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景林忽然开口道:“你说,若被种下蛊的一方恨另一方,就会逐渐变得癫狂。可我,好像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瑜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恨我……”
“因为我知道,我经历的这些苦难,都源于宋穆,若要问我恨谁,我或许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恨你,但宋穆,是我真真切切憎恨的人,因为他,我的命运被肆意摆弄,不得挣脱。”
裴瑜醒悟了,他终于明白了他和顾景林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尉迟骁、不是简风白,而是那个对顾景林充满恶意的当今陛下。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宋穆、顾景林之间的纠葛,也了解宋穆嫉恨着顾景林,却忘了,在他对顾景林求而不得时,自己正是因为站在了宋穆这一边才被他所拒绝。
他裴家何等强大,他身为裴家家主,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一个他扶上位的帝王而永远无法靠近他所爱之人的心!
“若宋穆死了呢?”裴瑜幽幽地问,眉目间涌动着杀意,“你和尉迟骁说,你会和他走,是哄骗他的,那你愿意对我说些真话吗?若宋穆死了,你会如何?”
顾景林歪了歪头,然后突然轻笑一声。
“你说呢?至少到了那时,你不用用链子锁着我,你觉得到了那时,我会爱上你吗?”
裴瑜抱住了顾景林,深深地吻上了后者的唇,呼吸相接之间,他感受到了心底蓬勃跳动的预约。
“我不知道,但我会试试,让我看看,在宋元耀成为大夏之主后,你会不会真正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妻。”
他亲了亲顾景林的眼睫。
“前提是,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别来破坏我们的婚礼。”
顾景林眨了眨眼,也畅快地笑了:“好啊,那我等着,等着看子仪兄会为我做到什么地步。你说,你算不算裴家几代来最昏庸的家主了?”
裴瑜抚摸着顾景林如仙人般美丽,却又色.气得如妖精般的脸,轻叹道:“色令智昏,实属人之常情。”
番外三 伪装
顾景林和简风白的初见,在三年前,也就是嘉丰二十二年。
那时的简风白才十七岁,却已然凭借狠辣的手段成为月轮盟最年轻的盟主。
上位后不久,他就接下了名震中原的一单——他掳走了当时正前往宿州的裴家嫡女裴意阑。
裴家的车队自然有高手护送,可身法诡谲的简风白却仅凭一人之力重伤了护卫队,光明正大地抢走了裴家大小姐。
这事惊动了各方,盘踞京城的裴家顿时怒了,下了死命令要绞杀简风白救出裴意阑。而身居宿州的夏王宋穆也立刻派出了部下积极营救,也不愧现在都在传夏王要与裴家大小姐结亲,以宋穆那副焦急的模样,怕是确有其事。
就在江湖上纷纷扰扰地闹腾着寻凶救人时,雨山之中却是难得的宁静。
这一日,顾景林上山要采些新生的菌,准备晚上拿回去煲汤。走入一处密林后,他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虚弱的猫叫声,声音凄厉沙哑,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般。
顾景林顺着声音寻去,在一处陡坡找到了一只狸花猫。猫儿毛色黯淡,肚皮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流出,此刻已经几近昏厥。
见状,他连忙跑过去将猫抱了起来,然后撕下了衣角的布料上手要包扎。
狸花猫似是感觉到他是来救自己的,乖顺地蜷缩在他的掌心中,任由他动作,期间还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可爱得让人心疼。
“没事的,会好的。”顾景林对狸花猫温柔地安抚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恶的野兽将你伤成这样,但好在我家里有备着些药,回去后都给你用上。”
狸花猫又舔了舔顾景林的指尖,像是在回应着他的善意。
顾景林笑了笑,摸了摸它的下巴:“真乖,好了,我先带你回去吧。”
说完,他便将狸花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可这时,狸花猫突然惊恐地瞪向了顾景林身后,声音凄厉地“喵喵”叫了起来,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
顾景林疑惑地回头,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脖颈就被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死死掐住,几近窒息。
等他缓过神来时,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一个长相极为妖冶的少年,一双狐狸眼美而充满邪气,唇边干涸的血渍更为其添上了几分煞气。
