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关砚耳根又红了一些,心底轻盈盈的,充盈的喜欢就像冰可乐冒出的气泡,戳破一个又会冒出一大堆。
那种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连带在中央音乐厅练琴都十分顺利。
中午的工作餐是自助形式。
沈关砚拿着工作证进入餐厅,拿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还夹了一些沙拉。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来,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青年端着餐盘走过来。
青年把餐盘放到桌子上,坐到沈关砚对面就说,“你这超强的乐感不弹爵士可惜了。”
从昨天认识赵子煜到现在,沈关砚不知道听对方用惋惜的口吻说了多少遍这种话。
赵子煜跟沈关砚一样也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只不过沈关砚大一,而赵子煜在读大三。
他的母亲是这里的高管,阿姆斯特交响乐团来这里演出,这位赵总就扔给儿子一张工作证,让他来这里打杂,顺便近距离追个星。
赵子煜的偶像是现代爵士乐大师纳费杰。
本来是想给偶像鞍前马后,没想到遇到沈关砚这个意外之喜。
沈关砚的曲风细腻、优美,这些都很古典乐。
但同时他的演奏感染力很强,而且基本功极其扎实,又有着超高的琴商。
赵子煜不敢想象如果沈关砚放弃古典乐,来弹灵活多变的爵士有多完美。
任赵子煜把爵士夸的天花乱坠,沈关砚安静听完还是那句,“我喜欢古典乐。”
赵子煜捂住心口,神情憔悴,勉力道:“行吧,行吧。”
赵子煜性格开朗,很快就从悲痛中缓过来,边吃边跟沈关砚聊古典乐。
他虽然不好这口,但毕竟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很容易就能跟沈关砚找到共同话题。
沈关砚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在高中会这么黏着他的只有姜元洵。
跟姜元洵那种骚扰式的黏不同,赵子煜纯属就是性格跳脱,人很自来熟。
因为他身上没有恶意,所以沈关砚不排斥跟他相处。
一顿饭下来,赵子煜的话题已经从古典乐跳到爵士,再跳到他鸡飞狗跳的家庭,最后谈及他正在死磕的一款解密游戏。
沈关砚话不多,基本都是赵子煜在说。
他俩一同走出餐厅,赵子煜突然开口,“那儿有一个知性大姐姐,找你的?”
沈关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着一件墨绿色真丝裙的沈书雅站在音乐厅的雕花柱旁,耳朵戴着两枚很小的钻石耳钉,脖颈修长,身姿舒展。
哪怕墨镜遮了三分之一的脸,只凭气质也能看出她是个大美人。
沈关砚愣了一下,跟赵子煜说了一句,“那是我妈。”
赵子煜吃惊地‘啊’了一声。
沈关砚没再理他,快步朝沈书雅走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沈书雅摘下墨镜,“不欢迎?”
沈关砚忙说,“不是,只是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沈书雅懒洋洋道:“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琴练得怎么样?”
知道沈书雅不喜欢中庸的回答,沈关砚说,“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
沈书雅露出满意之色,“好好练,别辜负岭南给你要来的这个机会。”
沈关砚眸光软下来,声音也有些轻快,“嗯,我知道。”
“对了。”沈书雅淡淡道:“那五十万我还给那个姓姜的。”
沈关砚眼睛亮起光,唇慢慢弯起来,唇角有尖尖的弧度。
沈书雅默不作响地看着沈关砚,她已经不记得沈关砚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沈关砚性格从小就温和,是那种给一块糖,揉揉脑袋就会很开心的乖小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乖,但很少笑了,就算笑也是浅浅的弧度。
可能是初二那年,也可能更早,沈书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察觉到沈书雅的目光,沈关砚看了过来。
沈书雅移开视线,拿出一张卡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不想要,“妈,我还有钱。”
沈书雅淡色道:“不是傅启卿的钱。”
沈关砚还想劝她离开傅启卿,但知道沈书雅的态度,只能说,“我真的有。”
沈书雅将银行卡塞到沈关砚手里,“拿着吧,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好好听话,乖巧一点。”
好好听话,乖巧一点,这种话几乎不可能从沈书雅嘴里说出来。
以前她都是要沈关砚厉害一点,别什么人的话都听,尤其是男人的话。
沈关砚很敏感,闻言愣愣地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并没有多解释,“你先在岭南这里继续住着吧。”
沈关砚立刻明白,傅启卿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沈书雅重新戴上墨镜,“我走了,有事就打电话。”
沈关砚把她送了出去,直到她开车离开才回了排练室。
晚上傅岭南开车来接沈关砚。
一看是他开的车,沈关砚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岭南抬手调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热吗?”
