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拿这段材料作势,好说歹说,终于把周思游身上那张“低素质”的标签洗成“真性情”,也不知道有没有骗到网友。
但周思游确实有吸到粉。不多,纯属意外之喜。
而如今李印又邀请她们参与酒庄慈善晚宴——意味不要太明显。
酒庄喝酒,挑几个酒量差、脸皮薄、不擅长拒绝的,几句“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哈哈打去,睽睽众目目光如炬,年轻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又要怎么办?
周思游当机立断将酒庄地址发回公司,联系狗仔多多益善。“多盯着李印,老贼色心不改。真出事了能阻止就阻止,照片记得敲一把。”
身边旁听的方铭:“……”
周思游,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
周思游却想不到,一入宴会,李印最盯着的人,居然是钟情。
她不担心钟情不会拒绝,怕就怕李印来阴的。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随处可见西装革履的人。辉煌的琉璃大灯,葡萄酒灌满展示的玻璃酒槽;墙边艺术的审丑的画作,抽象不知所思,就差把“洗钱”两个字绣在明面上。
周思游是俗人,无所谓艺术不艺术。但她猜钟情一定不喜欢这里。
几米开外,钟情穿着白色的软地西装,面上挂笑,手里的高脚杯不过端着做做样子。
李印官场老手,自然知晓如何能让一个不谙商务往来的清高艺术家,陷入此处纸醉金迷的醉乱气氛里。
他向来对症下药。
钟情性子硬,拒绝劝酒时不留余地。可惜脸皮太薄,又不善言辞,说难听点就是“受委屈了牙齿和血往肚里吞”的类型。
杯中的葡萄汁早就混了高浓度的果酒,钟情被酒气沾得呛泪,半捂着嘴,到底一句话没说。
李印以为自己要得逞,盯着钟情纤白的手和呛红的眼,看得双眼发绿光。
——但这绿光很快就被浇灭。
被一瓶溢着白沫的香槟。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周思游握着酒瓶,站在李印身后,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又嚣张。
“李总,您总是这么需要醒酒。”
*
好好的慈善晚会,大老板被酒水浇成落汤鸡。
方铭恨铁不成钢地揪着周思游的后衣领,“周思游,你要死啊——”
周思游立刻滑跪:“小钟导喝不了酒啦……”
“你管她喝不喝得了酒,你自己都快玩球了!”
周思游自知真惹了事,抿着唇没敢反驳。
方铭三下五除二把人塞进保姆车。“在车里待着!老娘给你收拾烂摊子去。”
“哎!您慢走。”
方铭本就气得冒烟,看周思游还贫嘴,不由分说便把人往车里一踢。
周思游向车里倒去,惨叫声还没落地,方铭已划拉了车门。
“哐当”,狭小的车厢紧闭。
周思游跌坐在保姆车的过道里,缩着长腿,终于后知后觉,懊恼地一撩额前碎发。
真惹事了。
这次李印又要怎么整她?
苦恼之间,却好像错觉,周思游嗅见车里浓郁的酒气。她不自觉抬起衣袖,用劲儿闻了闻。
——与此同时,车厢内有人轻笑。
一抬头。
周思游对上一双雾气朦胧又泛红的眼。
竟是钟情端端坐在后座,手肘撑在膝上,托了腮,“小年糕,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周思游没料到车里还有人,愣是吓了几秒,眨着眼,大脑宕机。
便没注意到钟情语气里的怪异。
也没注意到那个称呼。
她只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钟情一皱眉,用鼻音“嗯?”了声,反问周思游:“我生什么气?”
周思游抬手,啪嗒打开车内照明。
面前的钟情褪了白色外套,穿着最寻常的毛衣,米白色的袖子过长,被攥在手心。
与乌黑的长发一白一黑,明澈得有些晃眼。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周思游瞧见,酒精涌上钟情的脸颊,成了一道绯红的霞。
于是她凝望着她,喉间似也尝到酒味。
“钟情,你是不是真的很醉了?”
