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禹尝试着眯着眼睛看,白纸上的文字乱七八糟地过在脑海里,怎么都连不起来。终于泊禹放弃挣扎,把东西往那边推了推,“不好意思啊,我今晚喝了点酒,状态不太好,明天再看吧。”
“教授,我这边还有个资料,要求导师签字的。”
泊禹把文件接过来,推了推眼镜,很努力地扫了几眼大致内容。
楚怀音掐着手指,死死地咬住下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泊禹察觉到后,淡然一笑,“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人,这个是学校的奖学金评定吧?”
一共五页A4纸,泊禹每往后翻一下,楚怀音的慌乱就多一分,索性后面几页泊禹没仔细看,直接就拿笔签上了名字。
“哎怀音。”
怀音手指死死捏着几张纸,眼神里控制不住的慌乱,回话的声音也在发抖,“怎么了教授?”
泊禹坐在那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嘱咐他,“晚上去实验室换一下小张,他也盯一天了,我明天早上直接过去。”
“知道了教授。”
从泊禹这里出去,楚怀音才松了一口气,他把手里的几张纸翻了翻,前三张拿出来撕碎了扔进垃圾桶里,后两张被他折起来装进口袋里。
快步回到实验室,把小张换回去休息。
“楚师哥,你怎么这么开心啊?看起来有好事啊。”小张的调侃让楚怀音一愣,收敛了笑容才解释,“也没什么,就是看这个实验跟到现在都没问题才开心的。”
“师哥,那我先走了啊。”
“嗯,早点休息。”
是夜,如水面一般,一处湖面无风镜未磨,一处波光粼粼荡涟漪。
躺在长久没住过的员工宿舍,泊禹翻了好几个身,还是没忍住给周乐衍发了一条微信,删删改改,“中午实在有急事,抱歉啊。”
周乐衍收到微信的时候也处于失眠状态,一边把泊禹大骂了一遍,一边又忍不住抱着手机回应。
本来想直接问他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删删改改也就发出去一句“没关系”。
“你吃晚饭了吗?”想了想,泊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
周乐衍想到下午被他吃了两口就嫌弃的不行的炒饭,还是回答吃了。
泊禹最近好像很忙,他不想让泊禹担心。
第十六章 别扭的泊教授
“老师怎么办啊……”
泊禹深吸一口气,身上穿着昨晚没换下来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还没来的及整理,看着这群学生,和失败的实验品,有种难言的心累。
原本反手撑在实验台上泊禹,闭了闭眼睛,把所有的实验失败品倒进垃圾桶里,“怎么办?你们问我怎么办?我问谁去啊?”
在场的几个学生都被发火的泊禹吓到了。
一直以来,泊禹在这帮学生们眼里的形象都是,看似冷淡,实则耐心脾气好的教授,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火。
“都杵在这儿干嘛呢?”泊禹两条淡淡的眉毛纠缠在一起,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不耐烦。
几个学生互相看了一眼,一起退了出去。
泊禹在实验室里自己调整情绪,家人的突然造访,让他不知所措。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亲情,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家人相处。
每每看见泊夏那张脸,泊禹就本能地想要逃避,心里的不甘也好,委屈也好,总是能被那张八九不离十的脸唤醒。
实验又失败了,他心里乱的跟一团麻一样,一会儿焦躁,一会儿烦闷,还有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始终没能平复下来。
当车停在水行律所楼下时,泊禹自己都有些错愕。
或许,他有病。
而周乐衍是那个唯一能救他的药。
医学上管这个叫镇定剂,文人管这个叫救赎。
解安全带的时候,泊禹的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周乐衍还能有谁,而另一个,不就是那个美国回来的师兄吗?
食指有规律地叩击着方向盘,泊禹忍不住想,要不他也去美国修个学历?这样周乐衍会不会更喜欢自己一点?
想完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荒谬。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有说有笑的背影,泊禹无意识地握紧了双向盘。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靠在靠背上才想起来,反正车里就他自己,也没什么怕的。
刚解开的安全带又重新系好,刚冷却下来的发动机重新开始工作。
泊禹走了,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周乐衍可能不太需要他。
周乐衍下车的时候就看见泊禹的车了,想着泊禹停好车就能上来,谁知道他在公司楼下站了半天,连泊禹的影子都没看见。
“衍哥,你站这儿干嘛呢?”
