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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怕路恒挂念他,便没有跟路恒提起谢砚,毕竟在路恒看来,当时他跟谢砚闹得很不愉快,若是叫他知道他们和好了,指不定要闹一番。
想到路恒写下这句话的表情和动作,心里模仿了下路恒说这话的语气,路君年不由得勾起了唇角,无声地笑了。
“他要是找到你了,说什么都不能信他的话,最好理都别理他,他能当着你的面跟其他人成婚,说明他对感情没那么忠心,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男人都一个样!”
路君年笑了笑,路恒这是把他们路家二人都骂进去了。
“他要是还缠着你,你也当着他面跟人成婚,让他也好好感受下这是什么感觉!”
路恒写到这里,笔迹有些凌乱,路君年推测他写的时候一定是真的很生气了。
就算是为了气谢砚,路君年也很明确地知道,他不会随随便便跟人成婚,以怨报怨只会伤了两个人的心,还要白白浪费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实在不该。
信件的最后,路恒写道:“爹也不是个从一而终的人,我对你娘亲有愧,若你我父子二人哪天相遇,我再跟你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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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的内容比较零散,结尾的话也别有深意,路君年隐约猜到了什么,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将信件整理好放回信封,跟木匣放在了一起。
待路君年走出房门,却见三个铃夜面色凝重地站在院中,见他出来,才齐齐上前。
“路少爷,城门来人了。”铃夜道。
路君年很快收敛了神思,说:“进屋仔细讲讲。”
“来不及了!”铃夜语气有几分急切,道:“王妈子在高楼上看到的,有一辆棉花车在今早运进了洛城,她看出运车的人不是洛城人,觉得他们行迹有点可疑,毕竟洛城内本身也有种植棉花售卖的,根本不需要从城外进棉花,于是她就跟上了那一伙人,果然看到有几个人从棉花堆中出来,四散进了洛城中。”
路君年面色也冷了下来,问:“你们有查清他们的身份吗?”
另一个铃夜答道:“看身手非常好,不像是普通的暗卫。”
这意思基本上已经明了了,他们安逸了太久,现在危险总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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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算是及时,几个人赶忙把屋子里重要的东西搬上马车,路君年还顺带手捎上了干裂的木雕字。
马夫驱着马车从后门的窄道离开,往通往白叶城的城门而去。
马车内,路君年跟三个铃夜坐在一起,他抱着手中的木匣,静静地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以此推测他们行到了哪里。
马车内没有人说话,马车外的声音由一开始的喧闹,到渐渐归于平静,他们应该是离开城中心了,车轮滚过石子的声音,暗示着他们正走在一条碎石遍地的路上。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很大,扰人心绪,但这是最快到达城门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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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人了?他们还准备了棉花作掩护,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们知道他在洛城,路君年眸光微沉。
他们想来个瓮中捉鳖,还好他早有防备!
铃夜:“他们来势汹汹,看着像是直接奔着市集而去的,路少爷,你有没有头绪,或者你在市集遇到了什么人?”
路君年猛然想到路恒的那封信,当时信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精准无误地找的他。
他很快将信件拿出,信封是他亲手拆的,他还特地检查过了,没有被人中途拆开看过的痕迹。
不过,信封上明晃晃的鹿州二字,一下映入了路君年的眼。
“……城内甚至连送信出去的人都没有……终于找到一个愿意送信的人,才写下了这一封家书……”
路恒信中如是说。
路恒在外只有他一个牵挂,而皇帝知道鹿州的情况,特地派了人去当信使,以此知道了路恒的信件要寄往的方向,也就知道了路君年的所在地。
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为了避免路君年提前逃走,他们甚至还安排了棉花车作掩护,而洛城中那个信使,估计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就是为了更加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才没在一开始打草惊蛇。
当时,路君年徒步出现在市集,那他住的地方必然在市集周围能够步行到达的地方,想来他们已经以市集为中心,在周围搜查起来了。
路君年紧咬着腮肉,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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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停车!”路君年突然喊道。
马车缓缓停下,马夫不解道:“少爷,不去白叶城了?”
“不能现在出城门,他们一定留了人在城门口蹲守。”路君年冷静下来分析道,“那些暗卫做了十足的准备,他们不会全部的人都在城内搜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会在城门留人!”
