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回:“那衣服实在贵重,且太过艳丽,实在不适合我穿。”
“哦?我怎么听人说,你是没穿过这么多针数的衣服,怕弄坏了不敢穿,将它束之高阁供着呢?”谢棱渊讥讽道。
周围的官学子都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他今天就是要让路君年下不来台!
路君年眼都没眨,淡淡道:“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不敢穿的,弄坏了就弄坏了,衣是死物人是活物,难道人还要为了一件弄坏的衣服赎罪?何况在我眼里,几千针的衣物和几百几十针的衣物没有什么区别,做人当时常律己自省,做官当清正廉洁,不慕虚荣。家父如此,我也当如此效仿。”
谢棱渊气得腮帮子直鼓,叶望环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帮他说话。
叶望环:“路少爷看在齐王的面子上,好歹也该穿几次,怎么能因为一句不适合,而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王爷的好意路某心领了,只是圣贤有一句话叫君子不强人所难。我也是很感激王爷的,可我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样吧,我可以教王爷算题,只要王爷愿意下堂后留下来多做一个时辰的算题,我就可以教一个时辰。”
谢棱渊直接拍桌,厉声道:“路云霏你给脸不要脸!下了堂我不去休息玩乐,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做算题?路云霏你脑子没病吧!那桃花衫我从去年腊月就定了,直到年后才拿到手,我都没穿过,你还不乐意穿,你如此不识时务,早知我就不送给你了!”
路君年暗自笑了,面上却是一副恍然模样,说:“原来如此,原来王爷是因为送了我那千针桃花衫后又后悔了,舍不得将那样华美的衣物赠予我,王爷大可以明说,我晚点就将那桃花衫亲手奉还。”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学堂里的官学子全都听到了,周围很快响起了窃窃私语。
“齐王连一件送出去的衣服都要收回,未免也太斤斤计较了。”
“还好他没送过我什么东西,不然我用过了都不知道怎么还回去。”
“就是,谁不知道齐王向来挥霍,说不定是没钱定新衣服了,这才想起之前送出去的那件,心里指不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现在对方提出来,刚好可以顺道要回来了。”
“可贵妃不是刚给他定了两身衣服吗?怎么有了新衣还念旧衣呢?”
……
太学堂还有一部分是谢明凰的人,看到谢棱渊跟人吵起来,自然跟着落井下石。
周围大大小小的声音让谢棱渊面上无光,他本意并不是让路君年归还衣物,他只是想让路君年拾阶而下,伏小作低让他长长面子。
谁知道着对方咄咄逼人,竟然不卑不亢把他的话全部怼了回来!
“路云霏,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谢棱渊恶狠狠地说。
路君年淡淡道:“王爷放心,路某一定记得归还王爷桃花衫这句话的。”
左右已经得罪了谢棱渊,路君年现在反倒不怕了,而对方越是愤怒,就越接近他的目的。
那边谢棱渊气得脸色发青,路君年直接越过他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洛文仲递给他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你果然有胆识,可惜我要入宫,不能嫁给你。
路君年只瞥了一眼就把纸条推回去了,没有回话。
越寻冲着路君年眨了眨眼,小声说:“云霏哥,你以后晚上睡觉记得关门。”
路君年淡淡道:“知道了。”他一直记得关门。
谢砚看着路君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半个月后。
“啪——”
一盒食盒重重地放在了路君年的桌上,他一抬头,就看到谢砚坐在了他的对面。
谢砚将桌上的书籍笔墨扫到旁边,取出食盒中的膳食,比路君年的两碟素菜不知好上多少。
“我不喜欢吃蒜苔,你把它们都挑出来。”谢砚说。
路君年静静地看了谢砚一眼,垂眸挑蒜苔。
“这块肉烤得太焦了,别让我看到它。”谢砚又说。
路君年将它放进了食盒中盖上。
“这鱼怎么还有股腥味,拿走拿走。”
路君年又将鱼汤往食盒里放。
周围人对谢砚刁难路君年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在意他们。
谢砚是在路君年将谢棱渊的衣服归还后,开始这么做的。
又到了一个休沐日前一天,下了堂后,路君年先是去了枫林苑的右厢房,随后又转道去了东宫。
谢砚身为太子,自然不可能跟官学子一起住在学堂殿,他有自己的宫殿。
路君年一到东宫,宫人就将他带到了地下一个秘密靶场,谢砚下了堂后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正抬弓射箭,正中靶心。
“过来,我教你射艺。”谢砚将手中的弓箭递给路君年。
路君年接过,玄铁打造的弓箭挺沉,他的肩伤好了大半,但仍旧用不了全力,左手抬弓实在有点费劲,正当他想要用右手抬弓时,谢砚从背后托住了他的左手。
“右手拉弓,沉肩,扩胸,将箭头的方向对准靶心上方一指的距离。”谢砚的声音从路君年耳后响起。
路君年耳尖微热,紧抿着唇,如他所说照做,借着谢砚左手的力,拉满弓后松了手,黑羽箭堪堪射中靶子的最外圈。
“还不错,起码射中了靶。”谢砚笑道。
路君年上前一步,远离了谢砚,才恢复自然,问:“这把弓太重了,我举不起来,能不能换把轻的?”
