高考语文作文的导向都是现实向，反思社会问题，引导发展方向。而这一部纪录片，正好就是社会导向的。”
赵丽玲有些犹豫，还在权衡着看一部两小时的纪录片给郝向明的高考复习带来的利弊。
这时，郝建国发话了，说：“既然对高考有帮助，那就看吧。反正也是假期第一天，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
二比一，赵丽玲也就不再犹豫了：“那好吧，那咱们快点吃，吃完就看，不耽误你复习。”
三人很快吃完了早饭，收拾好餐桌后，郝向明进屋拿了一个U盘出来，同赵丽玲借了电脑，接着将U盘里的视频投放到了客厅的大荧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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