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药膏上在烫伤处,缓解了一些疼痛。忽然,顾景林感觉到宋留上药的动作停住了,他刚想回头看看怎么了,就听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嗓音问道:“我以后,能够杀了他吗?”
顾景林沉默了片刻后,答道:“不知道,你为何想杀他?”
“他伤了你。”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的话,不必。你不必因为我而去报复谁,能用的人你便利用,对你有威胁的你就自己处置。”
宋留怔然:“你不要我报复他们?可他们伤害了你啊!”
顾景林淡然一笑:“阿留,我的仇我自己会报,若你能帮我,我自然求之不得。但在此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多计较得失,有些人即便是仇人,若在之后能帮到你,也不妨暂且先用着。”
顾景林说得有道理,但宋留听着总觉得难受极了。
利用不利用的,他当然懂,可他现在最深刻的想法,就是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顾景林的人。
若他最在意的人受得委屈他都无法解决,那他要其他的还有什么用?
“这就是为君之道吗……”宋留咬牙问道,语气中多有不服,“憋屈。”
顾景林将亵衣重新披上,随后转身揉了揉宋留的头:“你如今一无所有,也只能憋屈,面对不喜欢的人也得好好忍着。你若说这是为君之道,确实也是,在这一点上,你父皇做的比你好多了。”
说到这儿,顾景林沉默了半晌:“更何况,若说对我的伤害,你父皇才是最残忍的那个。”
宋留一时无言,沉思了一会儿后,他才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冲动。”
“行,你懂就好。”
“不过,”宋留抬起了头,坚定地望着顾景林,“我对我父皇没有感情,他抛妻弃子多年,我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日后,我可以除掉他,为你报仇。”
看到宋留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的模样,顾景林不由得莞尔一笑,他又抬手想揉了揉宋留的头,可却被宋留握住了手腕,然后刺鼻的药酒就被抹在了他手腕的伤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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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半身可见的伤敷了药后,顾景林便将宋留赶走了,他昨晚一夜没睡,太累了,稍微吃了点东西后便躺在床榻上小憩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留铺开了纸,准备开始按照顾景林的吩咐继续临摹那张风景画。
但画了几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烦躁地揉皱了废稿后,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心静不下来了。
他今早匆匆回来,除了担心顾景林的安危,便是想亲口问其与林深的关系。
但一看到顾景林那副要碎掉的模样,他便不敢问太多,那时,他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一心只想帮顾景林上药,让顾景林不要那么疼。
可现在一个人静下来时,一早上的思绪便聚集在一起涌上了心头。
对顾景林的担忧,对其身世的猜疑,对简风白的憎恨,对过往疑云的好奇,以及……
看到顾景林那糜烂而脆弱的模样时,那差点要吞没掉他理智的爱.欲。
他本该仰望顾景林的。
那样一个仙人般的人救下了他,给他吃,让他住,引他成长,这样一个师长般的恩人他本该要仰望的。
可顾景林太特殊了,在他面前,美人虽美,却是师长,可在那方寝殿之中,他的师长成了人人都可折辱的金丝雀,反抗不得,身上满是令人心颤的痕迹。
跌入泥潭的仙人,最容易勾起人心中贪婪的妄念。
那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卑劣的念头。
——其他人可以,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儿,宋留猛地回过神来,不断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他又发现,自己的手指因为方才漫长的发呆而沾上了红色的墨。
他盯着画上点出的落日,渐渐的,这幅画在他眼里不再是一副草草的风景图,而是一张可以随意点蘸的纸。
不只是纸,还是……顾景林裸露的背。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指点在了纸上,再点……越点越多,一道道红痕被他印在了“背”上……
“嘶——”的一声,那副画最终被撕碎,揉成一团丢进了火中。
宋留在墙上刻下了第三个印记……一根蜡烛,代表简风白。
可心中翻涌的情感,却几乎要淹没了他,他按着心口,喘息着看着寝殿的方向。
最终,他再墙上刻下了第四个图案。
——一个笼子,代表他自己。
但他也不知道,这笼子是意味着他心中被囚困的妄念,还是他将来要给予顾景林的“回报”。
第18章 绮梦
纱帐轻扬,烛影摇曳,宋留绕过了那方雅致的翡翠屏风,嗅到了屋内弥漫的暗香,也望见了床榻上正在挣扎的人影。
他拨开床帘,如愿窥见了那玉一般的仙人。
美人如画,皎若明月舒其光,红纱婆娑,神魂茕茕,令人心生亵渎之念。
许是被香气蛊惑了,许是压抑多时的欲.念终是克制不住了,宋留抚上了那张漂亮的面庞,指尖轻轻地按在了那涂了胭脂的唇上。
美目轻展,顾景林眸中含泪地望向了眼前的少年,他丹唇微启,带着哭泣的声音轻易勾起了他人蹂躏的欲望。
“阿留……帮帮我……”
宋留觉得自己应该是应了,但记不大请了,因为就在顾景林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拽着顾景林的长发吻上了那朱红的唇瓣。
胭脂里该是加了香料,甜甜的,诱他逐渐深入品尝这个吻,甚至……品尝怀中的人。
沉溺于欲海之中时,他还记得顾景林身上的束缚是其他人做的,因此他赌气得没有解开,然后就着怀中人被吊跪着的姿势,就这样顺势进入了如纸片般飘摇的人。
在顾景林失力地要向前倾倒之时,宋留紧紧勒住细瘦的腰身,在他的耳畔落下了一吻。
“先生,他们也曾这样对你过吗?”
