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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禹回头，从周小少爷的表情里只看到了三个字，“你开呀！”
他靠向靠背，闭了闭眼睛，长吐一口气，“周律，司机也是有人权的，你等我缓一缓。”
周乐衍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抻着身子凑过去，摁住方向盘，“要不你下去，换我来开？”
泊禹咬了咬牙，你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发言啊！当然，如果他们现在不是以一个这样的姿势说话，那就更好了。
周乐衍拿着的黑色外套一直没派上用场，宽松的T恤随着他的大幅度的动作滑到了腰上面，露出了一截又白又细的皮肤。
勾人！
要命！
泊禹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截细腰的眸子晦暗不明，他动了动喉结，体内那股刚要熄灭的邪火，在微风的加持下，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泛滥成灾，一点一点，吞噬了整个荒原。
然而，那放火的人竟不知深浅，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煽风点火，甚至还浇上了一桶汽油。
牙根快要被自己咬碎，泊禹满眼猩红，理智几番被欲望吞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周乐衍！”
被点名的人像犯了错的小猫一样，歪着脑袋，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泊禹失笑，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也要宠着。
“别闹了。”泊禹把周乐衍的过了界的身子推回去，自己打开车门下车，关门之前还不忘解释，“我下去抽根烟冷静一下，你在车上坐好，别闹。”
周乐衍迟疑地点了点头，似乎是知道自己闹过了头，乖巧地目送泊禹下车关门。
那根烟到底没抽成，泊禹上下摸了好几个口袋，都空空如也。当时走的太急，别说烟了，连车钥匙都拿错了。
他背靠着车门站着，颀长的身形落在地上，只有一小团黑乎乎的影子。
周乐衍从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大致能明白泊禹今天搞这么一出的意思，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泊禹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而陈教授夫妇好像完全把泊禹当成了自己孩子来对待，周乐衍不懂人情世故，但也明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
他没拜访过除了客户以外的长辈，但也有所耳闻，情侣关系中的见家长大约都发生在关系稳定，即将走向婚姻的时候。
想到这，周乐衍双眸微动，原本平淡的眸子里生出了些许波澜。
说来，他和泊禹关系还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当时在节目里牵手成功不过是一个幌子，谁也没挑开了说要不要在一起。
但就是这么一个关系，即便许雅男称呼泊禹为老板娘，他也不会反驳；即便泊禹向外界介绍自己是他男朋友，周乐衍也没法反驳，一切都太合情理。
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直到今天来看，他们都不算真正的情侣，因为没有小情侣之间会到这个地步还发乎情止乎礼地下车靠抽烟冷静。
周乐衍就这样静静盯着窗外的背影，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状，虽然眼底没有波澜，但嘴角微勾。
七月的晚风没有攻击力，当驾驶位那边的车门一开一合，狭窄的空间内挤进来一个人，周乐衍也只是掀了掀眸子。
等到新鲜的空气和车内的浊气融为一体，周乐衍的薄唇一开一合，率先开口，“没有烟味。”
泊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努力忽略掉周乐衍灼热的视线，再拉扯一会儿，估计是走不出这个小区了。
“出门出的急，忘带了。”
“哦。”
气氛有一次干下来，泊禹趁机发动车子，一路开车停车场。
刚才在车下，他也想了很多，虽说温水煮青蛙也是煮，男朋友也叫了，老板娘也没被反驳，但泊禹也清楚，他更想要的始终都不是其他人的调侃，而是周乐衍主动承认的一句男朋友，索性今天气氛都到这儿了，何不借此把话说开呢？
第一次来这边，周乐衍不认路，但他不傻，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大道上行驶，回去的时候自然不会走小路。
泊禹的突然拐弯让他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车子已经缓缓停在了路边。
周乐衍回头，两双视线于一点交汇，一双炙热，一双疑惑。
泊禹静静地坐着，握着方向盘地手死死地扣住真皮的边缘，他缓缓上闭上眼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这人一向如此，平常调戏周乐衍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旦动了真格，就变得小心翼翼了。
再睁眼时，他严肃认真地叫了周乐衍的全名，“周乐衍，我们……”
周乐衍原本偏着头，很认真地听他说话。但天有不测风云，原本烘托得恰到好处的气氛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
