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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古代架空)——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4:26:09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崔淑世厉声啐道:“我当然可以把这所谓家丑大肆宣扬出去,我当然可以让王契那畜生受口诛笔伐、再无立足之地!可是阿篁呢?她该怎么站直身、抬着头活下去?”
  “我当然可以说你没有必要去死,失节事极小,饿死事极大!节烈——呸!什么是节烈?那府里人前仁义道德人后男盗女娼,狗彘不如的腌臜事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我说的算吗?这个世道会同意吗?”
  崔淑世的声音渐小下去,最后她喃喃道:“我自己在泥潭之中,我不能帮她过得更好,只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耻辱和痛苦……”
  “她让我没法不想起她的父亲,想起琅琊王氏给我带来的一切,想起我这十五年的生不如死。我是真的恨她。”
  她恨她么?她不恨她么?
  如今都已不再重要了。
  “我没有拦她去死,亦不会拦她去死。清白、法理、公义——活着的人是讨不来的!”
  “我杀了她,杀了那些用口舌置她于死地之人,替她报了仇,在此为她讨要这个清白,不因她是我女儿,只因我不能坐视一个未做过一件恶事的人,背着诽谤诬陷寡廉鲜耻的恶名一心求死!现有今日之昭王与尚书右仆射、来日之帝后在此,大理寺若然不能秉公断案、严惩王氏罪人、为阿篁正名,可要细想,明朝项上人头能保全否!?”
  大理寺卿早已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小人一、一定细审,绝不再行姑息之事……”
  崔淑世抬首向天,长叹道:“我父当年为我取此名,望我淑世济民、大有作为,而今三十余年倏忽如隙,万事俱成空!”
  她抚摸着手中宝剑,陆令从和谢竟同时觉出了她的意图,前者立即便想去阻止,却被后者拦下,轻微地摇了摇头。
  崔淑世看看一片狼籍的衫裙,抬眼向谢竟:“谢之无,我的衣裳脏了,借你袖子一用!”
  谢竟缓缓上前两步,接过长剑,用自己雪白的衣袖一点一点把血污擦拭干净,双手奉还给她,随之以深深一礼。
  此时此地,他们之间不再有性别、姓氏、目的、利益、命运的天差地别,他们只是共享着同一个身份,他们只是两个母亲,惊愕的母亲和绝望的母亲,活着的母亲和准备去死的母亲。
  崔淑世接过剑,凄艳一笑道:“我今日不为屠戮罪孽死,不为清河崔氏死,不为故女王篁死,只为我崔淑世一人!”
  “生时不能为自己生,但求死为我自己死!”
  语罢她瞬间抬手,横剑颈边,霎时血花飞溅,满地赤红!
  谢竟双眸一眨不眨,眼睁睁地看着崔淑世仰面倒下去,如一朵粹白无瑕、骤生骤死的昙花,盛放的那一刹,天地亦为之哭灵举哀。滚热的液体洒落在他脸上,不知那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雷峰塔在这一刻訇然倒塌,跃身飞出的白素贞看不清面庞,像她们中的每一个。
 
 
第114章 二七.三
  是夜,回宫途中,陆令从和谢竟在车内对面而坐,气氛凝重,久久无言。
  才刚崔济世并他的兄弟惊闻变故,到大理寺门前收殓了亡姐。因事出突然,几人俱是直接从任上赶来,更没想到面临着的是如此惨烈的噩耗,根本来不及准备棺椁寿衣等物,还是谢竟取了自己一件披风,将崔淑世的遗骸包裹起来,不使其沾染尘灰。
  陆令从恻然道:“据崔济世所说,王家为了掩人耳目,连阿篁坟前的碑都不许立,更不必提供奉她的灵位神主。”
  谢竟低喃:“逝者为大,隔日知会崔济世一声,让他们将阿篁的灵柩移回崔府——哪怕与崔淑世葬得远些,那也好过孤零零一人在地下受流言蜚语。”
  昭王府的马车才刚停稳在皇城外,便有一名内监快步赶出来通报:“殿下,雍州太守何诰夫妇已然入京,小人按殿下吩咐请他们先回府安置,但何大人却说,有话要当即、当面向殿下讲。”
  在陆令真被确认身故、陆令从决心要起事清君侧之时,他便已经给何诰去了密信,请他即刻启程返京。
  二人掀帘,遥遥就看见何诰与其妻跪在公车门外,竟似请罪之态。
  陆令从与谢竟对视一眼,当即下车,快步上前道:“大人与夫人这是做什么!?”
  何诰转脸看见他,立刻顿首至地:“殿下同王妃还记挂着我这一具无用躯壳,愿圆我与内子一个还京终老的念想,老朽万死不尽感激!”
  谢竟忙跟着下去,道:“大人何须如此?昔年在雍州分别时曾许诺要亲自接大人回京,今日诸事繁杂,未能远迎,我与殿下正恐怠慢了二位。”
  何诰声音哽咽:“只是老朽心中有两事深愧,若不能一诉,实在无颜面见殿下与王妃!”
