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你还配提那份协议吗?!”
宋元耀的手拽住了顾景林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二人近得呼吸相接。
“你把我当棋子!你要我的命!你根本没有在意过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要求我信守当初那份承诺!”
顾景林从宋元耀眼中看到了失控,看不见半点对曾经的眷恋,他忽然意识到,如今的宋元耀已经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了。
“是你奢求太多。”顾景林避开了他的眼神,叹息道,“是你奢求不该奢求的感情,所以才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若非如此,简风白不必逼我下毒,若非如此,我们可以走一条更稳妥的路。”
“真的是我奢求太多吗?”
宋元耀冷笑问道,但泪却止不住地落下,砸在了顾景林的面上。
“别骗我了啊顾景林,我没有那么笨,两年了,也够我想清楚了。”
他附身靠在了顾景林的颈侧,轻嗅着其间淡淡的酒香。
“这两年的生辰宴前一月,裴瑜都会搜罗上好的桂花酒,坊间皆传是他为了心爱的夫人去寻的。你是喜欢的,对吧?这两年的生辰宴,你都喝了不少,对吧?那为什么、为什么没见你醉呢?”
顾景林双眸一凝,惊诧地看着宋元耀,仿佛一瞬间被扼住了呼吸。
宋元耀自嘲一笑,随后扬起头,让泪水不至于狼狈地滚落。
“我很傻对不对,很容易就被骗到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悲凉的笑意,嘲笑着过去那个单纯好骗的宋留,“你的酒量很好吧?我从母妃生辰宴上归来的那一晚,你其实没有醉,你是故意吻我的,你是故意和我说那些话,故意让我放纵了本该压抑到深处的爱意的。”
顾景林攥着衣裙,闭上了眼,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是……我是错了,我不该留下太多把柄,我不该觊觎你这个祸水!可你呢!你为什么要利用我的感情!顾景林,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一个闲着无聊消遣的玩意儿吗?!”
“不是。”顾景林睁开了眼,深深地望着他,眼中第一次表露出了愧疚的思绪,“不是把你当作消遣。我只是……只是不能信任你。”
“什么……”
“我一无所有,唯一能作为筹码绑住你的,只有卑劣的勾引。”顾景林苦笑一声,随后抬手拭去了宋元耀面上的泪,“你我之间,是我负你,是我想利用你的喜欢来捆住你,甚至妄图将自己置之事外。”
“你在说什么……”宋元耀无措地问,“你没信过我?”
“宋穆待你不差,不是吗?”
“就因为这个?你就怕我背弃你?”宋元耀喃喃道,“就因为这个……顾景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就因为这个。”顾景林语气哀戚而凉薄,“如今的我,已不敢再踏错了一步了,对不起,殿下。”
宋元耀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想过顾景林只是没那么喜欢他,想过顾景林是想玩弄他的感情,可独独没想过,顾景林不曾信任过他。
只是因为觉得他会背弃他,所以才诱惑他。
好荒谬啊……
一个他深深喜欢着的恩人,一个对他从未尽过职责的父亲,顾景林居然以为他会选择后者?
是啊,或许正如顾景林所说,他不敢再踏错一步了,所以哪怕再小的可能,他也不敢赌。
“原来如此……”宋元耀轻笑了一声,其中夹杂着几分自弃,“好啊,我会遵守我们当初的契约,自由,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那个东西,我也会给你。”
至于那所谓的自由,他当然会给,但在这份早已不平等的契约中,时限如何,将由他来决定。
“顾景林,我只想告诉你,我既然曾经喜欢过你,便对得起那一份喜欢。”
言罢,在顾景林怔愣的目光中,他吻上了那张思念了两年的唇,顾景林竟也没有反抗,不知是报答还是安抚,只是顺从地承受着。
可宋元耀只觉得讽刺。此时此刻,顾景林的顺从或许也只是哄骗,哄骗他心甘情愿地继续为他所用,一个吻对他来说,总是很轻易就能给出的。
“砰——”的一声,书阁的门再次被撞开,但这次来的,却是本该主持生辰宴的裴瑜。
看着自己的夫人与外人偷情,裴丞相竟没有立刻上前阻止,而是捂着自己的心口,无措地看着那二人。
一吻结束后,宋元耀丝毫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径直朝着门外走去。路过裴瑜时,他将一方锦盒放在了裴瑜的手心。
“贺礼,请裴相笑纳。”
言罢,便扬长而去。
守卫们看着这一幕,皆默契地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而裴瑜却不在意所谓的贺礼,也不在意这丑事被撞破,而是一直捂着心口,怔然地望着顾景林。
“为什么……”他走上前,扣住了顾景林的下巴,指尖粗暴地蹂躏着后者的唇,“景林,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亲吻你时,你的心变得不一样了。”
不同于和他亲吻时的隐忍与厌恶,就在刚刚,裴瑜体会到了从未感受到的另一种情感。
是顺从、是接纳、是纵容,还有愧疚。
顾景林只道:“你魔怔了。”
“是我魔怔了,还是你真的待他不同?”裴瑜的脸色越来越沉,顾景林的下颌也被他掐红了,“下人说是宋元耀轻薄于你,可你,不会也愿意吧?”
