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发现暗中与刘遂往来没什么,麻烦的是他这张脸。
虽然经过刘遂的提醒,他稍稍用了些吉翁的易容之术,可还是怕被人发现。
设下陷阱的是那日半夜给刘遂端药的奴仆。
原以为只是个狗仗人势的,没想到身上带着几分功夫。
若非吉翁异常小心谨慎,留了后手,只怕今夜刘元嘉的身份便要暴露。
褐磺草不止这人有,吉翁也有。
他从未想到他用来下到刘遂药中的东西,会被别人拿来对付自己,“你……褐磺草!你……有……你是……图……”
吉翁一把敲晕了他。
“被他看出来了,怎么办?”刘元嘉问。
“恐怕留不得了。”吉翁回答道。
刘元嘉一凛,他并非慈悲心发作,他清楚地知道,此刻情况危急,若不处置这个人,一则自己和吉翁的身份都有泄露的风险,二则,若被他逃了,后果难以预料,只是他担忧,且不说这么个大活人不好处置,即便处置了,谁人能替代他?
刘元嘉将人拖到刘遂面前,将过程说了,“幸好今夜只有他一人。”
刘遂双手交叉,“看来对方内部也是心思各异,此人必是想独自擒住你,去向他的主子邀功。”
刘元嘉说出自己的忧虑,“可忽然少了一人,对方又不是傻子。”
“这好办,”刘遂说,“可让孙生暂时顶替,孙生擅易容与口技。”
“幸好孙生回来了。”刘元嘉才发现,刘遂身边也是卧虎藏龙。
“还有一事,”刘元嘉将药方之事告诉刘遂,“阿兄觉得,可行吗?”
“他们做事,孤向来放心。”
刘遂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那么等鼠回草入城,便可制药了。”
刘遂摇了摇头,“给百姓的药都是官署统一熬制,在换药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刘元嘉问。
“换人。”
燕祁走了以后,庄子里安静了五日,第六日,王庭左谷罕亲自将婚服送上了门。
两只一模一样的木盒,装着不同款式的婚服,一件是大魏的样式,另一件则是图勒的样式。
刘元乔各看了一眼,“为何有两种不同的样式?”
“回禀君侯,王汗的意思是,若君侯试穿了图勒王庭的婚服,觉得不喜欢,也可于大婚当日穿这一件大魏样式的。”左谷罕诚恳地转达燕祁的意思。
“可是吾已经有了一件婚服。”刘元乔怕左谷罕不记得,特意解释说,“就是吾从大魏穿过来的那一件。”
左谷罕愣了下,他离开时王庭时,王汗对他说,君侯必定会选择大魏的样式,可现下君侯的反应并不如王汗预料的那般,他准备的说辞便也用不上了。
刘元乔并非像左谷罕猜测的那样,想穿之前的婚服,她这么问,只是想找个托辞不试穿而已。
这两件婚服一望便知是比照她之前让春芜报过去的刘元嘉的身量做的,若当场更换,衣物内不垫上几层,便会露馅。
“臣记得,”左谷罕左思右想,想出了个借口,“那婚服是君侯从大魏穿来,路途奔波,恐有所损,故而王汗命衣匠制成这两件,唯恐怠慢了君侯。”
“那就这件吧,入乡随俗。”刘元乔指着图勒的婚服一锤定音,“就它了。”
希望她穿上图勒的婚服,能让燕祁看到她的“诚心”。
“那君侯……”
“不用了,吾相信王庭衣匠的手艺,必是合身的,多谢左谷罕专门走这一趟,请左谷罕告诉王汗,吾很喜欢婚服,王汗有心了。”
左谷罕原以为劝刘元乔选择图勒的婚服要循循善诱费上许多唇舌,结果没想到如此顺利。
“那……那臣便回王庭回话了。”左谷罕顶着刘元乔真诚的目光满腹狐疑地离开,心说怎么同王汗预料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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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关山月(三十一)
