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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罪归百(推理悬疑)——白色黑桃三

时间:2023-12-23 09:29:33  作者:白色黑桃三
  伴随着轻微的“嘀嗒”声,迎来心跳的一次又一次的波峰和波谷,非常平稳。
  “如果……如果我真的牺牲了,我一定会把波塞冬一起拖下去。”
  白隳的语气没什么波动,眼神却泛着逼人的恨意和癫狂。
  “还有……”
  白隳从兜里翻出了个信封,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这才抬眼,递给了马帅。
  “我死后把这个给江池。”
  马帅接过这样东西,明明很轻很轻,就是几张纸,入手的瞬间却颤抖了一下。
  白隳拿出这些东西的动作太熟练了,仿佛曾在脑海中演绎过无数次,曾下定过无数次的决心又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阻碍着。
  白隳站起身,面向窗外孤独的旭日景色,斜阳仅仅照亮了他一半的脸。
  倏然,他伸出手,将仅有的光遮挡。
  他无法否认,巨齿鲨的羽翼和承诺很有诱惑力,但他的肩上扛着的终究是警徽。
  沉甸甸的。
  他宁可众矢之的,纵横两方,毕生流浪于硝烟战场。
  也不愿万籁俱寂,平静安康,一生苟且于羽翼下方。
  付安一生,忠诚不死。
  马帅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了红色禁封档案袋:“活着回来,哪怕任务失败!”
  白隳回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卧底,任务至上。”
  马帅:“你自己说过的,所有卧底都必须活着回来。”
  马帅眼神里满满的偏执,似乎就要求那么一个答案。
  “不是吧马局,你又不是什么新人了,这种骗小鬼的话也信?一年能死多少卧底,我算个屁?”
  这一切马局当然清楚。
  多少卧底身份暴露后受尽折磨,连家人都无法逃脱。又有多少人像疆狼一样,明明背负着荣耀,却又被迫受了一生骂名。死后尚不知几载春秋等到大白天下的一刻。
  他们这一隅,不过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
  可正因为清楚,马帅怎么也不愿意再看到血染警徽的那一瞬间。
  然而,没有人知道白隳其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他彻底解决波塞冬和亚特兰,那么疆狼的卧底身份就可以得以证明,江池再也不用承受着他本不该承受的百口莫辩的冷眼和侮辱。
  他的战神,就应该洗净浑身污浊,受万人敬仰。
  白隳笑了,很狂妄,很肆意,孤注一掷。
  白隳:“那我今晚就行动。”
  马帅:“不见见他?”
  白隳笑容不变,眼底深处却多了几分黯然和封闭:“不了,他那么精明,会猜到的。”
  马帅相信,凭借白鹰的实力,可以对江池瞒天过海。如今不愿见,大抵是怕最后放不下的成了自己。
  太突兀了。
  马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他看了眼窗外,夕阳洋洋洒洒洒在脸上,竟显得几分破败感,像是秋日里走在末路的枫叶,凋零又飘忽不定,危机四伏却居无定所。
  江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正烦躁地靠在车门抽着烟。
  雾霭般的细小颗粒充盈腹腔和口鼻,让他多了几分不真实感。他微眯着眼晴,像个冰冷的杀人机器,偏偏又贪恋着点人间的情味。
  许久,他喉结上下活动,所有压抑的怒火演变成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
  他指尖缓缓用力,将那点仅剩的星火掐灭,塞进旁边的垃圾桶后,转身上了车,奔向了和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车子最终停在了军方镇守的大院前。
  镇守官兵熟练的敲了敲驾驶座车窗,江池将窗摇下,出世了自己的证件:“原海市刑侦支队支队长江池,有一个案件需要找杨厅长核实。”
  官兵仔细比对了证件上的照片和江池本人,又去打了个电话,这才放行。
  开着车的江池目光在周边的别墅和大院不断来回,也许,等他再向上爬一爬,爬到省厅的位置,退休后也许能有幸住在这里,住在这有纪律严明真枪实弹军人保护的地方。
  再把白隳以家属的身份接过来……
  车的发动机轰鸣声随着思绪渐渐消失,江池下了车,隔着院子,看向了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的老人。
  “来了?”
  老人早就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却并没有睁开眼,面容上沉淀着时光和狼烟留下的厚重感和肃杀气。
  江池:“嗯,杨厅。”
  杨思德摆摆手:“都是退休的,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老爬虫,还叫什么杨厅,说吧,有什么想问我的?”
