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严根本就是个偏执的疯子,他欺骗母亲,辜负了我们。母亲带我离开后,我们原本已经过上了平安的日子,可裴瑜却为了一己私欲,将我们作为筹码,换得了家主之位。”
提到往事时,裴嘉泽清秀的脸上满是阴霾。
“我永远无法忘怀在裴府那段压抑至极的日子,母亲被下了白头蛊,被裴严百般折磨,郁郁寡欢,最终自尽。”
“呵,裴瑜大抵以为我还小,也不清楚裴严院内发生的事,只当将我带回裴家是许我恩惠,再加上我百般隐忍,这才刚放心用我。”
顾景林说:“所以你一直在寻找能扳倒裴瑜的方法,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要怎么做?”
裴嘉泽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心情,道:“扶大殿下上位。”
“然后呢?你难道认为宋元耀成为皇帝,就可以扳倒裴瑜?”
裴嘉泽辩驳道:“不行吗?大殿下恨裴瑜,裴家又是皇权的眼中刺?”
“不行。”顾景林的语气淡然,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坚定的,“裴家这个庞然大物跨越两朝屹立不倒,根基深厚,就算为帝者有心拔出,也不是一代可以完成的事,更别提如今大夏的皇权还要倚靠裴家而存。”
裴嘉泽失控了:“那怎么办!那就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够吗?”顾景林莞尔一笑,笑容之中藏着深深的暗意,“死多容易啊,像你母亲一样,是种解脱。可看看裴瑜做过的事,你真的愿意让他就这么容易死去吗?”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美人,心绪纷乱:“那你想……怎么样……”
“裴家家主之位,你有兴趣吗?”顾景林问。
裴嘉泽愣住了:“你在说什么?裴瑜如今和裴家紧紧绑在一起,只要裴瑜活着,裴家就会为他所掌控。”
“你说得对,裴家家主须得是裴瑜。”顾景林抚摸着裴嘉泽的面庞,动作不带任何暧昧的意味,仿佛只是在摸索着他的骨骼,“可裴瑜,一定得是裴瑜吗?”
“你……”
“你的易容术,很好,不是吗?”
“可也只是易容,若要完全复制一个人,将其取而代之,光靠易容,是做不到的。”裴嘉泽问道。
顾景林点了点头:“是啊,身体上的痣、胎记……平日里的习惯……这些都得模仿,有些事,不够亲近的人是不知道的,模仿起来自然也容易出现破绽。”
裴嘉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顾景林的意思:“你是最亲近他的人。”
“两年。”顾景林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够了啊。”
裴嘉泽被顾景林的想法深深震撼到了,是啊,要扳倒裴瑜何其难,但只是模仿一个人,那就容易许多了。
如今,顾景林被裴瑜牢牢拴在身边,裴瑜自然会对其放下戒心,他可以有很多很多机会弄清楚裴瑜的全部,然后再教给裴嘉泽。
至于如何传递消息……这倒不是很难的事,顾景林让裴嘉泽去找尉迟骁合作。对于裴瑜和顾景林成婚的事情,尉迟骁虽然没有阻拦,但并不意味着会就此放手,裴瑜自然也做好了让利的准备。
半月一次,或是一月一次,将顾景林送到尉迟骁那儿,这样的要求裴瑜不会拒绝。
这便是他们难得的交流情报的机会。
但还有一个隐患……
“大殿下中了‘满月’,寿命不足五年,我只能尽力寻求解毒之法,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解毒了,大殿下的寿命也必定会受损。顾公子……真的做好放弃大殿下的性命的准备了吗?”
对此,顾景林只是摇了摇头:“他不会死,到时候,我会送上真正的解药。”
“什么?”