入了处暑以后,长安城内是一日比一日热。
千秋宫内负责制冰供冰的司冰室是循着往年的用度存的冰,没曾想今年比往年都要热,才过处暑,司冰室地窖里的冰就已用了一大半。
宫内余下的冰是铁定撑不过这个酷暑的,司冰监犯了难,踌躇再三,将此难处写成木简,上呈给了梁昭仪。
王皇后尚在病中,傅夫人受傅婵湘连累,这段时日闭宫不出,一心抄经,如今宫内能管得了事的只有梁昭仪。
司冰监去了鸾栖殿说明来意,宫人让他在殿外等候梁昭仪的通传。
鸾栖殿内飘出的阵阵凉意让他肉疼。
在殿外便能感受到凉意,殿中凉爽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鸾栖殿素来奢靡,连用冰也是其余宫殿的数倍,倘若每日都照着现下这个数供应,不出十日,宫内的库存就要告罄。
“昭仪传司冰监入殿。”
司冰监在宫人的带领下进入鸾栖殿,目不斜视一路行至梁昭仪座下,“请昭仪安。”
“嗯,司冰监极少来吾这里,此番请见,可有要事?”梁昭仪问。
司冰监呈上木简,向梁昭仪说明了来意。
梁昭仪一目十行地将木简看完,“今岁确实比往岁热得多,不知宫中余下的冰够几日的用度?”
司冰监不敢作假,老老实实回答道,“回昭仪,按照现下的支取用度,顶足了十日。”
“十日……”梁昭仪眸光一动,“此事关系重大,吾需禀告陛下处置,司冰监先回去候着吧,吾去一趟宣政殿。”
宣政殿中,乾武帝正查看太医令的密奏。
太医令说,吕阳落下城门后,周围几个县染病的人数便稳定下来,他在密奏中询问乾武帝对染病之人的处置办法,这时梁昭仪走了进来。
乾武帝听见脚步声,下意识要将密奏藏进手边的一摞书简中,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过于刻意,便大大方方将写着密奏的绢布叠了几叠,随手扔在一旁。
梁昭仪迤逦着长裙走过来,身上带着冰与雪莲花露混杂的凉意,乾武帝顿觉神清气爽。
“陛下换了新的帕子?”梁昭仪瞧了一眼被乾武帝扔在一侧的绢布,“倒是别致。”
“没什么特别的,你若觉得入眼,朕命人用新贡的雾行绢给你制上十几方,那雾行绢才叫别致,碰在手中如捧着一团云雾……”乾武帝大赞雾行绢,梁昭仪怎猜不到他的心思,故意做出感兴趣的样子。
“陛下既勾起了妾的好奇心,可就不能反悔了!”梁昭仪提着裙摆在乾武帝身侧跪坐下,“到时陛下可别舍不得。”
乾武帝抚摸着梁昭仪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拍,“舍得,怎么舍不得。”
“说到舍得,妾有一事要禀呈陛下,”梁昭仪从袖中拿出木简,“这是司冰监呈给妾的。”
乾武帝看着看着皱起了眉,“今夏的冰如此短缺?”
“按照往年的用度,是不缺的,可今夏热得厉害。”梁昭仪说。
“从各处调冰也不是没有过,”乾武帝拿起蘸了朱砂的御笔,在木简末尾的空白之处写下“调冰”二字,“此事便由你兄长去督办吧。”
只要是皇家御差,大都有不少油水可捞,乾武帝知道此事,也默认,只要督办之人捞得不过分,有限度,他不介意给下面的臣子一些这样的机会,不过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的,都是他的心腹。
“妾替兄长谢过陛下,还有一事,”梁昭仪继续道,“调冰可解其余宫殿用冰之困,可皇后殿下尚在病中,太医曾叮嘱殿下病中不可用冰,仪正殿今夏还没用上冰,如今到了酷暑,天气越加热了,妾怕不用冰,殿下于病中难受,用了冰又加重病情,便想着给皇后殿下换了清凉的地儿。”
乾武帝点了点头,“难为你记挂着皇后的病,说的有理,那你觉得何处合适?”