……
宋留骤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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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留抱着膝盖,呼吸凌乱,久久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他其实早就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对顾景林的想法,但总是不愿意去面对,哪怕在昨日亲眼看到顾景林那令人遐想无限的身体时,他也未曾真正放纵心底深处那肮脏的想法。
可梦往往是不讲道理的,甚至致力于将他白日里不敢想的东西尽善尽美地呈现在了他面前。
此刻,他的心还跳得很快,身上的热度还未曾有褪去的趋势。内心挣扎片刻后,他从枕下取下了一块染血的帕子。
——这是白日里顾景林把他擦拭伤口时给他的帕子,被他私自昧了下来。
他深深嗅吸着,呼吸沉重而急促,帕子的血腥味中,掺杂着一丝魅香,仿佛被玷污过的顾景林,勾引着让人对其为所欲为。
半柱香后,宋留的心跳终于稍稍和缓了些,他长叹一声,然后做贼心虚般换了件干净的亵裤。
此刻,天已微微亮,他也睡不着了,握着那方绣着海棠花的帕子,脑子里想得全是顾景林。
“我该如何面对你呢……”他喃喃自语道,“现在的你,应该不希望我心存这份逾矩的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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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本来就没睡着的宋留就被尉迟骁叫起来练功。
——昨晚是尉迟骁来与顾景林过夜,其实本应该轮到裴瑜,但似乎是因为裴瑜占了尉迟骁离京三个月的份,所以尉迟骁要求还回来几天。
今天,尉迟骁的心情并不算好,虽然他对除顾景林以外的人都是一份铁血凶煞的模样,但宋留依旧能看出他剑眉颦起时的阴郁。
宋留扎着马步,用余光瞥向心不在焉的尉迟骁,不经意地开口道:“你担心他?”
尉迟骁骤然瞪了他一眼,冰冷凛冽的目光似乎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
宋留在心里暗笑一声。他在底层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认为看人心自有一套,裴瑜尉迟骁简风白三人中,最容易看透的就是尉迟骁了。
尉迟骁平日里一副凶煞杀神的模样,唯独对顾景林会多用几分心思,对别人却是懒得防备。
宋留能看出,尉迟骁并没有把他当作敌人,而是当作了一个能够用来讨好顾景林的途径,甚至隐隐有将他当作和顾景林一起养育的便宜儿子的感觉。
宋留不介意按照这样的设定往下走。
因此,他平静地告状了:“简风白来之后,先生就伤得很重,他还把先生吊了起来。”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里只有一点儿愤怒与担忧,仿佛并不是很关心顾景林,只是觉得有些不平所以愿意知会“同一战线”的尉迟骁。
果然,尉迟骁出离愤怒。
“什么?他做了什么?!”尉迟骁盯着宋留,厉声质问道。
宋留回道:“我不清楚,但裴相进去给先生解开镣铐,我只是看了一眼,先生是被绑吊着的。”
尉迟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但在小辈面前,他还是尽可能地冷静了下来。
偏偏宋留还补了一句话:“尉迟将军,我看得出你对先生最好,但为什么……你不能护住先生,不让另外两个人伤害先生呢?”
