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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司匹林(近代现代)——成江入海

时间:2023-12-23 09:18:32  作者:成江入海
  谢臻不是听了谁的消息,也不是听了什么风声,只是前两天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靳时雨有些躁动不安,又碰巧前天走之前,听见靳时雨说最近就要准备出院。谢臻只是碰巧猜了下,却没想到自己一猜就中了,甚至连靳时雨不会告诉他自己出院了也猜中了。
  发出去求证的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谢臻原本挣扎着打算起床的身体又一次摔进暖和的被窝里。冬天起早实在有些难为人,尤其是谢臻这种已经不规律生活有一段时间的人,让他每天雷打不动的起床,实在有些折煞人。
  谢臻硬生生在床上多躺了两个小时才起床,想着还是得去看看靳时雨,毕竟靳时雨不会留人在家里照顾他,估摸着也是一个人待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指不定刚出医院又要被拽回去。
  赶到靳时雨家的时候,才上午九点,谢臻摁了摁门铃,半天没有反应。谢臻眉头一跳,又急促地摁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看靳时雨家用的防盗门锁,大脑里甚至已经闪烁过四五种暴力开门的方式,还没研究到可行性,门就自己打开了。
  靳时雨一手打着绷带,一手握着牙刷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催命啊。”
  “怕你出事。”谢臻有些窘迫,正了正神色。
  “那你现在看到了,活得好好的。”靳时雨面无表情地将牙刷塞进嘴里,暴力刷牙带来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谢臻听着他的话,太阳穴下意识突突跳动了下。
  这回答可真是……如鲠在喉。
  靳时雨自从那天听了他说要留下来后,干什么事都喜欢呛人,倒也说不上阴阳怪气,只是有些心口不一。谢臻对他这些胡思乱想的产物没什么兴趣,只知道他逆着靳时雨的话来便是了,就像眼下靳时雨摆出一副逐客的样子,估计心里巴不得他强硬地闯进他家。
  谢臻摆出一副表情舒展开的样子,沉吟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发信息。”
  靳时雨:“……”
  只听得靳时雨刷牙的声音停了两秒,继而声音却越来越大,脸也越来越臭。谢臻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当即转了话头:“算了,现在回去估计只能直接吃午饭了,我和你一块吃早饭吧。”
  不等被牙膏沫封印的靳时雨同意,谢臻用手背轻轻推开靳时雨,侧身钻了进去,又熟稔地换了拖鞋。
  靳时雨此刻心里的郁气才散了点,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出来,谢臻已经烤了一大盘的面包片,扔在餐桌上,甚至连草莓酱都没有。靳时雨看得不由一阵沉默,缓缓开口:“你这是来看望病号的?”
  他的声音缓而沉,上扬的语调听着多了几分不解。
  谢臻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片,干巴巴地嚼了两下,微亮的眼睛瞟向他:“看望的环节不是已经在刚刚就结束了吗?”
  靳时雨额上青筋微微凸起,看着桌上干巴巴的面包片,整个人都饱了,于是又自己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才在谢臻身边坐下。
  谢臻坐的位置离他有一臂的距离,他正盯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虽然靳时雨不知道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动物世界到底哪里吸引人,但也还是板着一张脸,听着里面的催眠的解说,喝着助眠的牛奶,大脑罕见地放空了一段时间。
  实话讲,靳时雨确实已经很少有过大脑空空、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了。以前常常睡不好,会做噩梦,后来就习惯将精力投入进工作,花费120%的气力去专注做别的事,靳时雨的精神常年习惯于紧绷和集中,难得的大脑放空确实是这段时间的头一回。
  靳时雨恍然意识到这件事后,注意力都被拉回来些许,他瞟向谢臻,语气不冷不淡道:“你最近很闲?”
  “是啊,没有什么事干,以前呢,手下带着一堆法盲,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每天晕头转向的都在给人擦屁股,现在是手机半天不会憋出一个响。”谢臻轻轻笑了。
  靳时雨冷嗤笑出声,嘲道:“你听上去还很乐在其中。”
  谢臻却默了几秒,手掌托着脸静静道:“没有,很痛苦。”
  很痛苦。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靳时雨的手指下意识抽搐弯曲了下,带着隐约抽筋的疼痛,他才发现是自己握着杯子的劲道有些失衡,他放下杯子,活络活络了手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这群人中间待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明不白,又怎么可能拿出证据让别人相信我依旧保持着忠诚,而不是变成墙头草临阵倒戈。”谢臻手指笃笃敲击着茶几,节奏忽慢忽快,他嘴边扯了个浅笑出来:“能怪谁?怪我自己。”
  靳时雨微微眯起双眼:“你明明知道去他市是更好的选择,你还是说要为了我留下来。为什么?”
