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本是调侃的话,宋元耀竟不想否认,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是心上人,但不是情书,是一些关于未来的谋划。”
这下轮到裴贵妃疑惑了,但细想一二,她也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你背后之人?”
“嗯,他算是我的老师。”
接着,宋元耀又匆忙带过了这话题,转而简述了信中所道的几个要点——当然,他没有提到关于裴家和裴贵妃的事,但他坦白的态度已然表明了对裴贵妃的信任。
听完宋元耀的话,裴贵妃沉思良久,最终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朝堂中夺权的事我懂得不多,玩弄权术的事情还是裴瑜比较厉害。但我也能感受到,你背后那人确实有手段,只不过……收归林深一派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况且还是在你明面上属裴家一派的前提下。”
这次,宋元耀很认真地陈述了自己的想法:“收归林深一派这思路先生早就同我提到过,这些日子来我也在寻找可乘之机,我打算,禀请前往通州赈灾。”
“什么?通州那么偏远的地方,你要在科举之前来回去赈灾?”裴贵妃疑惑道,但很快,她又猜到了他的打算,“说起来,林深是带着通州军发家的,通州有归乡的老兵,也有许多军士的家眷,你若去了,确实可起到笼络人心的作用。”
宋元耀点了点头,指尖点在地图上,从京城滑向通州,又经过禹州回到京城。
“通州旱灾并不严重,这次赈灾油水也少,自然没人会同我抢这次机会。”他将计划徐徐道来,“通州到京城有两条路,其中一条经过禹州,禹州太守乃林深旧部,可趁赈灾之机与其共通大局。”
裴贵妃不认同:“禹州太守刘鸿乃林深亲信,他不傻,怎会因为你区区赈个灾就站在你这边?”
宋元耀轻笑道:“自然不会,但若我有尉迟骁害死林深的证据呢?林深得军心,得禹州民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表出诚意,他们自然会站在我这边。”
听到这话,裴贵妃愣住了,她想开口问宋元耀怎么会有证据的,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硬生生忍下了即将问出口的话语。
她故作平静,又问:“算算脚程,科举时你也只能堪堪赶回,前期打点却是重中之重,你又如何是好?”
“裴家想管,便由裴家代劳了。”
宋元耀眼眸微眯,经过几天几夜没合眼的钻研,他已从裴家庞大的结构中窥见了一些脆弱之处。
“但并不是所有裴家人都愿意只听裴瑜一人的差使,不是吗?”
裴贵妃恍然大悟:“你想培养新的裴家人,令其与裴瑜分权?他们敢吗?”
宋元耀笑了笑,仿佛方才眼中酝酿的阴谋只是一瞬即散的云烟:“若有母妃作保,自然敢的。母妃也是裴家嫡系,又是权同皇后的贵妃,甚至……是将来的太后,自然能与裴瑜抗衡。”
第33章 败露
裴贵妃笑而不语,她属实没想到,宋元耀成长得这么快。
又或者,宋元耀求她当他母妃的时候,已经规划好了之后的路,只不过当时刻意装得可怜,让她卸下了防备。
“这些,是你的先生教你的?”她问。
面对这个问题,宋元耀方才的气势卸了大半,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坠入爱河的毛头少年,纯情得可爱。
“嗯……先生是很好、很聪明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他红着脸道。
裴贵妃噗嗤一笑,又捂住了嘴:“行了,知道了。我不会管你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若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便好好对他知道了么?”
宋元耀匆忙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我会好好对他!但……却也不知要怎样对他好,他似乎只想我好好的,从不从我身上渴求什么。”
裴贵妃看的事多了,自然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看来,他是想做肱骨,不想做你的爱侣。”
宋元耀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我不知道他如何想的,我也不敢同他表明心意,怕他若不喜欢我,我便会因此失去他。”
“你若不曾待他如爱侣,又如何让他对你另眼相待?”裴贵妃叹了口气,对宋元耀这副不开窍的模样无奈极了,“你啊,多做些能让他感受到恋人之爱的事吧,就算他真对你无意,又怎知日后不会因为你的示好而心动呢?”