宋留话音刚落,就见尉迟骁一拳砸在院墙上,本就陈旧的墙跟着一震。
尉迟骁没法回答宋留的话,就在此时,顾景林走到了院子里,看到他们二人间古怪的气氛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接着,宋留就看到尉迟骁走到顾景林面前说了些什么,顾景林侧过头回应了,然后尉迟骁粗粝的手掌便抚上了顾景林脖颈处浅了许多的淤伤。
待尉迟骁离开后,顾景林将宋留叫进了房中,询问了刚刚二人的对话。
宋留如实回答了,回答时,因为昨晚的梦,他不是很敢直视顾景林。
而后,就听顾景林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你不该如此冒险的。”
宋留不解:“为什么?简风白那么伤你,我不想你再受到那么过分的对待了。”
顾景林说:“你的手段暂时有效,不过是因为尉迟骁容易被引导,但裴瑜心思缜密,若是之后他们三人发生矛盾,他很可能会揪出其中的引线,若发现是你做的手脚,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宋留问:“可他们三人发生矛盾不是必然的吗?让他们三人自相残杀不好吗?至少可以将在宫中势力不大的简风白挤出局吧?”
顾景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漂亮的桃花眸中满是怅然:“不,他们很久都未曾发生过矛盾了,从半年前起,他们便一直维持着平衡。”
“为什么……”宋留问道,他隐约察觉到,这背后的原因似乎对顾景林来说有些痛苦。
第19章 暗室
顾景林沉默了下来,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宋留这次却毅然决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给他丝毫逃避的机会。
“先生,告诉我好吗?你不能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只让我享受你为我求来的好处吧?”
顾景林垂下了眼眸,回道:“我说过了,你无须牵扯到我们之间的纠葛里来,只须保护好自己就行。”
宋留深深地望着顾景林,心底挣扎了片刻后,终是没有让步。
“先生,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在他们的眼里,我还是个没有什么威胁但却时刻在你身边的人,他们会想利用我的,我也能借此帮上你的。”
顾景林再度沉默了下来,他也终于愿意认真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宋留长得和当今皇帝宋穆有几分相似,但却没有那副令顾景林生厌的气质,面容清秀俊美,眉目间的坚毅总会让人不由得信任他。
是啊,宋留来到他身边,完全是一场意外,他与宋留相遇相知,自然会付出几分真心,信任这个愿意全心全意与他合作的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年来活得好累,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依靠,只能自己日复一日地与那些恶狼周旋着。
有时候,或许真的可以试着依靠下宋留。
漫长的沉默后,顾景林蓦然站起了身,背对着宋留开口道:“有个地方,我一直不敢再去,你愿意陪我去吗?”
宋留知道这是打开顾景林心扉的重要一步,他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然后牵住了顾景林的手:“愿意的。”
顾景林瞥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终是没有说些什么,就这样牵着宋留的手往床榻那儿走去。
宋留以为他是要去拿东西,可没想到,他走到了一个柜子的面前,然后拧动了一个花瓶,接着,衣柜便挪了开来,露出了背后黑漆漆的密道。
宋留大惊:“这是……”
顾景林的手心已出了冷汗,气息也有些不稳:“我不敢进去,但我知道……若要真正好起来……我必须得进去……然后……然后才能不再害怕……”
宋留察觉到了顾景林情绪的不对劲,他立刻握紧了顾景林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感受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顾景林的情绪缓和了些,勉强苦笑了下,解释道:“之前我自己来过一次,没走几步,就昏迷过去了,后来被陈明旭发现了,这次有你在的话,或许不用麻烦他了。”
宋留不知道顾景林经历过什么,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强大的顾景林在面对这个密道时会表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但他知道,此刻的先生很需要他。
“嗯,我会陪着你的。”
说着,宋留扯下了自己的发带,然后将两头分别系在了自己和顾景林的手腕上,然后与其十指相扣紧紧交握着。
做完这件事,他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杰作,保证道:“看,这样就不会松开你了,你若是感觉不适了,我会马上将你带出去的。”
这样的方法幼稚极了,却给了顾景林极大的安心,他莞尔一笑,收紧了手指,握紧了宋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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