  他抬头,看着公车门上的白幡:“第一件,是臣未能及时辨出张延的伪迹,陷长公主于危难之地,又未能寻到遗骸,实在有负殿下之信任与重托!”
  “第二件,”他将双眼转向谢竟,哀凄道,“当日张延忽然写信向臣讨要一批蓝田玉料,臣不知所用,但因与他素来相交甚密,所以并未寻根究底便送到了京中,不意竟变作了构陷嫁祸陈郡谢氏的证据!”
  “事后臣百般悔恨,正不知如何弥补过失,谁想却逢王妃流落至雍州,入太守府做了账房,臣也只好赶紧收容王妃在府内落脚,然而心中实是日夜煎熬,寝食难安。”
  何诰的叙述与谢竟此前推测的实情相差无几,他心下百味杂陈,苦笑道:“其实何大人当年只对我直言便是了。”
  何诰惨然长叹:“臣如何不想将事和盘托出,释心中重负?实在是这些年见的人世无常、死别生离太多了,臣畏惧怯懦,终不敢言啊!”
  一时缄默,半晌,陆令从终究是强行将何诰与何夫人扶起:“我少年时大人教导我,选贤任能‘可责其不勇,不可疑其不忠’,到今日我才全然领悟其中深意。人皆肉体凡胎,大人这二十余年又是远泊他乡、亲故飘零,即便心有戚戚不敢言,也是人之常情,无可指摘。”
  “我既在时机甫一成熟便请大人回京襄助大事,便是深知大人虽仕途失意,然对昭王府的一片忠心,却是从无更易,日月可鉴。而长公主之惨剧乃是张延与丁鉴合谋,岂能罪及旁人?”
  谢竟听他此言,默默吁了一口气:陆令从是这样迫不得已地、这样快地开始使用笼络臣心的道术。何诰当日的真实想法他们无从得知,然而还是那句话,略心而论迹,如今昭王府当权已是大势所趋,陆令从对何诰的信任与重用也并不是作假。人主与人臣俱是八面玲珑,于是乎何诰先发制人,将两件也许会被揪出来秋后算账的“罪名”亲口道出,同时又不忘提及对谢竟的收容之恩;陆令从则先是喂上一剂定心丸,以示冰释前嫌,又明言不会因当年东宫旧臣犯下的杀孽而连坐于他。
  两厢心照不宣,往事就此揭过、一笔勾销,便是再中庸不过的君臣之道了。
  谢竟上前:“我知晓二位的幼女当年因兰陵萧氏之祸而亡,今番既然回京,还望能请何夫人继续为小女宁宁传授画艺,也好让她侍奉夫人膝下,聊慰夫人思亲之苦。”
  何夫人自然连连点头应下,陆令从又将二人扶上马车:“我已命人将当年的何府旧宅清扫出来,还请二位归去好好休整,他日我与王妃定当再登门造访,细叙旧情。”
  目送何诰夫妇的车马离去,陆令从立在夜色中,向谢竟道:“如今张延、王俶、何诰的人证俱在,若能再有当年的真遗诏作为物证,便可坐实琅琊王氏假传圣旨的罪名,为谢家翻案。”
  “真遗诏的下落多半在宫中,”谢竟抬起头,望着远处的临海殿,“看来有些事情,今宵便能见分晓了。”
  临海殿从六月初十就开始大门紧锁,被严密看守着,食水都由羽林卫送进去。谢竟踏入殿内时,正见太后王氏高坐于凤位之上,观那神情,仿佛已多日一动未动。
  “你能进来,”她说,“想必是王家大势已去。”
  “太后的家眷已经全死了,”谢竟语气中毫无复仇的快意,“崔氏杀了他们。”
  太后没有任何反应,好一会儿,才说:“那崔氏在王家十数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恨到头来能屠了满门,倒也不枉我看中她的胆识。”
  谢竟一愣:“她是你起用的?”
  “想必你也已知道,贞祐十五年,王俶偶然获得了剔骨弦的药方,”太后幽幽道,“便是由我下给先帝。后来崔淑世不知如何察觉了此事,冲到宫里来,自请埋下剔骨弦,并求我将此毒之术授与她。我看她心志坚定、可堪大用,才向王俶举荐了她。”
  太后轻叹一声:“她与王氏族人之间有何深仇,我身在宫闱,不得而知。但家门倾覆,活着亦是沦为阶下囚,与其后半生追想着昔日风光郁郁而终,倒不如死了痛快。”
  “今日阵前,王相将我推上瑶台,为伪造军情、害死长公主之人顶罪,恐怕不是临时起意罢?”谢竟淡道:“毕竟我从未真正取信于相府,不过是琅琊王氏展现容人之量、行不义之事的一件工具罢了。”
  “你觉得满朝文武谁会傻到相信你是真心归附琅琊王氏?我当然知道你那点算计,”太后冷嘲,“不过我只当你要为陈郡谢氏翻案,却没想到在满门抄斩之后你还能一心一意向着昭王府,为他人作嫁衣裳!”