  江池语气眨眼间冷了下来,又在一瞬间变得平静,就像是个令人打着寒战的错觉。
  江池:“关于屠空之战的警方支援问题。”
  杨思德,原青河省省厅。
  能爬到省厅位置的,都是把一整条命拱手奉献给事业的英雄。无数次出生入死,无数次黑白两道的摸爬滚打,一次又一次在死亡中徘徊。
  他身上的功勋能贴满警局正面名誉墙,个人一等功个人二等功这种基本在烈士身上才会出现的功勋也不在少数。
  但最近,一些线索,却将苗头指向了他。
  这个一手将无人知晓身份的青河省秘密卧底白鹰培养起来的直接负责人。
  江池知道自己在质问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还是一个杨厅最不愿意让别人撕开的真相。
  江池语气染上了质问:“当年以各种理由下令禁止支援白鹰的是您,为什么?”
  闻此,杨厅表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被人戳破不堪的一面的怒火:“你在质问我?”
  杨厅用一种极致恶意和戾气的眼神盯着江池看了许久,江池也没有退让一步。
  最终,杨厅收回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后生可畏啊……说起来,白鹰就像是我孩子,明明,他也是我培养起来的……”
  ……可为什么会变成最后那样呢?
  冬风轻抚而过,扬起了这位老人苍白的鬓角。
  杨厅:“你知道吗?在所有人眼里,我是神,无所不能……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不过人这一生,总有些事,偶尔回首,永远是喉中刺,压着苦涩的心脏。”
  几年前还是省厅长的他,也许还会因为几层虚假的赞扬和荣誉将事实死死掩埋,但如今,快到一抔黄土的年龄,这件事反倒成了他趋之若鹜要揭露的真相。
 
 
第30章 关系
  有的人在用一生追求无过的履历,迫使有的人以一身荣光背负一生骂名。
  这就是现实。
  杨思德言语中只有遗憾,并没有悔恨的意思:“如果当年白鹰不是那么的出风头,我怎么会亲手毁掉我自己培养起来的战士呢?他啊……还是太可怕了。”
  “可怕”这个词在哪里都不算是个褒义的,但江池还是硬生生地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眼里觉察出了一丝对白鹰的敬畏。
  “你明明知道蓝鸠和银雀不是死于他手,你们也依旧没有澄清,任由所有人对他恶语相向,同时也不逮捕他,让他对所有人失去信任,这又是为什么?”
  江池压抑着声音,说不出的阴冷。
  杨思德收敛起唯一的一丝敬畏,变得格外的漠视:“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没见过他屠空之战之前的样子,多么的意气风发。你以为你是战神,哼,当年的他可比你还强上几倍。当初让他登顶王座的民众呼声太多了,盖过了我的儿子……”
  杨思德的话没有说完,江池就彻底意会了。
  杨思德想彻底毁了他。
  他这样一个一生奉献给事业的老人,恐怕那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一直平平安安的身居高位,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工具”功高盖主,取代自己儿子的地位呢?
  所以,白鹰死于屠空之战,这个幻想中的结果对于黑白两道来说,众望所归。
  可真正让这位老人后悔的,是当年银雀和蓝鸠的追烈仪式过后,自己儿子的死讯。
  当年的特警支队支队长——杨可,火场中为救人被卷入爆炸,宣告牺牲。
  那个时候杨思德才发现,自己没了可以传承衣钵的人,他便又想到了大难不死的白鹰,却终究没能低下次头。
  再到后来,其实老天给了他很多道歉的机会,杨思德却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战士变得封闭,亲眼看着白鹰越来越靠近传言中的心狠手辣。
  杨思德好像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了,闭上了眼睛:“从亚特兰波塞冬的右护法海狮,纵横几个国家的连环杀人魔Cleaner,到全省军火贩的龙头老大,再到不久前的国际佣兵火烈蝎,他用自己的做法告诉了我……他根本不在意什么财权,是当初的我太过于肤浅。”
  然而这些行为,却让所有人对于他杀队友,喝队友的血的事实更加深信不疑。
  实际上,这份心狠手辣,白鹰一直也没有面向过自己人。
  也没人考虑过做出如此之事的白鹰为什么没人把他抓起来。
  杨思德把一切全盘托出,似乎安心了一些:“不过过去这么久从来没人问,为什么今天你为他讨公道呢?你又是他什么人?”