钟情答非所问,只说:“你是故意把酒泼到李印身上的。梁也是你揍的,对不对?”
周思游没说话。
钟情却笑,“小年糕,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呀。”
她惺忪着醉眼,盯紧周思游,一口咬定地说,“肯定是你……你还记得,高中有人欺负我吗?你直接把她们闷头揍进垃圾桶了……哼……”
周思游半跪在脚垫上,一字听不进去,只愣了眼心想:乖乖,李印究竟骗钟情喝了多少酒?
而面前,钟情竟是欺身而下,隔着衣料,向下撩了周思游的脊背,又抬手,捉一捉她后颈。
像是细小电流沿着颈部向下流淌,周思游浑身一阵酥麻。
钟情于是和她一起跌坐在脚垫,膝盖抵进她双腿·间,轻轻抱着她。“小年糕,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周思游看着咫尺间,用醉意裹挟魅色的人,也觉得恍惚。
她们确实好久不见了。
此刻,钟情的手搭在周思游的耳边,轻轻拨弄着她的鬓发与耳垂。“小年糕,你想我吗?”
周思游愣着眼,却说,“想。”
她怎么会不想?
身前,清冷的嗓音沾染酒精,成了一片蛊惑的暧昧的热流,吹拂在周思游耳畔。
“那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
钟情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亲一亲我呢?”
作者有话说:
伯爵法则:入v章断在亲吻时
下章v章,7号周三00:00
第23章
——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亲一亲我呢?
钟情的嗓音些许沙哑,撩在耳廓,似晚间的醺风,沉醉一颗酥麻麻的心。
周思游愣着眼,也被吹得醺醉。
她成了钟情面颊上的半片绯云,轻飘飘地浮着,浮着,亦要醉倒了。
她咬了牙,没吭声,眼睫却打颤。
钟情不再说话,沉下眸色,自顾着撩起周思游的长发,在她的颈侧落一个吻。
一个极轻的吻。
双唇微微蹭,却好似还嫌不够,便用上牙齿与舌尖。
牙齿锋利,舌尖软腻,压住周思游的气息、皮肉、脉搏与血管。
无法……
无法思考。
耳畔只剩下黏腻的水声。脑子里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钟情,你,你真的醉了……”周思游慌着眼,急切地捧起身前人的面颊,想将她推开。
可对上那双朦胧清丽的眼,周思游却怎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把钟情推开。
身前,钟情还拿着那双捎带笑意的醉眼睨她,漂亮的脸上,雪白的颊面红晕,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暧昧神态。
钟情低声呢喃,“我们小年糕,变成大明星啦。”
听见这话,周思游呆了呆,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想哭。
“……钟情。”
钟情伏在她身前,漫不经心:“嗯?”
周思游看着她,“钟情,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翘班就是想回去见钟阿姨。我……太害怕了……一想到从前的事情……”
钟情静静听着,却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思游实话实说。“我不敢。”
钟情似乎一愣,盯她几秒,又呢喃着自答道,“你确实不该来找我。”
“什么?”
“因为,小年糕,”钟情的眼底忽然染上哀涩,“谈厌没有说错,我确实、就是一个……”
谈厌?为什么忽然提起谈厌?
钟情在说……什么?