  谢臻敲击茶几的动作蓦然停止。
  谢臻察觉到靳时雨正在缓缓靠近他,他偏过头时,正好和靠近的靳时雨面面相觑。靳时雨伸出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半个身子都半推半就地摁在沙发上,炙热的呼吸清晰可闻。
  “谢臻,我问你,你是以哥哥的身份留在我身边,还是以谢臻的身份?或者说,你留下来是为了我的私心,还是你自己的私心。”
  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在干燥的冬天里,被摩擦出静电,沾浮着人的衣物,触及着沙发,牵引着靳时雨和他贴近的部分。
  好热的呼吸,整个人都被这股莫名的紧张、压迫蒸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谢臻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被甚至只有一只手的靳时雨罩了个结结实实,在靳时雨身体的阴影下,在直白的逼问下,第一次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谢臻是觉得,如果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也很好,就像普通的兄弟关系一样,也很好。
  如果成为爱人,或许也很好。
  谢臻只是觉得陪着靳时雨就很好,却抛却了一个对靳时雨来说最重要的问题。
  横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那道障碍,六七年前就被谢臻强行封锁起来的称为爱的荒地,在谢臻如雷贯耳的私心面前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即便他知道,由他来做靳时雨的伴侣或许称不上是上上策,但谢臻却依旧沉默地探出头去,伸手揽住靳时雨的脖颈,主动地亲了上去。
  靳时雨僵住了。
  唇齿缠绵间,谢臻冒了一身的细汗,靳时雨愣着一动不动,连带着身体都僵硬得要命,只能由谢臻勉强维持着这个对腹部核心要求颇高的姿势,用烂到家的吻技去亲他。
  他的发丝受静电所扰,缠绕在靳时雨的衣领、耳畔。
  谢臻偏开一寸,平静道:“这就是我的私心。”
  靳时雨被谢臻滚烫的呼吸打得有些不知所措,大脑宕机片刻,连反应都比往常慢了很多。
  谢臻的私心是和他接吻、和他拥抱,甚至……甚至是上床。靳时雨想到这里,喉结不受控地微微滚动了下,眼皮颤动着合上了。
  好硬。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各位……这两天有考试啊啊啊啊,今天就考试忙着复习,凌晨来更新一下……!果咩纳塞各位!
 
 
第65章 爱的第一天
  65
  “为什么不敢看我?”谢臻盯着靳时雨颤动的睫毛,紧贴着的身体传递过来吓人的烫度。
  谢臻声音有些低,他去抚摸默不作声的靳时雨,手指轻轻掠过他脖颈两下,在那伤痕累累的腺体上停留。
  靳时雨只觉得鼻前的呼吸都逐渐变得稀薄了起来,呼吸越来越沉重,谢臻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所带来的存在感都强得要命,像是充斥在四面八方的一把小钩。
  “没有不敢。”靳时雨睁开眼,平稳了下气息,安静地回视他,他这个时候才轻轻又嗯了一声,继续问道:“然后?”
  谢臻被问得一愣:“什么。”
  靳时雨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平静如水,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波澜,他那张轮廓分明、极具英气的脸,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格外具备压迫性,可他现在的表情却不像是方才的那种逼问,而是一种平静的反问。
  “我说,这是你给我的理由,紧接着又怎么样?”靳时雨话语顿顿,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轻笑出来,继续补充道:“或许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说你爱我。”
  靳时雨故作镇定,可问出来的时候却又忐忑不安,他承认自己没有出息,承认自己永远无法拒绝谢臻,承认自己就算在同一面墙上撞千百万遍,也还是控制不住继续靠近它。靳时雨的感情是不受控的,可他特别清醒,清醒到扒不出谢臻任何一丁点爱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爱这个字对于谢臻来说难以直白袒露出来,谢臻只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像是默认了。
  “你的爱太突然了,哥。”靳时雨再次冲谢臻露出了一个恰当好处的笑,他微微直起身来,押着谢臻肩膀的手抬起掐了掐他的后颈。
  靳时雨偶尔会觉得自己贱,一边渴求谢臻对他倾注更多的情感,却又一边无法说服自己他真的爱他。
  可这也不仅是靳时雨一个人的患得患失,谢臻同样也在模糊的情感边界、匮乏的表达能力中反复跳跃。
  靳时雨又拉开了些许与谢臻的距离,他缓缓起身,带着喝干净的杯子往厨房走,声音不大不小:“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解释过,却在面对一个客观意义上被你丢下无数回的我时,选择用最苍白最无力的东西来说服我。”
  “虽然浓情蜜意的时候,甩出来多少证据都没有几个空头的哄骗话术来得有用,但在这种时候,和我解释比一句单纯的爱要更有说服力。”靳时雨将空了的杯子放在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任由它灌满杯子再不停溢出冲洗着,他懒洋洋地转过身来,靠着水池:“或者说,你刚刚是觉得我们只是在调情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愿意和你调上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的情,比刚才、比以前更甚,但是不要拿爱这个字来做理由。”
  靳时雨话语一落,抬手关闭了水龙头,水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几声水滴缓慢滴落在杯子里的声音。
  “如果非要用这个字眼,那么就让我看见。”
  “看见你的——爱。”
  谢臻在鹤市没有几个朋友,曾经交换过联系方式的朋友也随着他频繁更换手机号码而找不到了。陈虎是他出狱后认识的朋友,性子豪爽,和他也算投缘,但却不住在鹤市,也没有办法叫出来谈谈心。
  谢臻在联系人里东翻西翻很多遍,却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的人,他嘴边咬着烟,愁绪像烟雾,不知不觉就飘了一大片地方。谢臻最后找了纪星,他们俩说不上很熟,但胜在不熟,他打一眼,就能看出来纪星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可真要下个定义,却又不知道该是哪一类人。纪星也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是泛泛之交,太熟的人无法一吐为快,不熟的人又无法托付一定的信任,这样半熟不生的状态最好。
  自从被靳寒委派了安排靳时雨生活的任务后,纪星相较于之前要闲下来不少。暂时摆脱了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二十五小时都位于高压的状态,纪星从人人敬畏的纪秘书变成了个照顾少爷生活起居的“管家”,他倒也乐在其中。毕竟活少钱多的工作,人人都愿意干。
  纪星到了之后,便端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谢臻,看着谢臻发呆,他忍耐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微笑道:“靳时雨给你甩了脸色?”