必须先把城门的暗卫引开,得表现出路君年已经逃走的假象。
想到这里,路君年很快脱下了身上的外衫,对洛城的两个铃夜说:“他们中有人见过我,但不一定看清了我的面容,你们其中一个人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斗笠骑马从通向云梦城的城门离开,动作间越慌乱越好,最好是被很多人看见。”
调虎离山之计,能不能成得看铃夜能拖暗卫多久才被发现了。
路君年跟铃夜换好了装扮后,那两个铃夜离开了马车。
马夫问:“少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色渐晚,原来的府邸肯定是回不去了,但也不能现在出城门,后又有追兵搜查,路君年的决定至关重要。
“去青山脚下。”那里寒冷至极,冬日里只有挖煤炭的人会前往,想来那些暗卫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真正的路君年躲在了山脚下。
马车很快往青山脚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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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雪下得更大了,马车外白茫茫一片,冷风时不时吹过,冻得人骨头生疼,路君年便让马夫也挤进了马车中,三人围着小小的火盆取暖。
“少爷,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追了这么久还没有放弃。”马夫问道。
路君年静默良久,才呼出了一团白雾,说:“京城的人。”
马夫不知道他跟谢砚的关系,路君年便没多说,他要是知道他们在被宫里的暗卫追杀,说不定还会乱了阵脚。
谁知马夫悟到了,恍然道:“不会是宫里的人吧?那殿上之人也太狠心了,都已经将老爷发配鹿州了,竟然还不放过少爷,真是要将人赶尽杀绝啊!”
路君年怔了怔,马夫倒是比他想象的从容,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几人随便闲聊了几句,便再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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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半三更,三人听着马车外的风雪,谁都没有睡着,路君年对马夫说:“如果铃夜那边一切顺利,城门口的暗卫不会蹲守太久,就会会合一起去追他们,我们就能趁着这个时间空当离开洛城,前往白叶城。”
路君年刚说完,远方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道绚丽的烟花,样式特别,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会放的,显然是暗卫会用的通信烟花。
就是这个时候!
“罗叔,去靠近白叶城的城门!”路君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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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黑夜中奔驰,周围全是寂静的田野,只偶尔有野兔在草丛中穿梭,天上的月亮缺失了一半,月光被大片的雪花遮挡,呈现一种迷蒙的雾面感,他们一路畅通地来到了城门口,却被紧闭的城门拦在了城内。
城门下确实没有其他人驻守,但也没有人把门,他们暂时出不去了。
铃夜跳下马车,走到城门边上,看着上面的大锁思量许久,又回到马车内,对路君年说:“那铁锁能够暴力破开,但需要时间,也很可能引来追兵和城守。”
“不能暴力破解。”路君年垂眸沉思良久,又站在马车门前望了望城墙高度。
这样的高度也不能攀爬过去,而且他还有一马车的书籍和木雕字,不能直接丢弃。
路君年最终道:“把马车拉到街道后面,再等两个半时辰,等城门开了以后再离开。”
暗卫发现追的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后便会重新回到洛城寻找,若是他们暴力破门,一定会被暗卫知道他们要去白叶城,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等待铃夜没那么容易被暗卫抓到,顺利出了城门,才能有更多的时间逃跑。
等暗卫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地是白叶城时,他们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规划接下来的路程了。
马夫依言驾着马车到了街道后面的乱巷中,平时的乱巷内会睡很多流浪汉,但也许是天气冷了,今晚又在下大雪,这里并没有人。
周围再次归于平静,他们又陷入了长久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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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微白,城门上终于有了点点光亮,城守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开锁、推开城门。
很快,一辆马车便冲着城外扬长而去,纷纷扬扬的雪花扑了他满脸。
城守还处在刚睡醒的迷茫中,根本没有看清那是辆怎样的马车,挠了挠头,又打着呵欠回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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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几夜未睡,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色愣神。
他这是第几次仓皇离开了?已经记不清了,离开了京城以后,他们一直处于颠沛流离的状态,不是在担心劫匪,就是在逃离追兵,亦或是忧心城内的琐事。
路君年突然感觉有点疲乏,揉了揉眼睛,这才发觉眼睫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层冰霜。
他突然寒从脚起,紧接着身体打了个寒颤,屈了屈手指,才发现身体几乎要冻僵了,寒意也在瞬间涌上心头。
路君年赶忙关上车窗,问马夫:“现在到哪儿了?”