  江池就那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杨思德似乎也觉得没趣,冲着江池摆了摆手:“行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累了,你走吧。”
  “杨厅,你知道吗……”
  江池突然开了口,刺骨又带着点沙哑,充斥着昏天地暗的狠辣。
  江池:“我父亲亲手送进监狱里的那些人为了报复他,把所有枪口转向了我的母亲。一个手无寸铁之力开朗的女性。轮女干,又外泄了视频。我父亲一手摧毁了黑网,但是仍没有阻拦住他最爱的女人的自杀。”
  杨思德脸色没变,似乎知道这件事。
  江池继续说:“所有人的唇枪舌战对准的不是他们,而是我母亲,说她不检点,说她水性杨花,说她为英雄蒙羞!犯罪的人被判了有期徒刑,那些口不择言的混蛋却什么都不用承担。你知道那些人说过什么吗?”
  杨思德好像对这件事很意外,动作一顿,声音都有些颤:“什么?”
  一个又一个字像崩豆子一样被江池从唇齿舌尖硬生生挤了出来:“他们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杨思德如遭雷击,整个人像一下子被抽干了血。
  见此,江池的声音是满满的快感和狰狞的恶意:“像吗?你和你一生在处决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江池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发动了汽车引擎。
  夕阳之下,渐黄昏的浓重暮色倾洒而下。
  杨思德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老人终于摆摆手,召来了一旁的驻守官兵。
  杨思德:“小刘,过来,帮我澄清个事。”
  老人最后看了眼渐升的月亮。
  无关诋毁和污蔑,也无关悠悠众口,愿所有赴汤蹈火的英雄身披荣光,光明大道上,共享山河无恙,弥久公道。
  黑夜降临,灯红酒绿的都市被风裹挟着不断越过车窗。
  等大院的官兵给他开门的当儿,江池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戴上了蓝牙耳机,呼叫着白鹰。
  然而,在江池有些雀跃的心态里,接电话的却是个野男人。
  马.野男人.帅的声音老不正经:“呦~江公子~找奴家干嘛?”
  江池:“……”
  江池知道白隳给自己的备注是江公子,于是他下意识看了眼备注,是白隳没错。
  下一秒,江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挤压在心脏,让他滋生出从高处坠落的慌乱感,让他如坠冰窟。
  马帅从一开始的觉得这个称呼难以启齿,变得如今的歉意,他说不出话,就那么沉默地感受着对面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马帅硬着头皮:“白……乌鸦的手机现在在我这,你应该知道……”
  马帅话没说完,对面就传来了声怒不可遏地血肉猛砸方向盘的咣当声,他顿时噤若寒蝉。
  江池砸完第一次方向盘,又没忍住狠狠砸了第二次。那一瞬间他几乎难以遏制骨子里的凶性,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车尾。他死死咬着牙,太阳穴青筋一突一突,眼珠攀上了几缕血丝:“你……怎么敢,真的越过我找他!他现在在哪!”
  马帅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他说他不见你,不想这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他也想保护你……”
  “我不需要!他现在在哪!”
  尽管江池的怒火听起来仍甚,但马帅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江池只是在怒,怒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亲自解决亚特兰护心上人安宁,没能在白鹰找来钱破釜沉舟毁容接下任务。
  这些,马帅自知不便评价。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同意江池接下任务,那么闹的就是白鹰了。
  江池深呼吸几口,强行咽下恶感:“相关资料和线索发给我。”
  马帅:“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镇守官兵抬了抬手,示意江池可以离开了。
  江池引擎发动,和旁边的一辆白色SUV逆流擦肩而过,那辆SUV的主人从驾驶座探出了头,是个中年男子。
  男子神色严肃,一副国字脸,有种包青天的风骨。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僵直着躯体,一板一眼地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官兵。
  江池的神色又是一凛,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了出来,他的脚已经在油门上稍稍用力,双手也在方向盘上悄然逆转。
  只一下,就一瞬间,他就能杀了那个中年男人。
  怒火倾巢而出,他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冲着SUV撞上去了,电话那边马帅的声音喋喋不休,江池也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
  倏然,马帅冗杂的长句里,一声格外清晰的“白鹰”唤醒了他些许理智。
  江池猛然回神,有些慌乱地挂了马帅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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