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林踉跄得后退了一步,心乱如麻,直到简风白暗沉沉的目光挪到他身上时,他才干涩着声音开口道:“之前我送了几本书过来,估计是那时不小心混进去了。”
“真的吗?”简风白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唇角的弧度却显得阴冷极了,“那夫君能解释下,你脚下的东西,是什么吗?”
顾景林猛地低下头,挪开鞋后,他才看到了被自己猜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副美人图,作画之人笔法生疏,却依旧将美人的神韵尽可能地描绘了出来。
赤纱迤逦,红唇微绽,若强行狡辩一二也能糊弄过去,但令顾景林都无法自欺欺人的,是那红袖上绣着的囚鸟。
——他有件一模一样的衣裳。
“别怕。”简风白悄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方才拾起的红纱一圈圈捆住了他的双手,“被夫君骗得多了,我也学会了忍耐,不会那么快就要杀人的。”
顾景林怔怔地看向简风白暗沉沉的狐狸眼,张了张唇想要辩驳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
他当然知道,宋元耀是喜欢他的。
而此刻,简风白也没想过要听他的解释,只一瞬间,简风白面上的笑意便尽数褪尽,接着便拽着他的手腕快步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顾景林挣扎地想要逃,可迎来的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扇下来的一巴掌,在被拖入寝殿之前,他绝望地看向了陈明旭,希望他能去求救。
而简风白则冷哼了一声,关上了门,将腿上磕出了淤青的顾景林摔在了地上,轻嗤道:“夫君,你没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话吧?”
他踹翻了桌案,将捎来的赃物狠狠摔在了地上:“我说,要是你敢和他偷情,我会毁了你这张脸的。”
第35章 饮血
——“我也不要大皇子殿下的命,但您的脸,和我夫君的脸,只能留一个哦。”
在一片嗡鸣之中,宋元耀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此刻的他,已经不在意胸腔之中的剧痛了,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顾景林脸颊上的血痕,也窥见了匕首泛出的银光。
顾景林……应该很疼吧……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连累了顾景林……
如果不是他自私绘下那幅美人图……顾景林也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能用这把匕首弥补他的错……他愿意……
这般想着,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想要去够那把匕首,他想着,只要在自己的脸上划上一刀,能让简风白消气,简风白也会因为对顾景林的喜欢而去给顾景林包扎伤口。
至少,不会让顾景林承担太多。
可就在他将要够到那把匕首的时候,它忽然被另一只手拾起。
他怔愣地抬头看去,只见顾景林抢过了匕首,跪在简风白面前乞求着。
“简风白,求你放过他,他是皇子,如今已经过继到裴贵妃名下,容颜容不得半点污损。他若是受伤了,宋穆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顾景林脸上的伤还在淌着血,但他却不管不顾,以极其卑微的姿态哀求着简风白。
“求你,放过他,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简风白当然知道毁容对一个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容颜有损,怎么配当储君呢?这沾了毒的一刀若是划在了宋元耀脸上,恶脓将会如岩浆般灼遍整张脸,届时,这张如恶鬼般的脸将不配出现在天下人面前,更不配与顾景林再续前缘。
正是因为简风白什么都知道,才要这么做啊。
可现在,他看着向他摇尾乞怜的美人,他又一时间不想把话说绝了,被背叛的愤怒和凌辱美人的恶念交织深化,令他发出了轻声的嗤笑。
“任何要求?”简风白抬起了顾景林的脸,指尖擦过了他的唇瓣,“上次那情蛊种得并不成功,这次,你可愿意配合?”