  “王俶事事在料,无出意外,从始至终,他只算漏了一件事——他没算到陆子奉与你是满座衣冠中的一对傻子!”
  谢竟明白太后的意思。他和陆令从的所言所行,在这场荆棘密布、险象环生的博弈中确实傻到几乎憨直,傻到当年交换一缕发如今就可交付一条命,傻到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天下头等笑话坚信不疑。
  但也就这一件,让王俶满盘皆输,输得一塌糊涂。
  “我当年就好奇,”太后居高临下,用深狭的凤目扫着谢竟,“你不为陈郡谢氏打算,不替你的家族谋划,耿耿忠心,你以为天子会领你的情吗?”
  “自衣冠南渡以来改朝换代不知凡几,何以帝位上换了一姓又一姓,我琅琊王氏和你陈郡谢氏却仍累世为臣?要想改变局势,便是要撼动这棵大树的根基,将世家门阀一并彻底翦除,打击得再不成气候!”
  “即便你一个人愿意,你的族人愿意么?即便陈郡谢氏愿意,这中原大地上的百千士族会愿意么?到手容易撒手难,你哪日扶乩请灵,问问你那做了鬼的父兄,他们愿不愿抛弃显赫阀阅和巨富家资,抛弃生来就有的一切!”
  “非得是屠城夷族、烽火不休的连日大乱,非得是简单粗暴、杀人越货的方式,才有可能结束现今的局面。而你以为,真若发生那种动荡,究竟是上等巨室受创更重,还是平民百姓遭离乱更多?”
  太后直视着谢竟:“相府从来不会说自己施政是为了百姓——只为了王氏一姓。我们只是很清楚,穷天下而富一姓不会长久,而富天下,王氏这一姓则会更富。”
  “我与王俶辅政四年余,任用过酷吏么?有过横征暴敛,苛捐杂税么?没错,赈抚与减税,改制的试点都是从会稽、绍兴等浙东诸郡开始推行。那又如何?他们是琅琊王氏的佃户不假,难道就不算是大齐的子民?在好年月,我并不会阻止百姓共富贵;但年景不佳时,我只能先顾及我的族人。唯有如此,在去岁大寒面前,我才能保证我的家族平稳渡过。”
  谢竟冷冷道:“你们一个个皆是一样的说辞,口口声声剖白自己克尽厥职、无愧于生民,说得理所应当,好不坦荡!你们俱是真小人,唯独我是伪君子,从来只想着我谢家的灭门恨,一副独肠,满心私己!”
  太后只是大笑:“任是哪一族哪一门身居相位,只要他有些脑子,都会迫不得已如王氏这么做——除非你肯将真正的寒士擢到这个位子上,可是满朝世家子弟会答应么?你以为张延若是真有实权如王氏,需要那么处心积虑、苦苦谋划多年?”
  “你真以为陈郡谢氏只是因为被琅琊王氏落井下石而灭门?你真以为你的母族只是亡于诛锄异己、士族纷争?谢之无,你做了十数年天家儿媳,最根底的一层,你从头至尾都不曾看透!”
  太后睨着他:“你们把皇帝扯下去,待到陆子奉上位,你与我出身立场处境又有何不同?临海殿中我之今日,便是你谢之无的明日!”
  谢竟望着她烛火中的侧脸:“如你一般,我的儿女也是帝王血脉,可是我已没有供我驱策、予我支持的母族。这便是你我最大的不同,我向着昭王府是因为别无选择,除此之外,我还能向着谁?”
  太后讥诮道:“那就怪不得你自作自受、自尝报应了。你的儿子姓陆!你一门心思为着他,可知他却向着他的父亲,他的祖父,和他陆家的江山!”
  又来了,谢竟暗道,来自高门望族的太后和田间乡野出身的张延,他们对于天家的不信任有着如此高度的一致。
  他忽然心中一动,审慎地打量着她:“……太后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太后略一愣怔,谢竟却已经毫不犹豫、亦毫不留情地说下去:“听太后方才言语,想来尚不知道今上已经崩逝,更不知道令章身上同样被下了剔骨弦,超过百日未换丝线,已然毒入骨髓、浑身青紫瘢痕,今番即便不亡于张太傅箭下,也是时日无多!”
  谢竟语罢,话音犹在空寂的殿内久久回响。太后定在阶上,过了漫长的一瞬间,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也许是真正不在乎,或者已经没有事可以再掀起她心绪中的波澜。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从未与我和琅琊王氏齐心,”她喃喃道,“你看,他向着的难道不是陆姓江山么?”
  谢竟轻嗤一声:“太后与王相是一路人,在你心中,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家能世世代代居高官、受厚禄更重要,琅琊王氏虽为臣,却实为顶聪明的不臣之臣。”
  “遇上先帝那样玩弄人心权术的君主,自然奈何不得贵府;然而令章,你的儿子,他是一位不君之君!最怕是你不视人为人,人亦不视己为人——太后视他为抬母族上位的垫脚石,那他便也视自己为压倒琅琊王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古今无往不胜者,无非‘豁出去’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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