马夫答:“已经离开洛城,现在脚下的土地属于白叶城的范围,不过离他们主城的城门还有将近五日车程。”
洛城真的很大,马车已经在路上行驶了四天,才堪堪走出洛城的范围。
铃夜一直注意着马车后的动向,对路君年说:“暂时没有人追过来。”
路君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说:“停下休息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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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的森林小路,因为天气寒冷,只有森林里才勉强能找到草给马匹吃。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片枯木林,铃夜下车生起了一个小火堆。
路君年也下了马车,蹲在火堆边烤着自己冰冷的双手。
铃夜在林间射杀了几只野兔,架在火上烤着,三个人分食着吃,身体才总算暖和过来,马夫便牵着马去去森林深处喂食了。
路君年问铃夜:“白叶城可有铃夜?”
铃夜:“也有两个。”谢砚一开始的安排就是每个城池安排两个铃夜,有特殊任务的地方才会增加人手。
“好。”路君年呼着口中的热气吹暖自己的双手,说:“等到了白叶城,还得劳烦你去跟他们解释了。”
铃夜摇着头说:“路少爷不必如此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铃夜从定方城开始便一路跟着他,任劳任怨,没有一点不耐烦,路君年看在眼里,左右现下无事,便问:“你跟太子如何相识的?”
铃夜如实答:“我是个孤儿,从小在街边乞讨,后来掷骰子赢了不少人,便被人带到了宫里,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把太子给赢了,太子心里不服气,又跟我比了好几把,我当时不畏强权,也没想过让着他,于是他一把没有赢,到后来,他就成了我的主上。”
“掷骰子,你在赌场?”路君年记得路恒跟他警诫过,永远不要拿好不容易挣得的钱财去赌场,不然会血本无归。
铃夜点头:“我们这些小乞子成日里吃不饱饭,一条烂命,赌死了就赌死了,大不了重新投胎,好在我在这方面有一点天分,才能勉强过活。”
铃夜难得说起自己成为铃夜前的往事,语气中有几分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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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也需要去赌场?”路君年问,“他去赌场做什么?”
“京城的赌场属于谁都不想管的地带,里面能进行很多交易,不限钱财和人命,主上经常去,但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来,毕竟当时没有人见过太子,而且他年纪也不大,大家就当他是附近的乞儿,无意间跑进来玩的。”
“他那时候多大?”
“大概七八岁罢?也就堪堪赌桌那么高,也不哭不闹的,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人赌,什么也不说。我后来觉得,也许他当时在想要如何赌赢别人,或许他当时有什么必须要得到,却即便是太子也没办法得到的东西,需要到赌场来换取。”
路君年听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倒是谢砚不为人知的一面,起码他从来没听谢砚提起过。
“他赌过几次?”路君年问。
铃夜摇头:“不清楚,毕竟我也不是经常在那里赌,但我看到的只有最后一次,他将一块玉佩放在了我面前,跟我掷骰子,我若赢了他,便能拿走玉佩换钱,他若赢了我得帮他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我至今都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赢过我,而我赢了他数次,他便许诺我衣食无忧,从此我成为了铃夜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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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暗暗将这件事记下,见马夫喂完马牵着马匹往回走,这才熄了火堆起身,说:“重新上路吧。”
他们还在逃命,甚至连火堆都不能升起太久,不然会被人循着烟火追来。
冬日里野外的烟火,很容易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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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赌场。
谢砚抛下了两个花纹铜币,两朵雏菊向上摊在了桌面上,对面的人很快面色一僵,惨白着一张脸。
谢砚身体往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说:“你输了,帮我去做一件事。”
对面的人一边听着谢砚的话,一边擦着额角,可额间冒出的冷汗怎么都擦不干净。
“听明白了吗?”谢砚说完,问了一句。
“明……明白了。”那人很快答道。
谢砚这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手指轻抵了抵面上的面具,起身,披着斗篷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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