顾景林瞳孔骤缩,匕首失措地掉在了地上。
宋元耀挣扎着支撑起身子,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们二人。
而简风白倒是很好心地解释了:“上次那情蛊,是我强行给你种下的,功效弱得很,作用只是通过母蛊去你所在之处。不过,更深一层的功效可就不一样了。”
“不要……”宋元耀沙哑着声音阻止道,他隐约察觉到,那所谓的深层功效十分可怕。
简风白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说给宋元耀听,还是说给顾景林听:“若被下蛊之人愿自愿接纳蛊虫,蛊虫便会与其融为一体,永不分离。至于功效嘛……######################
他拽住了顾景林的长发,舔了舔后者恐惧的泪水:“############################恐怕到时候我们三人才能勉强满足夫君的胃口呢。不过这样想想也挺好的,夫君就不会些我不喜欢的话了,届时我一定好好满足夫君呢。”
“不……”宋元耀艰难地发出了声音,“不要……”
顾景林沉默着,缓缓闭上了眼。
简风白亲了下他的脸颊,轻语道:“所以,你要给宋元耀脸上划上一刀,还是心甘情愿被种下情蛊?先说好了,就这两个选择,你若不选,我就杀了他哦。”
宋元耀终于爬到了顾景林身旁,主动拾起了那把匕首:“放过他……我来……”
顾景林睁开了眼,一边落着泪,一边大口喘息着,哽咽不已。
简风白眼眸一凛,踩住了宋元耀的手腕,重重一碾。
“选。”他命令道。
宋元耀紧咬着下唇,已经咬出了血,这才没有痛得叫出声来。
“顾景林,我让你选!”简风白喝道。
顾景林看向了那把匕首,喉结微动,最终几近绝望地说:“放开他……我选……”
简风白笑出了声,随即松开了脚,然后将匕首踢到了顾景林面前,然后几步上前,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
“我就知道夫君会做出令我满意的选择,为了奖励夫君,就让夫君下手吧。”
顾景林拾起了匕首,在宋元耀如释重负的目光下,他跪在了宋元耀的身前,然后抱起了宋元耀,令其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宋元耀松了口气,接着还故作轻松地安抚道:“没事的,先生,我已经是大男人了,脸上添个疤,没什么的。”
顾景林按住了他的后脑,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脖颈旁。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阿留,别怕,没事的。”
“嗯,我知道……”宋元耀回答。
他又说:“如果疼了,就咬下去,知道吗?咬出血也没事的。终究是我把你拖到了这场漩涡中,你多喝点我的血,也会让我心里好过些。”
宋元耀想说自己根本不怪顾景林,是他对不起顾景林,可却感觉到自己后脑处的手不安地颤抖着,又很用力地将他的脑袋按着紧贴着顾景林的肩颈,他感觉到了顾景林的恐惧,便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下。
“嗯……”
顾景林终于松了口气,在简风白不耐烦地要催促之前,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匕首划破了宋元耀的脸。
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当那刺骨的疼爬上脸颊时,宋留还是疼得几近崩溃。
那个匕首不是单纯的匕首,上面涂的东西才是最致命的毒,仿佛千万个浴火的恶虫,争先恐后地钻进每一寸肌肤,急切地要将他的血肉啃食殆尽。
他甚至忘了下手的人是顾景林,忘了抱着他的人是他最最珍视的人,剧烈的灼烧感令他控制不住地合上齿关,此刻,他后脑处的手掌一用力,他反应不过来,直接咬上了肩颈处的血脉。
娇嫩的皮肤被厉齿刺破,温热的血液从肩颈处迸发,涌进了他的口中。
奇怪的是,明明是热的血,却仿若清甜的甘泉,在他饮下的瞬间,一点点浇灭了他面上蚀骨的灼痛。
第36章 奸计
最终闯入寝殿的第四人,不是陈明旭叫来的宋穆,而是裴瑜。
看着一地狼藉,看着半身浴血的顾景林,看着几近昏迷的宋元耀,他并没有立刻质问什么,而是命令丁右道:“将大皇子送去永乐宫。”
“是。”
丁右走上前扶起宋元耀,但宋元耀却执拗地用着最后的力气握着顾景林的手,不肯放开。
简风白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直接将顾景林身上的衣服撕了下来,然后将其拖到了身下。
“处理完奸夫,现在就该好好惩处到处勾引人的夫君了,喂,裴瑜,要不要一起?”