沈关砚胸腔那点郁郁瞬间吹散,“不热。”
等沈关砚系好安全带,傅岭南把车开了出去。
见不是回家的路线,沈关砚不禁问,“在外面吃吗?”
傅岭南嗯了一声,“带你去认识一个媒体负责人。”
沈关砚不解,“什么媒体负责人?”
傅岭南:“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你的采访。”
沈关砚不是很懂这些,但既然是傅岭南把过关的,他就完全不担心这里面有坑。
沈关砚:“今天晚上做采访吗?”
傅岭南:“今晚只是见一面吃个饭,明天会拍几个你练琴的片段,我跟交响团打过招呼了,采访稿会提前发给你看。”
他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需要沈关砚操心。
傅岭南开车到了一家私人菜馆,他们进去时裴云斯跟那位负责人已经来了。
裴云斯起身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发小傅岭南,这位是我的好大哥周企,周哥。”
周企显然是听过傅岭南的,“傅先生,以前跟您母亲合作过。”
傅岭南浅浅一笑,“叫我岭南就好,我弟弟沈关砚,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企余光瞥向沈关砚,眼底划过惊艳。
他看过沈关砚弹琴的视频,没想到本人更好看。
沈关砚冲周企微微点头,跟裴云斯一样叫了他一句,“周哥。”
傅岭南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要跟自己说什么,但对方又把头转了过去。
裴云斯噗嗤一笑,“大家别干站着,都坐吧。”
第24章
饭桌上虽然在说沈关砚的事,却是傅岭南跟周企谈,沈关砚只是偶尔回答几句。
傅岭南只用了十分钟就跟周企敲定了细节,以及后续的合作。
他打算要沈关砚在社交平台开账号,似乎还找了专业的人打理。
沈关砚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没问,把挑干净葱花的黄沙蚬放到傅岭南餐盘。
裴云斯见状用一种艳羡的口吻说,“哎呀呀,我也想有小砚这样的贴心弟弟,吃蚬子都不用剥壳了。”
沈关砚动作一顿,有些无所适从。
裴云斯笑看着他说,“小砚,我吃葱,你要当我弟弟的话就不用挑葱了。”
“别理他,吃饭。”傅岭南给沈关砚要了一份主食,目光淡淡落在裴云斯身上,语气也淡,“你要是饱了,就帮周哥去工作室把那份拷贝拿过来。”
周企说有东西落公司了,吃完饭还要开车去取,所以今晚大家都没喝酒。
周企打哈哈道:“不用不用,我回家正好顺路。”
被傅岭南呲了一顿,裴云斯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笑。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去。
他们仨似乎都不饿,只有沈关砚点了一份主食在吃。
饭桌上不是烟就是酒,酒不能喝,周企忍不住摸出了兜里的烟盒。
裴云斯看到他这个动作,拿出自己的烟对烟瘾犯了的周企说,“出去来一根?”
周企本来想在包厢抽,见裴云斯这样说只能跟他出去。
他俩走后,傅岭南把手搭在扶手上,姿态随意放松。
沈关砚吃着云吞,热气氤氲在他精致的眉眼,嘴唇泛着健康的红润。
察觉在傅岭南看他,沈关砚抬起头。
傅岭南随口问,“好吃吗?”