周乐衍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抱歉地看了泊禹一眼。
泊禹摆了摆手，让他先接电话。
“你说。”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乐衍眉毛仿佛能打成一个结，提到关于时间的话题时，周乐衍愧疚地看了泊禹一眼，试探性地反问电话的另一端，“一定要今天吗？”
大概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周乐衍攥了攥拳头，沉默了两秒后开口下决定，“行，你先带着材料过去，我从这边直接去。”
“抱歉，我……”挂了电话，周乐衍赶紧回头看向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的人，但泊禹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去哪，我送你吧。”
周乐衍的心脏骤缩两下，泊禹这个人，永远都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他总是会照顾自己的感受，甚至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种状况，真说不出来是好是坏。
“不用，我看这边出租车还挺多的，我直接打车走，你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周乐衍委托人那边属实是情况紧急，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别的，拿着外套开了车门就走，根本不给泊禹反驳的机会。
泊禹盯着急匆匆上了出租车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扔在副驾驶的家门钥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叮咚——”
泊禹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就看到手机里新进来的一条微信。
乐衍：“车后座有两个袋子，下班的时候忘记拿回去了，你记得拿上楼看看。”
泊禹手指顿了顿，飞快地在输入框里敲下两个字，“收到！”
第二十二章 “白水”到底是谁的马甲
“周律师，你这……？”
周乐衍摊了摊手，看着自己这身不够正式的衣服，率先为自己的失礼道了歉，“不好意思啊李女士，刚才陪朋友出了趟门，急着赶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
李女士笑了笑，表示理解，毕竟下班时间临时把人叫过来也怪不合适的，“我倒没觉得不合适，就是周律这样穿太显年轻了。”
委托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看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是个职场女强人，因为工作太忙，长时间世界各地飞，上个月才发现自己老公出轨了，并且和那位小三已经保持了两年以上的联系。
从法律和道德的角度说，周乐衍是站这位女士的，毕竟自己拼死拼活的工作，回头发现老公拿着自己的钱包养小三，搁谁谁不生气。
但是，从婚姻和家庭的角度来说，周乐衍觉得这其实是一场悲哀的结束。当初他的妈妈也这个样子，回头发现爸爸出轨了以后，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法官问周乐衍跟谁的时候，周乐衍看着这两位不常在家里出现的人，竟然不知道该选谁。
爸爸是因为包养小三，常年不着家，既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也没有尽到维持家庭的义务，着实该骂。
但从周乐衍的角度来说，他妈妈也不见得是什么负责任的母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见到妈妈的次数甚至十根指头都能数过来。
“李女士，我这边会尽量帮您拿回属于您的财产，您看还有什么要求吗？”周乐衍主动把话题挑回正题上。
李女士想了想，“周律，其实我最想拜托您的就是一定要把我女儿的抚养权要过来。”
周乐衍愣了愣，听李女士继续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周律师，我绝对不可以没有我女儿的。”
周乐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金属勺子撞击着陶瓷杯子，面前的那杯拿铁被他搅拌的天翻地覆，恍然间，周乐衍又回到了那年的法庭上。
或许是他早熟，八岁的孩子智力早已开化，人之常情也好，世故人情也罢，他早就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会有自己的判断。
那个时候，母亲常年在外出差，父亲要么夜不归宿，偶尔几次大半夜回来，估计是以为他睡着了，甚至猖狂到把外面的女人领到家里过夜。
小小年纪的周乐衍又懂又不懂，他知道爸爸的行为对妈妈不好，但他自私得装聋作哑，一次都没像母亲提起过。
八岁的周乐衍其实比谁都清醒，他可以接受妈妈在出差，爸爸工作忙，没时间来自己的家长会，没时间陪自己吃一顿便饭，但是他接受不了父母因为离异的原因，没人管自己。
说白了，他宁愿要一个空壳子的“家”，也不愿意让这个形式主义的“家”分崩离析。
他永远记得在法庭上，法官问自己想跟谁时，爸爸垂下去的头，和妈妈别开的眼神；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法官宣布把自己判给爸爸时，爸爸皱紧的眉毛，和妈妈长舒一口气的样子。想到这儿，周乐衍眼眶微红，但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下李女士的请求，“李女士放心，您有稳定充足的经济来源，这个应该不难。”