  彼时,谢臻的表情才隐约有了松动,他诧异看了眼纪星:“不是。”
  “那么请问叫我来这里一趟的理由是什么呢。”纪星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有些事情,想找人聊一聊,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滚了一遭,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了。”谢臻低声一笑。
  纪星觉得有些无趣,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眉毛不抬,撑着脸道:“那就是不想说了,我还以为这一次我能多比靳寒知道点儿什么。”
  谢臻手指夹着烟,动作凝滞片刻,又轻轻磕了磕烟灰,静静地看了纪星一眼,眼神的意味不明而喻。知道,知道什么?
  他这宛若变脸般的表情,引得纪星发笑,他似乎心情不错,像是突然来了兴趣,陡然靠近谢臻,一张温和明媚的脸突然拉进,谢臻眼皮微微一跳。纪星在他耳边细语,放低放缓了声音:“两个月前,靳时雨来找过靳寒,他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纪星说到这里,又缓缓收了话音,他眼睛里噙着笑意。谢臻探究地看向他,沉吟片刻:“条件。”
  “谢先生,我这个人很世俗的,那天我看到靳时雨家里挂着的那副画不错,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你帮我讨来,怎么样?”向来展露着沉稳、冷静,几乎想在靳寒面前展现出完全的一丝不苟的人,此刻却露出了丁点儿属于这个年纪的……狡黠。
  谢臻捻灭了烟头,也不看他,只是随意地将垃圾扔进垃圾桶中,顺口回答道:“好啊。”
  纪星这才继续道:“他问靳寒,他以前是不是特别喜欢你。”
  他那副卖关子的模样又一次消失、荡然无存了,纪星端着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口水,悠悠说道:“谢先生很奇怪吧?怎么会对着靳寒那种人问出这个问题,而事实上确实是他不记得自己过去是否真的喜欢过你。你觉得呢?”
  谢臻不答,纪星又继续补充说着:“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当时靳寒他爸,哦,也就是靳时雨他爸,说是靳时雨应激反应太严重了,后来用了电击治疗,可能有一部分的记忆扭曲或者缺失了吧。不过照着电视剧的演法,通常被篡改、被遗忘的东西,大概是最痛苦的东西?他居然什么都没忘,就是忘记自己喜欢你。”
  “喜欢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很痛苦的记忆吗?”
  纪星说完,抛出这个问题,将谢臻钉牢在地。谢臻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手指摩挲着玻璃水杯,垂下眼,静静地思考着过去,他轻轻啊了一声:“大概是的。”
  “是痛苦的。”谢臻又默默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
  屋内突然静得有些可怕,谢臻披着头发,垂下来的碎发遮挡着两颊,发尾乱糟糟地躺在谢臻的灰色帽衫卫衣里,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结了一层霜。纪星懒洋洋地单挑起一侧的眉毛,突然间,听着谢臻张了口。
  “从他十六岁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他喜欢我了。但是我不喜欢他,不仅不喜欢他,也不能喜欢他,小谢和我一样都姓谢,他对我父母没有感情,他不认我父母做父母,从他真正有意识开始,他就没有叫过他们一声爸爸、妈妈。”谢臻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画面,他望向纪星,继续道:“我后来拒绝他,很多次,虽然从来没有真正狠下心来过。他跟我说过几次不想做我弟弟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说我是他哥这四个字。有一次小谢跟我说,他没有爸也没有妈,他谢时雨的谢,是我谢臻的谢,他说他是跟哥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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