裴嘉泽想再问些什么,可顾景林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可顾公子的事对大殿下的打击非常大,我怕殿下就算振作起来了,也会记恨公子。”
“那便让他恨吧。若你能让他振作起来,再恨我也无妨。”顾景林苦笑道,“我本来就是在利用他,只要……他看着你们……还有我曾经对他的一点儿情分上,不要忘了我们最初的交易,就好。”
-
怀揣着一肚子思绪,裴嘉泽离开丞相府后,就被裴意阑叫了去。
原来,宋元耀自回宫后便一直借酒消愁,终日不愿见人,裴意阑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没有立场去劝,于是便托裴嘉泽劝上几句。
来到宋元耀的寝殿,裴嘉泽没走几步路就踢到了酒缸,宋元耀迷迷糊糊地看清了来人,竟没有第一时间赶人走,而是紧紧捏着酒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话语。
“殿下,我今天见到他了。”裴嘉泽平静地开口道。
宋元耀一僵,将脑袋埋入了双膝间,借此掩盖自己的情绪。
“裴瑜待他不错,只是床.事上过了火,令他染了风寒。”
宋元耀发着抖,自欺欺人般捂住了耳朵。
“我觉着,大抵也是因为他此刻为裴瑜所独占,逃脱不得,对裴瑜,似乎也交付了几分真心。”
“闭嘴!”
宋元耀猛地将酒缸掷在了裴嘉泽的脚边,酒液四溅。
裴嘉泽轻嗤一声,嘲讽道:“殿下如今这般模样,是想将他拱手相让吗?”
“滚!”
“殿下贪图他的心,却只求他怜惜殿下,未免太过懦弱了。”
“我叫你滚!”
“殿下啊,想要得到他不是难事,权势在手,将他夺走,像裴瑜一样将他困在身边,其他的东西,难道还强求不来吗?”
听到这话后,宋元耀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裴嘉泽,眼神逐渐汇聚。
裴嘉泽又道:“殿下总期望他选择殿下,可殿下为何不主动断了他的其他后路,让他不得不选择殿下呢?那样的美人,该用更大的宫殿关着才能衬得上,不是吗?”
第61章 祸患
断了他的后路……
用更大的宫殿关着……
裴嘉泽的字字句句,都在为宋元耀勾勒一个无比美好的梦。
是啊,他从来都是仰望着顾景林,可他难道真的没想过,要将那样一个早就烂掉的美人再度推入泥沼,完完全全地将其拥有吗?
尉迟骁、裴瑜、简风白,甚至是陈明旭,都在做这样的事。
他们早就认清,哪怕是以原本那般亲密的身份,也无法得到顾景林的心,正因如此,才生了邪念。
从前,宋元耀对他们是鄙夷的,可如今想来,却是理解了。
顾景林身上的刺太多太多了,若不一一拔出,只会在不经意间狠狠地刺伤人,甚至置人于死地。
只有夺取他的全部退路,将他牢牢地锁在一方天地中,才能正在地将这只妄图翱翔天际的鸟雀据为己有。
若日后,他成了皇帝,顾景林成了他的后妃,皇宫虽大,却是个怎么也逃不出的牢笼,顾景林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日复一日的囚困中妥协。在这期间,他或许能找到融化他的心的方式。
不,也未必要得到顾景林的心,总之,他不想失去他的先生,哪怕……哪怕依旧要拿链子锁着、笼子关着,他也不想就此放手。
可……
“可只有五年。”宋元耀苦笑道,“五年,能做得了什么?我就算如你所愿振作起来,我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又能有多少?”
裴瑜沉默了下来,思索许久后,终是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骗不过的答案:“我有五成把握,能解此毒。”
“什么?”宋元耀有一瞬间的恍惚,“你说这‘满月’能解?”
“我可以试试。”裴嘉泽睁着眼说瞎话,“天下并无无解之毒,哪怕是殿下的脸,也渐渐痊愈了,不是吗?‘满月’名声虽大,却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毒,我一直对其感兴趣,研究过一些,觉着……大抵是能解的。”
“真的吗……”
“嗯,所以也请殿下振作起来,无论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顾公子。”
-
一场春雨过后,寒意未散,顾景林站在庭院中赏着雨后朦胧的景,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时,他的肩上披上了一件轻薄的斗篷,他转头一看,只见裴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风寒刚好,别在外面呆太久了。”裴瑜一边帮他系好斗篷,一边温和地叮嘱道。
顾景林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转移话题道:“这几日被关着,无聊极了,和我说说外面的事吧。”
裴瑜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的余光瞥见了顾景林双足上拴着的链子,思绪纷乱。
而顾景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情,然后状似不经意地伸出手与其十指相扣着,这样暧昧的小动作让他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备。
“外面的事?你想知道关于宋元耀的事吧?”裴瑜回道,“他消沉了几日后,便恢复正常了,不,该说比往常更拼命了。借着禹州得到的那些路子懒了许多差,呵,也不知道能不能吞得下。”
顾景林有些不安:“子仪。”
“我知道的,我不会同他作对。”裴瑜扣紧了顾景林的手指,眼神温柔,“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养我们二人的孩子,不是吗?”