“谢谢。”李女士松了口气，从进门开始就死死握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松开。
周乐衍勾了勾唇，把记好的内容整理好放到一边，“李女士看起来很爱您的女儿。”
“天下怎么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呢？”李女士抿了一口咖啡，“其实我和我丈夫谈恋爱的时候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前两年为了给自己争取名正言顺的地位，一直在忙事业，最近我才想明白，其实我的目标没错，但是在追求目标的路上确实忽略了一些东西。”
周乐衍眼神淡漠，神情看不出波澜，静静地当个倾听者。
“事已至此，我的婚姻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女儿才三周岁，我不想连我女儿的成长都丢掉了。”
周乐衍点头，他不否认李女士对女儿的疼爱，但他也不承认那句“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毕竟他的父母从来没有爱过他。
送走李女士后，周乐衍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了许久。
“叮咚——”
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周乐衍的失神。
家庭主夫：“周律师看看好不好看？”
配图是泊禹的几张对着全身镜的自拍，照片里的人上身是一件白色内搭，外面套着一件蓝白色的衬衫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
周乐衍点了点头，嗯，还挺人模狗样的。
手指落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删删改改只留了一个字在输入框里，“嗯。”
家庭主夫：“嗯？嗯是什么意思？”
周乐衍失笑，终于不吝啬夸奖，“就是还挺像人样的。”
家庭主夫：“……”
周乐衍的这个笑容轻松自然，和刚才和委托人聊诉讼的职业式笑容不一样。他收了手机，转身往外走。
泊禹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转身对着穿衣镜又照了几遍。
起初周乐衍给他发微信让他把袋子拿上楼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等到下车把袋子拿到手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袋子里装的是衣服。
露在外面的标签上写着的尺码好像是自己的size，泊禹拿着两个袋子，反复琢磨周乐衍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微信，“车后座有两个袋子，下班的时候忘记拿回去了，你记得拿上楼看看。”
“你记得看看”是不是就说明让他拆开？
心里的两个小人还在挣扎，手上的动作已经诚实地在拆包装了。
当衣服合适的套在身上时，泊禹像个得了便宜的大狗狗，晃着尾巴在镜子面前照了好几遍，挑挑拣拣才从几十张没有太大区别的照片里挑了两张发给周乐衍。
“谢谢衍哥的衣服。”
刚出咖啡厅的周乐衍掏出手机打字，“不谢，照着小票报销就行。”
“那不行。”泊禹发语音回复，“总得有点什么羁绊关系才能长久，这次我欠你的，下一次我送你个更贵的，你再欠回来。”
周乐衍撇了撇嘴，笑骂了一声“神经病”。
“衍哥，你没开车来啊？”
周乐衍拿着文件包走在前面，“没开。”
许雅男主动站在路边打车，“那衍哥您回律所还是？”
周乐衍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估计泊禹也不能这么早说，要不就趁今天一鼓作气把事说开了吧！
“回……”
“哦对了。”许雅男突然蹦跶着回头，一惊一乍地差点给周乐衍吓一跳，“那个衍哥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那个人有结果了。”
周乐衍疲惫地摁了摁眉心，眸子陡然亮了亮，而后又陷入纠结。
看还是不看？
“算了，先回律所，我先看看你查到的东西。”
出租车上，周乐衍一路闭目养神，下了车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办公室。
许雅男拿来的文件都是密封的，周乐衍放在桌面上看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方面又不希望那位抄袭的作者就是泊禹的马甲，因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他的潜意识里，泊禹都不会也不屑于干这样的事，但也不排斥曾经年少轻狂的头脑发热。
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那位“白水”不是泊禹的马甲，那样看来，自己就真的罪无可恕了，因为一个乌龙，辜负了泊禹九年，那他可太不是人了。
周乐衍心里清楚，不管他和泊禹怎么表现的不在乎，那九年始终横亘在两个人中间，即便现在他们能不问过往不计前嫌地在一起谈恋爱也好，搞暧昧也好，但迟早有一天，这件事一定是要公开说明的，否则拦在两个人中间，谁也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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