周乐衍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晒太阳,补钙。”
“哦。”许雅男点了点头,往楼里走了两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哦对了衍哥,我有个卖保健品的同学,我看他朋友圈发的那个钙片不错,要不……”
周乐衍一记眼刀甩过去,许雅男瞬间闭上嘴,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被留下晒太阳的人看了看表,感觉自己脑子可能真的缺点啥,要不然也不能在这烈日下干等一个人十多分钟。
太阳看了都摇头,可能还以为有人跟他比谁有意志力呢!
接到电话的时候,泊禹正在路上等红灯。
“你在哪呢?”
“学校。”旁边时不时传出几声鸣笛声,泊禹心虚地把免提关掉,小心翼翼地捂住收音的地方。
周乐衍听着就想笑,这个律所的选址确实离他们学校不远,但是联系到城市的交通状况,怎么也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哪有那么快能回去。
“哦。”周乐衍难得没有拆穿他,“行,我饿了,你今天中午要过来吃饭吗?”
周乐衍咬了咬下唇,主动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真的很抓马。
“行,我马上过去。”
被主动邀请了哎,泊禹有点兴奋,但面上不显,找到一个路口立刻低头往回反。
“今天路况挺好啊,这么快就过来了?”
泊禹摸了摸鼻子,又理了理衣领,“刚好在附近办事,顺路就过来了。”
“哦。”周乐衍一边拆外卖的盒子,一边拆泊禹的台,“刚才不是还说在学校吗?”
泊禹夹菜的手一顿,“吃饭吧。”
不提还好,一想到停车场看见的那一幕心里就不是滋味。
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周乐衍,那个师哥也许真的就是普通师哥,但是泊禹实在按捺不住心里那颗嫉妒的火苗。
稍有一阵风吹草动,就会燃起熊熊烈火,像要将他整个理智都烧毁吞没在火海里。
周乐衍因为下午要开庭,这一顿饭吃的也急,扒拉三两下就放下筷子了,“你下午有事吗?”
以往泊禹是巴不得能在周乐衍办公室多待一会儿,今天他倒是没心情了。
要做实验这个借口到嘴边,又想到那个失败的实验,泊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比起被人霸占的房子,刚刚失败过的实验室和没住过人的宿舍,泊禹宁愿待在周乐衍这躲一下午清闲。
“没。”
周乐衍察觉到了泊禹情绪不高,奈何时间卡的紧,也不好说什么,“两条路,要么跟我出门给我当司机,要么在我办公室乖乖等我回来。”
如果放在往常,泊禹肯定是要上纲上线调侃一下周乐衍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但是今天他真的没兴致。
“我在这等你。”泊禹淡淡地笑了笑,很努力地让自己表现的与寻常无异。
周乐衍点了点头,拿上公文包就出门了。
办公室里有一张很大的真皮沙发,泊禹吃完午饭就在那上面度过了一下午。
唯一的瑕疵就是,那个师兄又来了。
周乐衍不在,泊禹觉得办公室属于私人领域,开门之后就整个人堵在门口,拦截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戴宵凡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眼底没什么情绪,扬了扬手里的领带夹,“这个是小衍的,掉在我车里了,我就给他送一下而已。”
“哦。”泊禹淡淡地瞥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语气平静,“信得过我就给我,我转交给他,信不着就改时间再过来。”
戴宵凡点了点头,果断把东西放到泊禹手里,“行,麻烦了。”
人走后,泊禹拧紧了眉毛,这个什么师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可以改时间过来用作见周乐衍的借口,偏偏要交给他。
泊禹纳了闷,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最后点了点头,这招没见过,还是留档以便后续观察吧。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挺快的,模糊的暮色冲淡了晚霞,像美术生为了调出高级灰特意混合了其他颜色的颜料。
“周律师,可真是太感谢了。”
周乐衍微微颔首,“应该的,您客气了。”
委托人主动邀请周乐衍一起吃晚饭,周乐衍想到泊禹还在律所等着,直接婉拒了委托人。
路上右转的红灯闪烁,直行的一路绿灯。
等在白线内,看路上车来车往,周乐衍突然联想到,或许他就是那条阻塞的路,只有泊禹进来才会给他一路亮绿灯。
“小衍,你找泊教授啊?”于文问。
周乐衍一回来就直奔办公室,本来以为会有人在里面等他,哪曾想扑了个空。
洗手间没人,休息室也没人。
周乐衍苦笑着,对于文摇了摇头。
其实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只是被人填满后的空洞更加难挨。
又或者是,那条路堵的太久了,泊禹是不是发现了他的无趣要选择掉头了。
他失落地回到办公室,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挣扎,可那只手就好像磁铁一样吸附在他身上。
“衍哥!”