顾景林冷笑道:“闹够了没,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儿,你若要因此责难我,我无话可说,自然只能任由你处置。”
第64章 替身
裴瑜眉头紧锁,眼中的怒意几近迸发。他知道顾景林说得对,他对夫人看管得紧,自然不会令其有机会与外人暗通款曲,这次,大抵真的是宋元耀刻意来寻。
但他生气的是顾景林对宋元耀的顺从,还要他从未体会到的一种对爱意的纵容。
顾景林对他,向来树着牢固的心防,他虽不悦,但也知强求不得,可为什么对宋元耀,顾景林没有表露出半分抗拒,甚至是纵容?
就因为禁宫里的那段旧情吗?
裴瑜不想深挖旧事,因此僵持片刻后,他松开了手,恢复了往日那般稳重的样子:“夫人说得对,我不该因此责难于你。行了,生辰宴也要结束了,来人,带夫人回房。”
说完,他拾起了落在一旁的幕篱,细致地为其戴好,系好系带,然后垂下纱帘,遮住了顾景林的面庞。
一旁的侍从连忙上前接过了轮椅,将顾景林带出了书阁。
-
生辰宴上,离席片刻的裴瑜匆匆结束了宴席,听说是因为裴夫人身子不适,众人皆感慨裴相爱妻,唯独宋元耀默默摩挲着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续送走宾客后,裴瑜走到了宋元耀面前,面上保持着虚伪的笑:“今日在书阁中发生的一切,还请殿下保密。”
宋元耀轻嗤一声,略带嘲讽意味地看向了裴瑜:“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日见到裴相,本殿这才明白这个道理。这等丑事,裴相竟也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裴瑜回得从容:“臣与殿下不同。臣与他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自然要顾及夫妻情面。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荣辱与共。今日之事是臣没有照看好家妻,才让小人得逞,家妻孱弱,面对一些轻薄之举无法反抗也是情理之中。家妻确实受惊了,席后,臣还得去安抚一二。”
一字一句,裴瑜说得都是自己与顾景林是一家人,而宋元耀只不过是陷顾景林于险境的恶徒罢了。
宋元耀的心性早不似当年那般冲动,但即便是如今的他,在听了裴瑜这些话后,也握紧了拳头,强压着几近爆发的忿怒。
“呵,裴大人如此深情,也不知最终换得了几分真心。”他说。
裴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快意:“至少,是换得几分了的,否则又怎会同臣教养出睿儿这样好的孩子呢?等殿下大事成了后,家妻的身子也该痊愈了,那时,臣会得到更多的真心。”
这话令宋元耀一怔,但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深意了。
原来,裴瑜一直将顾景林关着,是因为宋穆的命令。
原来,裴瑜和顾景林,并非他想得那样一直对立着。
他好像,总是在自作多情,以为顾景林在裴瑜这儿过得并不好,但其实也未必如此。
此时此刻,宋元耀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他该为裴瑜不阻拦自己将要做的事而高兴,另一方面,他又感觉自己离顾景林越来越远了。
最终,他没有再拿话刺裴瑜,而是落寞地离开了。
-
宾客散尽,裴瑜依旧在院子里站了许久,面上还残留着虚伪的笑意。
直到裴思睿过来拽住他的衣角时,他才回过神来,抱住了孩子:“睿儿,怎么了?”