而这人看到他时,愣了下,似是在打量着他的面容,片刻后,他感觉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松了些力道。
他也因此得以发出声音。
“咳……松开……”
顾景林的脸颊因为窒息泛起了红,他本就长得好看,如今一副被钳制在手心中的模样,更是脆弱地让人生出几分蹂躏之心。
哪怕是杀气腾腾的少年,也因此松开了手。
得了解放,顾景林没有立刻逃走,而是看向了少年身上斑驳的血痕,他喘息了片刻后,才捂着喉咙说:“阁下伤重,我虽不知道阁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到寒舍稍作休整。”
少年眨了眨眼,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接着便笑眯眯地道:“好啊。”
然后,他就直接昏了过去。
顾景林面上的惊慌渐渐褪去,他半蹲下身,简单地查看了下少年的情况后,就脱下了外衫,绑住了少年一条骨折的的腿,然后才将其背了起来。
随后,他将瑟瑟发抖的狸花猫拎到了背篓里,然后便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了回去。
-
简风白醒来时,看到的便是美人为其包扎伤口的一幕。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竹屋之中,竹屋不大,却五脏俱全,充满了乡野生活的气息。
但身旁的美人却不似这里的人,明明身着粗布麻衣,却美得不似凡人,好似流窜在山野间吃人心的精怪,但为他细心疗伤的样子又像是天真而善良的小仙子。
简风白自认为长相不俗,却没想到,有一日竟会碰到比自己长得还好看,好看得让他也有些心动的美人。
他本还对那些穷追不舍地野狗心怀怨气,但若这次受伤是为了遇见这样的美人,倒也不亏。
“你的伤不重,但拖着一直没处理,伤口还染了些不致命的毒,还是得好好养一段时日。”顾景林一边收着药,一边说,“这里远离尘世,你的仇家暂且不会找上门来,但也别待太久,好了就走吧。”
感受到美人对自己的戒备,简风白立刻吧嗒吧嗒落下了泪来,哽咽着倾诉道:“对不起……之前我不是要故意掐你脖子的……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怕你是他们派来的人……要将我抓回去接客……”
能在被掐了脖子后还将他带回来的人必然心思单纯。如他所料,顾景林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身看向了他,问:“什么意思?你为何会受伤?”
简风白的演技可谓是信手拈来,他故作屈辱地捏住了衣角,声音凄惨地讲述起了编造的身世。
在他的故事中,他是一个名为风白的罪臣之后,自小习武,但因为家中变故被买到了青楼,十六岁一过便要被推出来接客。
为了逃跑,他得罪了青楼的老板,被一路追杀至此,带着一身的伤躲进了雨山里,幸好遇到了顾景林这样的好人,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说这些时,他注意到顾景林的神情逐渐软化,眼中的戒备也慢慢转为的同情,最后,他抹了把泪,哭着问:“我可以……可以陪在你身边吗多些时日吗……我怕……怕他们在山下埋伏我……”
意料之中的,心软的美人点了点头。
“行。”说完,顾景林又安慰道,“如今你逃出来了,就不会回到当初那样的生活里了,这里简陋,但胜在舒心。”
简风白终于释然一笑,点了点头。
然而,他温顺无害的外壳之下,却诞出了满怀恶意的念头。
真好骗啊……他想,这样一个又好看又好骗的美人,就该被他拐回月轮盟,关在笼子里好好玩弄。
当个宠物养着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吧……
-
就这样,受伤的简风白在这间林中竹屋住下了,和那只狸花猫一起被顾景林养着,伤势逐渐好转。
在一日日的相处见,简风白很容易就试探出了顾景林的身世。
原来,顾景林原是通州人士,三年前为逃离战乱来到雨山,本是想在此避避风头,却没想到逐渐喜爱上了这样了无纷争的隐居生活,便在此久居下了。
听顾景林谈及身世时,简风白捧着纯真无害的脸蛋,疑惑地问道:“可是山里什么都没有,你不会寂寞吗?”
“有时会。”顾景林眉眼弯弯,眸中宛若含着一汪清泉,“但大多时候依旧会遇见许多趣事。比如见到了逃难的你,比如治好了可怜的阿白。”
“阿白是谁?”简风白眨了眨眼,故作不解地问。
顾景林从炉灶边抱出沾了一肚子灰的狸花猫,无奈地轻拍掉它刚愈合的肚子上的灰。
“是它,肚子白白的,所以我叫他阿白。只不过啊,现在这脏兮兮的小猫可不白咯。”
阿白“喵——”了一声,用爪子拍了拍顾景林的指尖,似乎对顾景林的嫌弃有些生气。
顾景林笑了笑,挠了挠阿白的下巴,这才让这只小气的猫咪消气。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他一愣,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简风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
“你……做什么?”顾景林问。
简风白撇了撇嘴,说:“我就是看你脖子上被阿白弄脏了,想要帮你擦一擦。”
阿白瞪着简风白,凶狠地叫了一声,似乎想要为自己辩驳,可简风白只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它便发着抖安静了下来。
“是吗?它也没碰我这儿呀,我去照照镜子?”