钟情的嗓音变得好低,眸光也黯淡,仿佛要沉浸进往事里,再走不出来了。
她说:“我就是一个……”
刺耳的铃声打断钟情越走越低的嗓音。
‘不想睡——我要陪你一整夜——’
被铃声打断,两个人的面上都露出脱离梦境似的愣神。
‘梦做一半比较美’
‘爱我的人还没睡——’
等铃声又唱了几句,周思游才恍然意识到,这正响着的,好像是方铭的工作手机。
她于是手忙脚乱地探到前座扶手箱,捉出手机,划开电话,入耳便是方铭河东狮吼:“周思游!你事儿真闹大了!我要紧急回一趟公司,你待在车里别乱走,等下我让小瞿送你回片场……好好待着……”
周思游讷讷“哦”了声。
方铭又骂了几句。
等周思游挂断电话,身前,晕醉的人已经趴在她胸前,静悄悄睡着了。
望向钟情的睡颜,周思游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一车厢的酒气都在告诫她,方才越界又荒唐的片刻,不是钟情本意。
宽敞的保姆车里,周思游把钟情抱起,放在扶手椅上。她抱着薄被给人披上,自己却又跌坐回地上,闭着眼睛抬手,在车窗开了一处缝隙。
冬夜的风鱼贯而入,打散车里所剩无几的暧昧。
周思游淋着风,没有清醒,反而比先前还要失神许多。隆冬的星子稀疏,月影成了天际一团被烟熏坏的破败窟窿。
周思游屈膝坐在车内,一闭眼,耳畔又是十六岁,季夏的蝉鸣。
“她妈妈……杀了人……听说……对……”
蝉鸣退去了,流言取而代之。它是一阵吹进校园的风,拍打在钟情覆着发白校服的背上。
往往才要侧身回头,背后嘴碎的人眼神闪躲避开。
或者犹豫地拿视线打转,不约而同把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用几声咳嗽粉饰太平。
——她们被一人拦下。
“如果什么都不清楚,就不要在背后乱说话!!”周佳念恶狠狠盯着她们,“根本就不是……”
“……别说了,”是钟情返回,将她向后拽去,皱眉打断,“佳念,别说了。”
周佳念愣在原处。
先前说闲话的人见状,赶忙推搡着跑开。
闷热的风一过,人影四散,操场上便只剩下周佳念与钟情二人。
“佳念,答应我。什么都不要说。”钟情站在树荫下,面色平静,“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好不容易被摘出去了,为什么又要走进来呢?”
周佳念不敢置信:“可是、为什么要把我摘出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但人是我妈妈杀的。”
“……”
“可是,”周佳念说,“是我先动的手。”
钟情摇头,“那点伤什么也算不上。连互殴都判不了。”
周佳念急切地说:“可如果最后站在被告方的人是我,那就是防卫过当,但如果成了钟阿姨,就成了过失杀人……那样的话……”
钟情打断她,“周佳念,你很懂法律吗?比专业的律师还要懂吗?”
“我……”
钟情再问:“你要是真的担了杀人的罪名,你以后要怎么办?”
周佳念捉住她的手,眼里已经开始闪烁泪花,“那钟阿姨要怎么办?!”
钟情看着她,“佳念,难得谈厌要保你。”
“……那就让钟阿姨替我承担吗?”
钟情垂下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并不答。
周佳念追着她目光,更走近一步,“钟情,你也认同谈厌的做法吗?你也觉得牺牲钟阿姨没关系吗?那、那可是你妈妈啊……”
“根本不是牺牲,”钟情抬眼,面色淡然,“人本来就是她杀的,这是板上钉钉的实情。她犯罪了,这也是事实。所有证据都记录在案,不可能因为你的说法、你的想法,那些属于我妈妈的指纹、皮肉组织、血迹,就成了你的——你明白吗?”
“可她本来可以不杀人……”
“但她就是杀了。”钟情说,“我们现在做的,只是想把你摘出来。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都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
周佳念看向钟情,只觉得阳光好刺眼。一开口,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钟情,”她颤抖着嗓音,“你理智得让我害怕,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啊……她是你的妈妈啊……钟情,你应该很恨我吧?你应该恨我的啊……”
钟情望着她,面色晦暗不明。
下一瞬,她抬手,将面前掩面落泪的女生抱进怀中。
“我不恨你,周佳念,我不恨你。”钟情的下巴抵在她肩膀,叹了口气,“其实会有这一天,我一点也不意外。相反,好像达摩克里斯的剑斩下来,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周佳念挣开她,盯紧对方,“钟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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