“衍哥你怎么了?”
许雅男的呼唤唤醒了几分他的神智,那只无形的掐住他脖子的手有所松动,他拼命的挣扎才得以逃脱。
办公室里,周乐衍双眼无神,空洞地瘫坐在地上,不只许雅男,旭哥和于文姐等人也进来了,吵吵嚷嚷把周乐衍围住。
有说叫救护车的,有要下楼开车送他去医院的,还有让大家散开保证他能呼吸顺畅的……
周乐衍无力地抬起胳膊,摆摆手,嗓音干涸沙哑,“不用,我没事。”
到底是女孩子心细,见周乐衍缓和的差不多了,于文和许雅男就开始只会大家把他扶到沙发上。
“雅男,你去给他倒杯温水。”
“小旭,你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姐,我没事。”惨白的脸色配上这种话,怎么看怎么都像在逞能。
好在几个同事也不纠缠,打点好一切就退了出去,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周乐衍有事一定要叫他们。
从抽屉里找到药,就着温水服下,周乐衍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许是太久没发过病,如今这么一次,还有些承受不来。
“喂?师哥。”
“你在医院吗?”
周乐衍婉拒了同事送自己出门的好意,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宜驾驶,干脆就从打车软件上叫了车过来。
“最近压力大?心情不好?”
周乐衍抿着唇,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眼底的疲惫昭然若知。
戴宵凡倒了杯温水给他,还是那副温柔耐心的样子,语气里不带一丝烦躁,“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和泊禹之间发生什么了?”
温和悦耳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引导着周乐衍的情绪。
“我不知道……”周乐衍双手死死地握紧水杯,睫毛不住地颤抖着,看起来无助又委屈。
戴宵凡不断地安抚他,陪着他聊天尽管大多数话题都是他自说自话,但是很显然,这种安抚对周乐衍是有效的。
第十七章 “衍哥罩着你”
“师哥。”
一直不肯开口的周乐衍突然开口,戴宵凡耐心地给予回应。
那一声过后,周乐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又沉默了下来,整个诊室安静的吓人。
“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没有。”戴宵凡注视着他,紧蹙眉头,沉吟片刻,严肃又认真地开口,“周乐衍,你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周乐衍长吐了一口气,仰起脸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他以前也这么说过。”
好像他也这么问过泊禹。
他从小就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父母离婚的也早,分财产的时候,两个人争着抢,提到他的抚养问题时,那对父母难得默契地同时保持沉默。
他清楚地记着,当法院把抚养权判给爸爸的时候,妈妈那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高中时,有一次他和周延吵得不可开交,周延脱口而出的一句“怪不得你妈不要你”,彻底击垮了周乐衍。
泊禹见他情绪不对,课件特意去小卖部买了糖来哄他开心,“他们都说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食。”
周乐衍从桌子上爬起来,那双埋在手臂的眼睛泛着红,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生气,愣愣地接过那根甜的齁人的棒棒糖。
葡萄的香精味在口腔里扩散开,周乐衍第一次觉得,这种甜的发腻的东西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
牙齿咬碎糖块,果味香精在舌尖炸裂,周乐衍抱着胳膊盯着泊禹的侧脸,心跳不由得加速。
“泊禹,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周乐衍张了张嘴,呼之欲出的问题到嘴边又突然转了弯,“你先说好,我要的是客观评价,不准带主观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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