宋元耀悟了,匆忙向裴贵妃道谢,接着就百般暗示裴贵妃离开,似是要急着去干些风月之事。
裴贵妃识趣地离开了,走出文心宫后,她忽然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去查查大皇子背后之人是谁,我怀疑,是林深身边的故人。”
-
裴贵妃走后,宋元耀就想着要送顾景林些礼物,但想来想去,总是不尽如人意。
顾景林被囚于方寸之地,再好的宝物送给他,他也不需要。
更何况,他向来内敛,很少表露出什么洗好。
但无论如何,人生在世,总该会有些念想吧?
他会喜欢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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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宋元耀便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了宫,去往了京城城郊的永恩寺,拜访当今圣上的嫡母,也就是他的祖母柔惠夫人。
宋穆为宋家庶子,柔惠夫人待宋穆并不算亲近,但也未刻意苛待。
开国之时,为表孝心,宋穆曾欲封柔惠夫人为太后,但她自知宋穆对她并无孝心,且一心向佛,便拒绝了,隐居于永恩寺。
对宋元耀这个孙子,她更是没什么感情,因而今日见他来寻她,她顺理成章地以为这是来讨要些支持的。
她正欲赶人走,就见宋元耀献上了一沓手抄经书。他说:“这是孙儿昨夜熬了一晚抄的经书,自知心不诚,本不应借此向祖母讨赏。孙儿从未向祖母求过什么东西,但如今有一物,孙儿实在想要,因而厚着脸皮来拜访祖母了。”
柔惠夫人皱了皱眉:“你要什么东西?”
宋元耀说:“孙儿听闻前几日禹州进贡了些新鲜的柑橘,祖母可以给孙儿几个吗?”
柔惠夫人愣住了,她属实没想到宋元耀跑过来仅仅是为了几个柑橘。
-
午后,宋元耀提着一大袋柑橘紧赶慢赶跑回了宫。
在去往禁宫的小路上,他满心期待着顾景林看到这些柑橘时的心情。
顾景林在禹州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会怀念禹州皮薄肉肥的柑橘吧。若是能在遥远的皇宫里尝到,多少会开心点吧。
就这样,满怀着期待的心情,宋元耀终于到了禁宫门前,但在进门之时,他忽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他回头看向那些守卫,守卫也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发现陈明旭不在,便问:“你们陈大人呢?”
其中一个守卫答:“陈大人去找陛下了。”
“什么?”
“那个……殿下最好还是先将手上的东西交予卑职。”守卫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还有……殿下请快些进去看看顾公子吧。”
宋元耀一怔,心顿时慌了,他将手中柑橘丢给了守卫,匆忙往里跑去。
路过西厢房时,他看到西厢房被翻得乱糟糟的,他顿感不妙,急忙跑向了顾景林的寝殿。
推门之时,他听到屋内发出“砰——”的响声,门开后,他被一地的狼藉吓到了。
在一片杂乱之中,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画的那副美人图。
——完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顾景林跪在地上,双手被一条绣着金线的红纱绑在了身前,他脆弱的脖颈被一只纤细的手死死掐住,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正仅仅贴着他的左脸。
利刃划破了他的皮肤,一丝血线从他脸上的伤处滴落。
“哟,这是奸夫来了啊。”娇媚的男声如尖厉的利刃划过宋元耀耳畔,“开心吗,顾景林?”
顾景林眼眸含泪地望着宋元耀,目光微动向下,似乎在暗示什么。
宋元耀浑身都要僵住了,他似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但脑子依旧一片混乱。
恍惚间,他踩到了自己画的那幅美人图,刹那,他明白了顾景林的意思。
他状似手足无措地撞翻了桌上的残羹剩饭,黏腻的汁液被打翻到了地上,把那幅美人图玷污了个彻底。
他也确实没法冷静地面对这一切,他只是想迫切地来到顾景林身边,然后从简风白的手下救下顾景林。
然而,当他靠近的那一刻,一阵厉风击中了他,下一刻,他直接被简风白一脚踹翻在地,含着内力的攻击断了他三根肋骨,他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耳边嗡鸣时,他转头去看简风白,只见简风白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盯住了他,手中掂量的匕首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的头颅斩下。
“简风白!”顾景林膝行靠近了简风白,被绑住的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泪水混杂着血迹不断流下,“他是皇子……你不能杀他!”