“母亲生病了,睿儿想要去看母亲。”裴思睿说。
裴瑜柔声劝道:“睿儿先去找乳母玩,好不好?父亲有事要和母亲谈谈。”
裴思睿抿着嘴,紧绷着不发一言。
“怎么了?”裴瑜问,“睿儿为什么不高兴?和父亲说说吧。”
在裴思睿心中,裴瑜并非外人所传的那般,是个慈父,他的父亲待他其实还是有些严厉的,再加上平日里的一些所见所闻,他其实是有些怕父亲的。
但小孩子总是容易被哄骗,因而,当此刻裴瑜放缓了声音问他烦恼时,他又觉得父亲今天可能有点好说话了,便鼓起了勇气道出了自己心里所想。
“父亲能不能不要罚母亲。”说这话时,裴思睿的声音有些颤抖,“母亲也会怕疼的……”
他自然没看到裴瑜捉奸的那一幕,但他对父亲的一些情绪已经很敏感了,很容易就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而这次,裴瑜竟也没有说些假话哄骗裴思睿,而是难得认真地说:“可是母亲做错了事,不该罚吗?”
裴思睿想到自己不好好吃饭会被打手板,觉得做错事应该是要被罚的,可……可……
“可父亲罚母亲,母亲就不喜欢父亲了啊。”
裴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可母亲本来就不喜欢父亲啊,而且,若是做错了事不罚的话,母亲说不定不知道错,还会离开父亲和睿儿呢。”
“啊……为什么……”
“行了,睿儿自己去找乳娘玩吧,父亲再不回去,母亲可就要受不住了。”
言罢,裴瑜也不管裴思睿的疑惑,快步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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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他便听到了床榻上传来的压抑的呻.吟。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妻子的身边,下一刻,一个灼热的吻便落到了他的脖颈上。
“卑鄙……”
顾景林早就被白头蛊的效用折腾得汗水淋漓,裴瑜的气息对他来说,是解药,哪怕他再唾弃裴瑜的行为,他也不得不一边骂着,一边索求亲近。
抚摸着湿润的肌肤,裴瑜的心口处隐隐作痛,但心绪却畅快极了,他抱着湿漉漉的美人,心中感受到了一种虚假的满足。
偏爱宋元耀又如何?宋元耀无论走到何种高度,都无法从他的手中抢走顾景林,只要裴家屹立不倒,他裴瑜就可以一直拥有心爱的人。
“我是卑鄙。”
云雨间,裴瑜亲吻着顾景林失神的眼眸,舌尖尝到了湿咸的泪。
“可但凡我感受到了半分你对我的喜欢,我便不会对你这般了啊。”
他抬起了顾景林无力的腿,倾身靠近一分,长叹一声。
“景林,给我一点而希望,我便会对你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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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后的两日,裴思睿都没有被允许去见顾景林,等他找机会偷偷溜进卧房时,却发现卧房空无一人。
他忽然想起今日是十五,是母亲不在的日子,要过两日才回来。他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母亲去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待母亲回来后,父亲总是要生好几天的气。
-
十五那天,顾景林是乘着轿子去的尉迟府,被折腾了两日,走出丞相府时,他有种死而复生的庆幸。
来到尉迟府后,尉迟骁将他抱了下。虽然他腿上的穴位已解,但也却是不大使得上力,便由着尉迟骁去了。
当注意到顾景林身上格外鲜艳的痕迹时,尉迟骁的呼吸沉重了些,紧握的拳青筋暴起,顾景林适时抚上了他的手背,轻声安抚道:“没事的,先办正事吧。”
正事指的不是床.事,而是一些更重要的事。
有一人早就在尉迟府候着了,当看到顾景林进了房间后,他主动脱掉了衣服,将身躯全数裸露在了顾景林的面前。
顾景林的指尖滑过他腰侧的浅疤,滑过他脚踝处的深红胎记,最终,抬起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和裴瑜一模一样的脸。
“耳朵,他的耳垂还要稍薄一些。”
顾景林补充了这个十分不起眼、大抵没人会注意到的细节。
而在这两年中,他用上了每一个自愿或是被迫的夜晚,去将裴瑜身上一寸寸细节记下来,然后复制、调整,分毫不差地搬到了裴嘉泽身上。
裴嘉泽点了点头,随即穿上了衣服,道:“如此,想必够了。”
顾景林又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份信:“我从意阑送睿儿的鞋中找到了纸条,要我找裴家商会最近的账单,我抄了一份,且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这样的交流在这两年间已然发生过许多回了,裴瑜自然不是个傻子,但两年他都没有发现,不过是因为顾景林所为本来就不是冲着搞垮裴家去的。
顾景林只是记下了裴瑜是什么样的、裴瑜做了什么,然后让塑造一个与裴瑜极其相像的裴嘉泽。
至于将其取而代之的契机,顾景林总觉得很快就会到了。
尉迟骁说:“下个月是秋猎,你说过,那时你与宋穆的契约就已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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