“弓越重越硬,弦才能绷紧有力,箭的射程才更远,更具穿透力。”谢砚拿过路君年手里的弓,将一把相对较轻的弓放在他手上。
“我真的怀疑你在路府吃不饱饭。”谢砚握了一把路君年的手臂,又问:“你是真的不能吃荤腥,还是只是在用这个借口拒绝谢棱渊?”
路君年:“能吃,只是不爱吃。”
“那就行,以后你跟着我吃肉吧,你现在空有一副架子骨,半点肌肉没有,跟着我很危险的,你要学会自保。”
谢砚所说的吃肉,是真正意义上的吃肉。
自从虞贵妃第三次来太学堂后,当日发生的事情传到了皇帝耳中,许是皇帝也觉得太过苛待官学子了,他们的午膳也终于有了改善,不再是固定的清粥配素菜了,而是有几样荤食可以自由选择。
路君年还是选择那两样素菜,于是,每日的午膳,谢砚都会特意刁难,让路君年将一些荤食放进食盒,在送回食盒的路上,让路君年将那些荤食统统吃掉。
路君年从一开始的抗拒,极难适应,闻到那股味道都不适,到如今能够面色如常地吃下荤食。
经过很多日的特别训练,他已经能够举起谢砚的弓箭,虽然拉弓的力劲远远不够,准头也不行。
第46章
今年的春日宴比往年要晚,在四月初清明后,跟世宁公主的接风宴一起办,日子渐渐逼近,太学堂的学子也比以前要浮躁些。
路君年吃过午膳在抄书,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谈论有关春日宴的事情。
“说起来今年的皇狮园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人过去,那满园的桃花花期正好在三四月,已经开了花,很快宫里就会有桃花饼吃了。”
“宫里有也不会给你吃啊!”
“那还真不好说,往年的春日宴只有三日,今年连着世宁公主的接风宴,足足有七日!宴会规模比往年都大,我们应该也能吃到宫廷糕点。”
“这么说有七日不用来太学堂了?”
“你想的真美,我刚刚问过太傅,春日宴人多口杂,容易生事端,这七日我们都要宿在学堂殿!”
众人立刻怨声载道。
路君年听到他们谈论起桃花,突然就想起自己年前曾跟路恒提起过想在路府院中种桃花,路恒也说过十几棵桃花树苗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移植过来。
三四月都是桃花花期,也是栽种树苗的好时机,眼看着快要三月底了,不能再拖到春日宴后了。
下了堂后,谢砚跟着路君年来到了枫林苑的右厢房,路君年跟他说起桃树苗的事,这一次的休沐日,他得提早回家。
“你们从哪里移植桃花苗?”谢砚直接躺倒在路君年的床上问道。
自从叶添锦和李明昀搬走以后,路君年就一个人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规整得很好,干净又整洁,也再没出现过鼠蚁,就连蛛网都不曾见过。
屋里染着草叶熏香,谢砚初来时是淡淡的苦涩味,来得多了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这味道很清新好闻。
“城东那家最大的花卉园。”路君年依稀记得路恒曾提过。
谢砚又问:“那路府会做桃花饼吗?”
“会。”只要路君年吩咐了,路府的厨娘都会做,“不过刚种植的桃树苗,今年应该是开不了花了。”
谢砚略表遗憾,随后又说:“春日宴我们去摘皇狮园的桃花,我倒要看看是宫里的桃花饼好吃,还是路府的好吃。”
路君年知道谢砚这是同意了他提早回家,由衷道:“路府的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了。”
路府从没有种过桃树,往年的甜点里也没有桃花饼,厨娘可能都是第一次做。
休沐日前一日,路君年下了堂回到路家,吩咐完明日移植桃花树苗后,他像之前一样,询问路印文有哪些人递了拜帖。
除了那些熟悉的官员,路君年终于等到了汤成玉递上的拜帖。
“那人说他叫汤成玉,会在明日拜访,只待一个时辰便走。”路印文说。
只待一个时辰?