梁昭仪回答说,“总不过宫中的几处高处,妾想着殿下是皇后,住的地儿得合殿下的身份,可宫中几处高台同殿下的仪正殿相比有些简陋,所以妾想着加以修缮一番,再让殿下住进去,至于何处,还请陛下决断。”
乾武帝着意思索一番,“你想的很对,但若此时才开始修缮,恐来不及,这样吧,送皇后去上林苑,就住上林湖边上的嘉宁殿,那儿地势高,凉快,又配得上皇后的身份。”
梁昭仪不无担忧,“皇后殿下离宫是大事,妾恐……”
“朕令皇后出宫是想她好好养病,正好千秋宫人多口杂,上林苑清幽,正正好,前朝那些个御史不必管,此事你去安排。”
“是。”
范常侍手脚轻轻走了进来,梁昭仪不动声色地退下,离开宣政殿时,她暗中回头看了一眼,范常侍正领了一人入殿,那人着一身近侍的衣裳,却面生得很。
刘元乔在山中住得快忘记了燕祁这个人,同春芜将整座山头折腾了个遍,每日辰时出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春芜以为刘元乔是离开王庭一段时日,没了整日需要在燕祁王面前演戏的压力,小孩子心性发作,开始好玩了,其实刘元乔是想在山中找一样东西——胡蔓草。
胡蔓草,是刘元乔在木简中看过的那一种可以制成假死药的草,前些日子她坐在花架下看书,又翻到了这一段,便突发奇想想要入山寻一寻胡蔓草。
万一可以寻到,她便有救了。
万一寻不到,反正在山中的日子清闲,她就当借机玩一玩了。
寻了这么多天,胡蔓草没寻到,刘元乔倒是学会了编花冠。
山上到处长着不知名的,她以前没见过的花,五颜六色成群成片,十分壮观好看。
地上的花玩了个遍,刘元乔就开始肖想山崖壁上的花。
“君侯,山崖壁太危险,您还是别上去了。”春芜挡在刘元乔身前,说什么都不让她爬悬崖。
刘元乔指着崖壁上那一丛红的白的说道,“春芜,你看那也不高,离地不过一丈,一定不会有事的。”
春芜见拗不过刘元乔,便改口道,“那婢子上去替您摘。”
刘元乔不同意,“吾要自己上去。”
春芜怎么可能让她上去,这要是摔下来,万一磕着碰着怎么是好。
二人僵持,忽然刘元乔感觉到周围刮起了一小簇风。
春芜眼疾手快将刘元乔推倒在地,“君侯小心!”
刘元乔“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支羽箭堪堪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叮”的一声射入山壁。
羽箭坚硬,没入山壁后,周围一指宽的石头皆碎成了细碎的小块。
春芜迅速将刘元乔从地上提起,拉上人就往山下跑。
刘元乔只见到了羽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刺客。”春芜焦急地解释道。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会不会是猎户在打猎?”刘元乔一边被春芜拉着跑,一边回头看,她什么也没看到。
“那箭是冲着您来的。”
话音刚落,“嗖嗖”,两支羽箭一前一后向刘元乔追来。
幸而二人反应快,不然两支总有一支会直插刘元乔的心肺。
这下刘元乔不得不信,真的有人想要她死。
“春芜春芜,”刘元乔从腰间摸出信号弹,她将这东西带在身上是怕万一迷路,山下的人看见信号可以上山来寻她们,没想到第一回用竟是因为遇到了刺客。
刘元乔来不及多想,连发三枚。
三枚信号弹直冲云霄,在天上爆开三朵硕大的云团。不仅刘元乔,连隐在暗处的刺客都被爆开的云团所震惊。
刘元乔惊讶的是,爆开的云团太大,似乎覆盖了半个山头,这么大的云团,她发了三发,恐怕百里之外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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