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林说:“是,我知道,你更是知道这毒是我下的,就在我与你翻云覆雨那天。你其实一直都想问我,是吗?”
“是啊……”
宋元耀轻轻蹭着顾景林的颈侧,这是他难得主动的亲昵,而他的先生,允许了。
“先生一直很心软的,我知道的,从先生方才的眼神我就能看出,先生是被迫给我下的毒。”
顾景林闭上了眼,一时无言。
他还是被宋元耀浅浅地摆了一道,不过他也没想到,宋元耀会如此信任自己。
他将药瓶里的解药倒了出来,数了数,一共十粒,不可能是被裴瑜允许送出的数量,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差错。
“是那个叫裴嘉泽的给你的解药。”顾景林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并不忠于裴瑜,是吗?”
“先生好聪明。”宋元耀笑道,“解药的配置是裴嘉泽完成的,他能给我足够的解药,令我不必受裴瑜的钳制。他与裴瑜有仇,是上一辈的恩怨,裴瑜大抵是不清楚的,这才敢用他。”
顾景林了然:“难怪……难怪你有底气与我私奔。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根本没那么容易离开?阿留,你还是信了不该信的人啊。”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伴随着一声马的嘶鸣停了下来。
第59章 颠覆
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严阵以待的一队黑衣人,宋元耀眼眸一凛,跳下马车,牵着顾景林走了下来,眼神冷冷地盯着敌人。
僵持少顷后,他便要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的人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身着便服的裴瑜,他看了眼站在宋元耀身后的顾景林,面色阴沉。
但他还是从容地递了个台阶:“殿下若要同臣的夫人叙旧,直说便是,只不过,别挑臣大婚这样的重要日子。”
宋元耀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谁是你夫人?先生根本不想与你成婚,都是你逼迫他的!”
“逼迫?”裴瑜眉梢轻挑,饶有兴味地看向了顾景林,“景林,你是同殿下这么说的吗?”
顾景林紧抿着唇,沉默许久后,才叹息道:“裴瑜,放过他。”
“先生?”宋元耀愣住了。
裴瑜大笑了起来,满含嘲讽意外地对宋元耀说:“殿下明白了吗?是‘放过他’,而不是放过‘我们’,家妻的说法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先生……”宋元耀匆忙握住了顾景林的手,急切地求证道,“先生说要和我一起走的,我的人……我的人马上就到了……”
顾景林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一言不发,而裴瑜则直接撕破了宋元耀的期望。
“殿下还不明白吗?”他说,“家妻被歹人所劫,若不说些好话哄着,怕是会遭遇什么不测。”
“什么……”宋元耀无措地望着顾景林,心神俱震。
裴瑜的耐心已经逐渐告罄,他眸色微冷,随后向顾景林伸出了手,道:“景林,过来。”
顾景林垂下了眼眸,随后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宋元耀却像是魔怔了般,死死拽着不肯松手,眼神不安地盯着顾景林,仿佛要寻求一个答案。
“过来。”
说这话时,裴瑜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顾景林深呼吸一口气,终是与宋元耀对上了目光,漂亮的眸中满是疏离。
“他说得对。”顾景林一点一点地掰开了宋元耀的手指,眼中的温情寸寸褪去,“方才在马车上所言,实属违心之语,你不必当真。”
“先生……你在说什么……”
“现在他来了,我要同他回去了。你将我绑走一事,我与他不会追究,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宋元耀张了张唇,发不出半点声音,连握着顾景林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他想告诉顾景林,自己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未必会打不过裴瑜的人,他想告诉顾景林,马车上的话他都当真了,他已经想好要怎么规划他们的未来了。
可对上顾景林薄情的眼神时,他又退怯了,他这才发现,他恰恰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顾景林或许,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殿下还不明白吗?景林所为,只是为了利用殿下罢了。”
在漫长的僵持中,裴瑜终于失去了耐心,用最后一击打碎了宋元耀的期望。
“他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殿下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更何况,服了满月的人,寿命只会剩五年,他知道这事,但为了更好地控制你,还是这么做了。”
宋元耀被这消息击得粉身碎骨,他怔然地看向顾景林,希望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可顾景林却别过了脸,不愿面对他。
“先生……这是……真的吗……”
顾景林闭上了眼,随后挥开了宋元耀早已松掉的手,回答道:“是。”
随后,在宋元耀绝望的目光下,他穿着一袭绣金婚服,走向了夫君的怀抱之中。
逆着月光,与他渐行渐远的先生给他留下了残忍的选择。
“宋元耀,你可以选择放弃走上至高之位,但如此,我就不会给你解药。你也可以选择按原来我为你安排的路继续走下去,如此,至少这最后的五年,你不必生不如死。”
宋元耀不敢相信这是一向疼爱他的先生会说出的话,可事实摆在眼前,先生从来没想过和他离开,先生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为自己打算罢了。
“为什么呢……”宋元耀跌跪在地上,失声落泪,“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离开……子时一刻他们就会来接应……你想要的……难道不是自由吗……”
“不是。”顾景林说,“我想杀了宋穆,若与你私奔,我做不到。”
言罢,他再没有理会狼狈至极的宋元耀,与裴瑜一同登上了马车。
-
回去的路上,顾景林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小憩着,裴瑜把玩着他的长发,忽然,他拽住了顾景林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显然有些不悦。
顾景林缓缓抬眼看向他,声音慵懒:“这事,你想怪我?”