路君年蹙眉,问:“可有说是上午还是下午来?”
路印文摇头。
“那明天先准备移植树苗,等他来了直接把他带到前屋议事堂,暗中叫仁安堂的柏芝去请宫里的顾太医下一张清热解毒的药方。”路君年吩咐。
路印文点头应下,心里却疑惑,清热解毒的药方民间的大夫都能做,为何要特意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还要让一个外人去请?
他望了望天,早春时节气温还是很低,也不至于到需要解热的地步吧。
再一回首,他家少爷已经不见了踪影。
种植桃花树需要用到特定的土壤,路府的土不太适合种桃树,所以路君年特意赶到了城东花卉园,想再买点肥沃的土壤。
花卉园的人极擅察言观色,能够通过进出人的衣着打扮推测出家中富贵还是贫穷,他们看到路君年,立马迎了上来,询问他要买些什么。
路君年直言要买适合种植桃花树的土壤,园内的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随后拥着路君年往一排木架子前走去。
“这红壤土是专门用来养牡丹的,土壤肥沃松软。”
“您看看这泥炭土多么湿润,保水一级棒,同样松软透气,里面还有很多植物残体,肥力好!”
“松针土同样肥力好,不易板结,关键还比一般的土轻。”
他们说了一堆,到最后路君年也不知道到底选哪种土壤。
“你若是实在拿不准,就全都买一遍拿回去挨个试,毕竟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身后隔着一排木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路君年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明钧惟和谭珊俟,刚刚那句话是谭珊俟说的。
“明大人,谭小少爷。”路君年朝他们拱了拱手,明钧惟同样叫了他一声:“路少爷。”
听到明钧惟叫路君年“路少爷”,刚刚围在路君年旁边的那几人脸色立马变了。
城东离路府有点距离,他们没见过路君年,又见他穿得并不富裕,以为是哪个商家的公子出来玩,没见过世面,他们就想哄着骗着人把这些土都买一遍。
谁能想到这是路家的少爷!他们明日还要往路府送桃树苗呢!
他们怎么就没在他说要买种桃树土壤的时候反应过来呢?
众人慌忙地跟路君年赔礼道歉,路君年神色淡淡地摇头,并不追究,反而是看向谭珊俟。
他记得,谭珊俟会种地,应该是懂种植一类的,问:“路某想买些土壤种桃花树,不知谭小少爷有何高见?”
许是心情好,谭珊俟没有拿乔,将手中的花交给明钧惟让他拿好,随后走上前去一一看过那些土壤。
“路府要种桃树的地方,附近有水吗?”谭珊俟问。
“有。”路君年就是要把桃树种在路府院中的湖边。
“周围还有没有其他树?”
“湖边有柳树。”
“想让桃树结果吗?还是就开花就好?”
路君年想了会儿,答:“开花就好。”
谭珊俟又从这些土壤上一一嗅过,随后从一个木架上抓起了一把土壤,又混了另一种土壤,托在掌心递到路君年面前。
“种植桃树需要偏酸的土壤,只开花的话土壤肥力不需要太高,原本路府院内的土壤就足够了,偏偏已经有了柳树,土壤肥力就不够了,需要额外添肥。附近有湖的话也不需要保水能力特别强的土,除非哪天路府的湖干了。一般肥力足的土壤易板结,加上松针土能增加透气,而桃树正好需要透气。”
谭珊俟确实在这方面有钻研,又补充道:“最后,桃树开花并不费事,难在结果,就像人一样。”
这么说着,谭珊俟偏过头看了明钧惟一眼,将手中的土壤放在了路君年手心,从明钧惟手中拿回了自己的花,说:“当然你不要求结果,我就不多说了。”
路君年听得认真,珍重地跟谭珊俟道了谢,让人将谭珊俟说的这两种土明日一同送到路府。
谭珊俟没再多说,拉着明钧惟就走了。
园里的人一听,顿时面露难色,有一人上前,为难地对路君年说:“实不相瞒,前几日宫里来了人,将少爷想要的两种土都买走了,只剩下木架上的这点了,实在不够路少爷那十几棵桃树苗的。”
“可是为了春日宴?”路君年问。
“确是,那些人说是要运到皇狮园的,路少爷应该也知道,皇狮园里也种了桃花,需要时常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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