“不用。”简风白拉住了顾景林的手,然后攥起袖子,仔仔细细地帮顾景林擦拭脖颈,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好了。”
顾景林只觉得脖颈都被简风白擦红了,但看在对方一片好心的份上,就没说什么。
随后,他准备去做饭,让简风白去打扫屋子,简风白笑眯眯地应下了,但临走前,却用有些暧昧的语气提到:“景林,其实你也可以叫我阿白的,要不然我总感觉你把我当外人。”
顾景林愣了一下,接着便局促地回道:“哦……好的,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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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就这样慢慢生活下去,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谊,简风白与顾景林相处的这段日子,或许会充满温馨而美好的回忆。
可简风白不是君子,更不会压抑自己的贪婪。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简风白逐渐沉迷于顾景林身上纯洁如雪般的气息,至于一开始见色起意的轻浮想法,早在顾景林一道道温柔而关切的目光中逐渐消散了。
他想,他或许可以和顾景林表明心意,告诉他,自己想要带他回月轮盟,想要一直就这样彼此关照着生活下去。
第57章 劫掠
裴瑜和顾景林的婚事被定在本月二十。因着裴瑜给顾景林安了个林深遗孀的身份,他们的这场婚事是由陛下亲赐的,短短几天内,裴丞相与林王遗孀的情爱纠葛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简风白已死,尉迟骁妥协,似乎无人再会阻止这场婚事。
面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林夫人,裴意阑理所当然起了疑心,她去问过裴瑜,也问过宋穆,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这个林夫人不过是特地找来的假货罢了,为的就是谋求林深的势力归顺。
裴意阑虽愤怒,但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只让裴瑜不要做出败坏林深名声的事。
然而,回到永乐宫后,裴意阑却换了副脸色,长叹了口气,然后命人将一封信传出去。
“禹州离京城远,这婚事的消息恐怕耀儿一时收不到,时间不多了,找机会用隼将信传出。”
“是。”侍女应下了,但又犹豫着道,“但殿下知道了此事,若是冲动了……”
裴意阑低垂着眼睫,沉默许久后,才说:“林深对他来说很重要,若他不知晓此事,他会后悔的。”
侍女是从小跟在裴意阑身边的,忠心耿耿,自然也知晓她与林深间的纠葛,她犹豫着问:“可小姐为什么要帮殿下呢?小姐不是喜欢林王吗?为何还要撮合林王与殿下?”
这次,裴意阑沉默得更久了。
她想了很久自己帮助宋元耀的原因,最终,她终于不得不面对藏在心底深处的自私念头。
“因为,我想在剩下的人生中,还能多看看林深。”
她帮林深,是因为她爱林深,亦是因为林深对她有恩。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站在林深这边,哪怕未来宋元耀和林深的立场对立了。
可她也明白,若是万事都如林深所愿,那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永远离开她。
她舍不得。
可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念头去伤害林深。
但……或许,他的想法会发生改变呢?他独独对宋元耀最偏爱,宋元耀又倾慕于他,或许……或许有一点可能,他会因为宋元耀而留下来。
若是那样,她也就知足了。
因此,她愿意在不伤害、不背叛林深的前提下,多帮帮宋元耀,让他能在不远的将来,彻底打动林深的心,挽留下这只随时会飞走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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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半月起,裴府便开始如火如荼地准备起家主娶亲一事。
虽说未来的夫人是个寡妇,但府中之人可不敢懈怠,有颜色的人都能看出,家主对这位新夫人的看重。
先是将新夫人带回了府里见老太爷,又是顶着各种压力四处游说,不仅让陛下赐了婚,还说服了族里长老们让新夫人在裴府办婚礼,为的就是保证让这位夫人入裴家族谱,成为名正言顺的家主夫人。
一连半个月,裴瑜都在亲力亲为地忙碌婚礼的事。婚礼前几天,他甚至一封封地亲自誊写喜函,顾景林看了只觉得十分不解,但他却很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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