裴瑜命人抱来了一个孩子,靠近时,顾景林注意到了这孩子与自己有几分相象,唇则有些像裴瑜。
裴瑜笑道:“说来也是有缘,我找了几个年龄合适的孩子,其中竟真被我找到了一个与你我都有些像的孩子,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顾景林神色淡然地逗弄了几下这孩子,孩子倒是对他喜欢得紧,一直抱着他的手指不放。
不过最后,顾景林还是将手抽了出来。
他喜欢孩子,并不意味着他要接纳这个孩子。
他名义上成为了这孩子的母亲,但却不愿与其多见。
毕竟,孩子终会长大,他无法想象到,这孩子长大后会怎样看他。
一个缠绵病榻的裴家夫人?可内里,却只是个连卧房都出不了的囚犯。
与其被这样看待,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牵扯。
反正裴瑜的孩子,总不会缺人教养。
“挺好的。”顾景林恹恹地回道,“如此,你便心满意足了,对吧?”
裴瑜面上的喜色逐渐褪去,但他终究没有苛责什么,只是命人将孩子抱了下去,然后强硬地揽着顾景林的腰走入了房中。
一番云雨之后,他吻着顾景林的湿漉漉的鬓发,犹豫着提起了尉迟骁的要求。
“他不肯善罢甘休,说……要见你。”
顾景林靠在裴瑜的怀中,眼圈泛红,听到这话时,他强压住心中的思绪,只是震惊地看向了裴瑜。
“你说什么?”说完,他又了然,“料到了……呵,你占了那么多利,我就算劝他不闹这次的婚礼,他也未必愿意就此放手。还有,不只是见,对吗?”
裴瑜哑口无言,沉默许久后,才道出了他与尉迟骁的协议。
每半月,裴瑜都得将顾景林送去尉迟府两日,至于那两日尉迟骁会做什么,裴瑜无权干涉。
对此,顾景林的心绪并无太大的波动,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漠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裴瑜既心疼又愧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着顾景林,轻声耳语道:“和我再拜一次堂吧,我想,真正地娶你一回。”
顾景林克制着恶心的情绪,咬牙回道:“好啊,都听你的。”
-
皇宫内,一位稀客再次光临了勤政殿。原本还在忙于公务的宋穆见人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扶住了正准备行礼的人。
“爱妃不必多礼。”
宋穆握着裴意阑的手,看着亲自送来的汤,只觉得心乱如麻。
“这种事情让宫女来便好了,爱妃何必亲自前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宋穆言语中依旧掩盖不住被所爱之人关切的欣喜,让人很难想象这与平日里那不苟言笑的帝王是同一人。
今日的裴意阑着一身淡粉华裳,哪怕只是微笑,也显得明艳动人。
或许是宋穆对他们母子关心得多了,或许是她也想通了,这段日子来,她对宋穆的态度逐渐软化,不再将其拒之门外,甚至还洗手作羹汤,让宋穆体会到了从未品味过的熨帖。
今日,更是亲自将新做好的汤品送来,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陛下劳累,这几日又为耀儿的事操心,臣妾自然担心陛下的身体,这才前来看看陛下。”
宋穆其实也猜到了裴意阑这次来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帮宋元耀说话,但他仍然很高兴,毕竟,他的爱妃终于对他有所求了。
因而,他道:“耀儿年轻,自然干劲十足,多去闯闯,也能历练一二,你莫要担心,朕会让人照看着,不会出事的。”
“那臣妾便替耀儿谢谢陛下了。”
裴意阑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政事,而是又关切起了宋穆的身体,让他不要过于劳累,接着又命人送上了自己亲自煲的汤。
宋穆喜不自胜地想要品尝,但裴意阑却先一步太监总管和生拦了下来。
“陛下莫急,入口的食物都得验一遍毒才是。”
说完,她便让和生验毒。
银针不变色,宋穆只觉得裴意阑与自己太过生疏,便令和生之后不必验毒,但却被她拒绝了。
“规矩不可破。”裴意阑说,“无论如何,陛下都得谨慎些才是。”
宋穆握着了她的手,笑了:“爱妃的关心,朕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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