裴瑜轻笑了一声,松了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庞:“此事是宋元耀莽撞,自然不怪你。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同他走呢?你可以拿自己的命威胁我,拖到他的人来,说不定就能与他双宿双.飞了呢。”
顾景林说:“因为他的人不会来,我没必要继续激怒你,把他的命搭上。”
“哦?”
“这婚事是宋穆御赐的,他能绑架到我,其中必然有宋穆的参与,但宋穆大抵只是想让他与我见上一面,没想过他要和我私奔。宋穆怎么可能同意?自然也不会让他成功。”
裴瑜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仔细品读了顾景林的话,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对。
“宋穆为何要来这一出?”裴瑜问,“他就这么想撮合你和宋元耀?为什么?”
顾景林轻嗤道:“你怎么看出是撮合的?他不过是恨我罢了,宋元耀原本忠心于我,他只不过是想让我孤立无援,让我身边的人全部离我而去。”
自然并非如此,宋穆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灵族之子和他的契约只剩三年,他最急切的事,便是要延续这份契约。
而宋元耀,则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一切不能为裴瑜所知,因此,顾景林只能如此解释。
“这样啊……”裴瑜蓦然一笑,“看来,你只有我了,是吗?”
顾景林淡淡地看着他,不作回答。
裴瑜被这冷漠的眼神看得有些生气,他忽然意识到,即便宋元耀和顾景林的可能已经断绝,顾景林对他,依旧没有什么感情。
哪怕顾景林孤立无援,他也不会是会被主动依靠的那个人。
漫长的沉寂之中,裴瑜突然命人停下了马车,接着便牵着顾景林的手下了车,快步走向了路边的树林中。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下来,带着征询意味地对顾景林道:“天要亮了,来之前,我查过黄历,今夜,宜洞房。”
顾景林颦起了眉头,想拒绝,可裴瑜却靠在了他的耳边轻语着:“方才你替我宽恕了贼人所为,可我从没说过不追究此事,夫人给我些甜头,我便给夫人个面子,不再追究,如何?”