裴瑜颦起了眉头,宋元耀则发了疯似的要扑向简风白,丁右无奈,只得在他后颈处劈了一刀,然后将其扛了出去。
当寝殿的门被合上的一刻,顾景林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向了绝境。
他看到裴瑜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目光落到了身旁的红纱上,裴瑜不发一言,但显然明白了什么。
顾景林也明白了什么,却没有戳穿,而是仰头看着他。
“裴瑜,你满意了吗?”顾景林笑道,笑容凄惨而悲情,“你得到了想要的,很得意吧。”
裴瑜叹息了一声,然后从床头处拿来了纱布与药粉,为顾景林包扎脸上的伤。
“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他说,“也该受点惩治。”
顾景林不想再骂裴瑜恶心,不想戳穿那只还在西厢房飘飘欲仙的狸花猫的真相,不想指责他费尽心机的陷害。
在他看到那段红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裴瑜所为。
那红纱是当日他讨好裴瑜时亲自系在裴瑜手腕上的,根本不可能是宋元耀拿走的。
可他不能说,不能向简风白解释,因为宋元耀作了那幅画是真,若是他不咽下这事,恐怕简风白质问裴瑜时,就会道出那幅美人图的存在。
好在,现在裴瑜自以为事情竟在掌控之中。
如此,至少裴瑜不会以为宋元耀有多喜欢他,只会觉得是他不屑于揭穿这点把戏,也便不会对宋元耀生出杀意。
因此,顾景林只能咽下了这份错处,自暴自弃地说:“裴相说得对,是我的错,我随你们处置。”
简风白不悦地掐住了他的腰身,质问道:“凭什么你这么听裴瑜的话。”
顾景林勾住了简风白的脖颈,献祭般仰头吻了下他的下巴:“因为我想求你们,不要将此事告诉尉迟骁。”
简风白本来就没打算让尉迟骁掺和进这次的盛宴中,但既然顾景林求他了,那他自然得讨些好处。
“行啊。”简风白掐住了他的脖颈,“只要你能陪我玩得下去,这次,我可不会手软了。”
顾景林只是莞尔一笑,随即看向了蠢蠢欲动的裴瑜:“子仪,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裴瑜眼眸一暗,然后将那段绣金红纱蒙上了顾景林的双眸。
“开始吧。”裴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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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宫偏殿内,太医小心翼翼地为病榻上的人剜去面上的烂肉,最后一刀放下后,他终是支撑不住瘫在了地上,身旁的药童见状立刻上前给那伤处上药,焦急的情绪压着殿中的每一人几近窒息。
裴贵妃担忧地望着在昏迷之中依旧痛苦挣扎的宋元耀,忍不住问道:“林太医,你倒是说说耀儿情况如何了啊!”
此刻的宋元耀双手被绑缚在了床侧,为的是防止他去抓自己的脸,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已经爬满了腐烂的瘤,几乎看不出人样了。
若不是他还穿着皇子的服制,裴贵都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恶鬼。
林太医颤抖着跪了下来,正要回答,殿外便传来了跪拜的声响,很快,宋穆就走了进来,免了他们的礼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宋元耀。
“他怎么了?”宋穆沉声问。
林太医禀报道:“回陛下、回娘娘,大殿下的脸被利刃划伤,本不严重,但凶器上却涂了剧毒,微臣观之,应是名为‘毁生’的剧毒。若被此毒伤到,伤口将以数十倍的大小腐烂恶化,轻则毁容,重则……”
裴贵妃逼问道:“别磨磨唧唧的,说清楚。”
林太医深深地一拜:“大殿下的伤在面部,毒素可轻易蔓延至脑中,重则……痴傻。”
话音刚落,裴贵妃跌坐在了地上,宋穆立刻上前扶起了她,温声安抚道:“没事的,情况大抵没那么糟。”
接着转而问林太医:“那耀儿现在情况如何了?”
林太医道:“按理说,此毒无解,臣一开始也只能尽可能延缓毒素蔓延,但……殿下面上的毒似乎并未蔓延开来,面容腐烂的程度也比臣预料得要轻些,甚至唇边的皮肤有恢复的痕迹。若是能查出其中缘由,说不定能减轻此毒对殿下的伤害。”
宋穆的目光落到了宋元耀的唇上,他发现了宋元耀唇齿间沾着的血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那耀儿何时能醒过来?”
林太医答道:“约摸半个时辰后。”
这一问一答间,裴贵妃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紧紧握着宋穆的手,一字一顿的质问道:“陛下知道怎么救耀儿?”
宋穆却摇了摇头,堪称温柔地为裴贵妃别过散落的鬓发。
“朕不是太医,又怎会知道?”他说,“但耀儿是你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朕都会想办法救治她,意阑,相信朕。”
对上宋穆坚定的眼神,裴贵妃只觉得心慌,她相信宋穆说会救宋元耀的话,但却总觉得宋穆有事在瞒着她。
被刺客偷袭的宋元耀、明明该严重却意外的没那么严重的伤、似乎胸有成竹的宋穆……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关联。
但当下,她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柔柔地行了一礼。
“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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