简风白歪头看向顾景林,接着便抬起手碰了碰他脸上的泪:“顾景林,我的夫君,你是在为你的奸夫哭吗?你这样,我会更想杀了他。”
“不行……求你了……放过他……你想要我与你圆房对不对……我给……我愿意……”
简风白阴恻恻地笑了笑:“说什么呢,我又没说要杀他,人家辛辛苦苦来了,总得给个面子不是?”
说着,他便将手上的匕首丢到了宋元耀面前,然后掏出了一瓶药,居高临下地将其倾倒在了匕首上。
“我也不要大皇子殿下的命,但您的脸,和我夫君的脸,只能留一个哦。”
第34章 证物
一个时辰前,顾景林正在焚烧着这几日宋元耀寄来的信件,快烧完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轻微的猫叫声。
他迅速将剩下的信件一并投入了火盆中,很快,寝殿的门便被推开了来,只见身着红衣的简风白款步走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漂亮的狸花猫。
“夫君,快来看看这只猫!”
简风白献宝一般捧着狸花猫上前去,凑到了顾景林面前,双眸亮亮的。
“这可是我托人寻了好久的猫,你看,是不是和阿白很像!”
顾景林抬手摸了摸这只狸花猫,猫儿乖顺得很,刚开始不耐烦地躺在简风白的怀中,一察觉到有人靠近,就仰起头舔了一下那白皙的指尖。
简风白笑了笑,随即将狸花猫放在了顾景林的怀中,花色的猫尾蹭过他的手腕,化开了他身上那股子不近人世的清冷,让简风白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与他初遇之时。
简风白从背后靠在了顾景林的肩上,笑眯眯地问:“夫君想起来了吗?在雨山那时,阿白也常常粘着你不放呢。”
“阿白受过伤,不爱闹腾,还十分惧怕你。”顾景林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抿了抿唇,便将它抛了出去。“可这只却活泼得很,怕是耐不住性子要去玩闹。”
狸花猫一得了自由,便迫不及待地溜出了寝殿,丝毫不留念主人的温情。
顾景林望着狸花猫离开时留下的门缝,眼眸深深,语气意味深长,似有所指:“就算长得再像,它也终究不是阿白,简风白,你又何必追寻一个求而不得的影子呢。”
简风白顿时不高兴了,他抱着顾景林坐到了床榻上,居高临下地捧住了后者的脸,嘟囔道:“夫君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读过书,听不懂。但我都送夫君礼物了,无论喜不喜欢,夫君都得稍微奖励奖励我吧。”
许是今天简风白心情不差,顾景林也就没有向往常般顺着这台阶下了,而是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一直都想和我回到雨山初见时的那段日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回不去了呢。”
“当然回不去了!”简风白握着顾景林的手按在了心头,语气委屈,“你捅我的那一刀我现在还记着呢!但我都……不与你计较那么多了,你就不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好点吗!”
“以前……”顾景林轻笑一声,“你不知道吗?那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演出来的啊,你若喜欢的是那样的我,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良善温顺的人。”
简风白怒道:“你诚心要气我是吧!我都送你礼物了你为什么还这样一副不知足的模样!非要我像往常那样折腾你你才会哄哄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顾景林垂下了眼眸,沉默片刻后,还是妥协般去牵简风白的手。
简风白这下可难哄了,直接转过身去,但手背在了身后,似乎是给顾景林留了余地。
顾景林无奈,一想到这人生气时会用的手段,只好稍作忍耐,深呼吸了下后,便要去握他的手腕。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道剧烈的响声,仿佛是什么重物坍塌的声响。
顾景林皱了皱眉,想起了刚刚跑出去的狸花猫,心里有点担心。
简风白本不想管,但又怕那猫真的闯出什么祸,让顾景林不高兴了,只好牵起了顾景林的手往外走。
“真是的,也不知道这畜生有什么可爱的,净会捣蛋。”简风白一边走着一边抱怨着,是不是还回过头偷看顾景林。
顾景林沉默不语,到院子里之后,他看到了西厢房凌乱的场景,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心慌。
这时,简风白倒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幸灾乐祸道:“哟,乖宝贝,知道该折腾谁呢。”
他趾高气扬地带着顾景林走进了西厢房,从一片狼藉中揪出了被吓懵的狸花猫,正欲夸它几句,余光便瞥到了一角赤红。
——断裂的书架之下,压着一条红色的纱,纱上绣着金线,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景林也注意到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简风白蹲下了身,眼眸微眯,随即捡起了那段红纱,“好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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