沈关砚点点头,“好吃。”
傅岭南闻言拿起手边的汤勺,从沈关砚碗里舀了一颗云吞。
这里的云吞包得很小,肉粉色的馅儿从薄皮中透出来,汤色金黄,是用老母鸡吊出来的,撒着葱花跟小虾米。
味道咸香,确实不错。
沈关砚跟傅岭南同桌共餐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哥,你再吃几个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等傅岭南回答,沈关砚撇开葱花给傅岭南盛了几颗,还舀了几勺高汤。
裴云斯回来时,傅岭南正在喝云吞汤,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裴云斯拉开餐椅坐下来,他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跟沈关砚搭话,“小砚,喜欢抽烟吗?”
傅岭南凉凉看过来。
沈关砚不抽烟,也不怎么喜欢,但裴云斯跟周企都抽,他也不好说不喜欢,回了一句,“还行。”
裴云斯笑笑,“挺好的。”
他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地一问,之后顺着这个话题跟周企说起了烟草。
沈关砚继续吃饭,被裴云斯点破过两次,他也不好再当众给傅岭南夹菜。
八点的时候,傅岭南来了一通电话。
看到来电人,傅岭南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接个电话。”
周企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么晚了啊,我也该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聚吧,到时候好好喝两盅。”
裴云斯笑道:“今天不喝是怕回去跪搓衣板?”
周企叹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比不了你们这些没结婚的,还是单身好啊,自由。”
裴云斯揶揄他,“你在外面大鱼大肉,嫂子在家带孩子,你还谈不自由?”
周企哈哈一笑,“都不容易,都不容易。我真该走了,还得回公司一趟。”
裴云斯:“我送你。”
沈关砚跟着站起来,目送周企离开。
傅岭南打完电话回来,在门口撞上要走的周企。
周企说,“我先走了,明天我就让人过去,小砚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傅岭南:“麻烦你了。”
周企冲他摆摆手,“都别送了,我自己走。”
他坚持不让送,傅岭南跟裴云斯也就回了包厢。
傅岭南问沈关砚,“吃饱了吗?”
沈关砚:“饱了。”
傅岭南:“我送你回去。”
裴云斯从傅岭南看表的动作察觉到不对,“你一会儿有事?”
傅岭南拿起车钥匙,淡淡道:“要回去一趟。”
裴云斯好奇,“去你爸那儿,还是你妈?”
沈关砚也紧张起来,怕是傅启卿打电话叫傅岭南回去找他麻烦。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肩上轻轻摁了一下,有种不动声色的安抚,他说,“去我妈那儿。”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哥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打什么车?”裴云斯摇晃着车钥匙,“这儿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司机?”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
裴云斯诶诶了两声,竖起手指保证,“你去办事吧,这次我绝对安安全全送小砚回家。”
沈关砚怕耽误傅岭南的事忙说,“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傅岭南静了几秒,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沈关砚第三次坐到裴云斯的车。
跟前两次的跑车不同,这次裴云斯开了一辆suv。
裴云斯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的沈关砚,他眉头紧锁,神色郁郁,那双漂亮的眼睛没什么神采。
裴云斯感到好笑,“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个脸色?吃了苦瓜似的。”
沈关砚猛地回过神,眼睫垂了垂,说,“……没有。”
“什么有啊,没有的?”裴云斯停在红绿灯道口,掏掏耳朵,“大点声,你裴哥听不清。”
沈关砚知道他在逗自己,盯着前面红灯的倒计时没有说话。
裴云斯手指散漫地扣着方向盘,在红灯还剩下十秒的时候开口,“你哥让我帮忙找一个靠谱的传媒公司,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原来是要营销你。”
沈关砚错愕地看向他。
裴云斯挑挑眉,“你哥没跟你说?”
没有。
傅岭南之前说的是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采访。
沈关砚自然而然就以为裴云斯朋友想做一个有关钢琴的专稿,正巧他能帮上忙,也就来找他了。
裴云斯心下了然,笑笑说,“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以后要想当音乐家,开个人演奏会,适当的营销手段会事半功倍。”
在这个时代,实力已经不再是强有力的通行证。
这种话沈书雅以前跟沈关砚说过,她说艺术家是用金钱砸出来的。
只有实力没有金钱,不过是第二个梵高。
所以在高中以前,沈关砚参加了不少比赛,也上过电视,在京杭市是很出名的天才音乐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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