僵持之下,裴瑜没有动手,而是一边轻吻着顾景林的唇,一边静待着对方的动作。
如他所料,在半炷香后,顾景林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借着一抹月色,裴瑜窥见了婚服之下了那抹纤瘦的腰,他从衣领伸入手臂,搂住了衣下的腰,细碎的吻落到了顾景林的胸前。
正当顾景林想要继续脱掉身上的衣物时,却被裴瑜按住了手。
“这样就好。”裴瑜将即将滑落的婚服拽了上来,“操着穿着婚服的你,才有种洞房的感觉。”
顾景林只觉得裴瑜事多,毕竟从前裴瑜最爱的就是将他剥了个干净,像是欣赏一幅画般将他的身体一览无遗。
不过今晚,为了平息事端,他也不在意这些了。
月光之下,交错的树影遮掩着交缠的人影,红绸沾染着泥泞,铺成了简陋的婚床,绮丽的声响回荡在树林间,像是山妖蛊惑人心的歌声。
直至天色见白之时,裴瑜才抱着浑身汗涔涔的美人走出了树林。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顾景林不知道,在一片漆黑的树丛中,被堵住嘴的宋元耀流着泪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他曾经最珍视的人,被人在野外随意践踏,他曾经仰望的月亮,其实对此并不抗拒,甚至主动迎合。
其实,顾景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其实,顾景林只是对不同的人,伪装出他们各自想看到的模样。
是啊,当初为了**,顾景林甚至能借着那间可怕暗室的回忆与他翻云覆雨,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将顾景林想得那么好。
从始至终,都是利用,从始至终,顾景林都不曾喜欢过他半分,从始至终,所有人都是被蛊惑的猎物罢了。
只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念那个对他笑的先生呢……
五年……剩下的五年……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裴瑜这样的人能得到先生……那他呢……他就不能吗……
第60章 黑化
自那夜放纵之后,顾景林便受了凉,再加之这几日冷热交替,他一连缠绵病榻多日,神色恹恹。
裴瑜心中有愧,日夜照看着,但顾景林的风寒一直未痊愈。裴瑜说要找大夫来看,他先是拒绝,赌着气说自己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之后在几番争执之后,他终于答应了让知晓他身份的裴嘉泽来看看。
这一日,裴瑜进宫面圣,裴嘉泽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主卧房之中,随后顾景林便屏退了旁人。
看到憔悴的顾景林时,他神色不变,低垂着眼为其把脉,随后开口道:“夫人可是最近几日还吃着寒凉之物?染了风寒,当是要避开这些。”
“若是不吃,又怎能见到你?”
顾景林俯身靠近裴嘉泽,掐着后者的下颌抬起了他的脸,细细打量着。
“裴大夫长得与裴瑜有几分相像,也算清秀,只是平日里总是低着头,令人记不清样貌,也看不清裴大夫到底是怎样的人。”
裴嘉泽敛去了眸中的诧异,神色重归镇定。他细细打量着面色憔悴却美得别有韵味的人,忽然轻笑一声,道:“夫人机敏,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为夫人着迷了。”
顾景林眼眸微沉:“若我是你,现在就不该挑衅于我,否则……那解药的事,你要同裴瑜亲自解释吗?”
裴嘉泽一怔,他本以为顾景林只是猜到了什么,却不曾想,他居然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顾景林手中。
“满月”的解药是他给宋元耀的投名状,若是被裴瑜知道了,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顾景林放缓了语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但也请你向我坦白,好吗?”
沉默许久后,裴嘉泽终是道出了自己隐瞒多时的故事。
裴嘉泽的父亲是裴瑜的二叔公裴严。裴严年轻时,曾遇见一个心爱的女子,并与其私定终身,诞有一子。
但那女子身份低微,裴严曾试探过裴家的意思,裴家的态度很坚定,不可能让那女子作为正妻嫁入府中。
裴严知道妻子的性子,虽淳朴,却也刚烈,因而只能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份。在裴嘉泽出生后,他们一家三口也是过了一段温馨而平静的生活。
可好景不长,不久后,裴家就给裴严选了门当户对的贵女,裴严一面百般推辞,一面对妻子隐瞒此事,但纸终是包不住火,裴嘉泽的母亲最终知道了此事,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带着年幼的裴嘉泽离开了裴严。
裴严痛不欲生,对妻儿的思念在年复一年的积淀中逐渐扭曲,但在外人面前,他又是手握大权的裴家人,做事雷厉风行,许多人都猜测,他是下一任的裴家家主,即便按裴家惯例,因为裴瑜的父亲残疾,裴家家主的位置应归于嫡长孙裴瑜。
然而,就在家主之位争夺得血雨腥风之时,裴严忽然将手下的势力让渡给了裴瑜,裴瑜因此顺理成章地稳居家主之位。
许多人都猜测,这和裴严那时召回府的侍妾与儿子有关。
再后来的事,便变得扑朔迷离了。侍妾突然暴毙身亡,裴严不顾一切地将侍妾之子裴嘉泽过继于正妻名下,令他成为自己唯一的嫡子。而他,却将自己关在了侍妾的房中,整日神神叨叨,待裴国公亲自去探望之时,才发现他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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