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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古代架空)——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4:26:09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身后神龙殿内,陆令从孤身而立,与谢竟背影朝向背影。先帝的真遗诏已然是一张废纸,恩怨落定,它失去了所有的效力,可是那字里行间看不见的权力与心术,将如幽魂一般徘徊在这座大殿上空,千年万年,无穷无尽。
  谢竟心想,也许比起陆令从来,他的确是胆怯的,是自私的。他们之间没有对与错,没有谁变了谁没有变,只有被迫长大与不愿长大——哪怕陆令从想要他长大,可最后所做的仍然还是纵容他,庇护他,顺他心意,终于还是不希望以谢竟终日郁郁为代价,来换他寸步不离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右臂上青紫的瘢痕久违地发出刺痛,谢竟的双眼被晃得流出了泪,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一阵眩晕,踉跄两步,径直从阶前栽倒下去。
 
 
第116章 二七.五
  陆书青站在母亲的书房内,盯着那块用去瑕体写成的“松风雪一瓯”匾额发愣。
  桌上倒扣的书停留在几日之前读的那一页,下面一厚沓纸页,是上回在兰台张太傅留给他的题目,陆书青还只写了一多半,才刚下意识提笔要续,忽然顿住,有些迷茫,他写完要拿去给谁看呢?
  翰林院国子监的博学鸿儒一抓一把,随便哪一个,都不敢不战战兢兢地批阅世子文章。
  可张太傅不会再看。
  陆书青转脸看向窗外,对面东厢房门前的楹联,正是出自张延之手,那字迹沉郁工整,与去瑕体寻不到半分相似。因昭王府落成在前、他母亲入府在后,所以家中除了欹碧台和这间书房,其他门庭馆阁的字都是张太傅题写的,为表敬重,这些年一直只是翻修重漆,从未更换或撤下。
  他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换——他就要从家中搬走了,下人们正在为他收拾惯用的物什,预备随他一起搬入东宫。
  整理橱柜时,侍女找见了去年生辰时宁宁送给他的那册画集——被他母亲命名为《阿兄偶见》的,问,世子,这个要为您放进书箧中么?
  陆书青走过去,拾起这本被翻得纸都有些皱了的小书,目光落在末页由张太傅作的跋上,他已经能够将这篇短文背下来了。文段精炼却五脏俱全,不论画作、作者还是画中人,都被张延当作真正的名家孤本来对待,甚至比陆书宁自己写的序更要严整认真。他称许了陆书宁对人物神态的精准抓取,赞赏了她的构图、她的炼意,也提到溢于纸上的家人相亲之情。
  当他们兄妹二人跑到兰台,央求张延为这本画集压个轴时,满头白发的太傅眯着花眼,在案前正襟危坐,一页一页慢条斯理地看过了一整册。
  那时他不会想到,张延可以射出那样快、那样准的一箭。
  陆书青手一松,册子便顺着惯性向前翻了几页,正落在一幅由他和他姑姑组成的画上,陆令真与他并辔齐驱,将燕子矶漫山遍野的桃花遗落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场景,许久,翻回最后张延的跋文,一把扯下来,喂进烛心烧了个干净。
  谢竟醒转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帐顶,意识尚未回笼,先听到陆书宁的惊叫:“娘!”
  她就趴在床边,支着肘,正翻看一本厚厚的花草图谱。谢竟略一侧目,顿时忘记了问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皱眉去抚她的脸颊:“怎么瘦了呀?”
  “这些日子住在宫中,不像在家里随时随处可以加餐吃点心,何况去鸣鸾殿问安、去画院看书、去兰台找哥哥都得走好长一截路,吃得少动得多,瘦也是寻常啦。”
  谢竟后知后觉道:“……我这是在宫中?”
  陆书宁点头:“对啊,娘这几日一直养在神龙殿偏殿,我听宫人说是爹把娘抱来此处的。”
  她的眉色较陆书青要稍浓一些,加上承自母亲的荔眼,凑近蹙眉时,神态便显得格外生动秾丽:“娘怎么会直接倒在殿外呢,是不是太累了?”
  谢竟闻言,就知众人并未将他中剔骨弦的实情告知女儿,便顺着她道:“连睡了这些天,现下一点事都没有了,别担心。你哥哥呢?”
  “他今日回家收拾东西去了,我先请姨娘进来瞧瞧,随后便遣人去唤他。”
  陆书宁说罢,抱上书出去。不多时门帘一动,银绸端着参汤入内,小声道:“可算醒了,我将宁姐儿支走了,王妃有话尽可问,怕晚些青儿回来两个人黏着你,有些事就不便明言了。”
  谢竟有些虚弱地倚坐起来,接过瓷碗,一勺一勺饮下:“剔骨弦的事……他知晓了?”
  银绸扮了个苦相的鬼脸,似是想起了什么啼笑皆非的回忆:“自然是知晓了。我十来年没见过殿下发那样大的火,提着剑就直奔诏狱去了,还是青儿好歹给拦下,说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国法动私刑,这才作罢,只是当即便给尚书台与刑部下了死命令,要尽快审理琅琊王氏弑君谋逆之案,一旦罪证齐全立刻问斩,不必等到秋后。”
  谢竟未置可否,半晌才道:“我上一次换丝线是五月初七日,到如今快有两月了,右手臂便是这副样子。你与秦院判都瞧过了,还有的救没有?”
  银绸立刻道:“我早仔细查过典籍,与太医院亦商量过,如今是要从王妃体内彻底将剔骨弦清出去,那么就不能用更换丝线这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可这样一来,已经深入皮肉的余毒便也无法被丝线吸收,留在人体内,即使清出丝线、不再扩散蔓延,这一部分皮肉也会慢慢腐烂,最终坏死。”
  “所以最有效的法子,也是最简单直接的——先取出丝线,再将已经浸毒的青紫淤斑从皮肉里挖出来便是。万幸是王妃的毒控制在右小臂,若如大行皇帝那般……”银绸唏嘘,显然也听闻了陆令章的所作所为,“恐怕就难了。”
  “救当然能救,只这名字不是白叫的,有些地方深要见骨,十有八九会痛得厉害,也难免留下整片的疤痕,看着会有些吓人。”
  谢竟听过,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我连孩子都生过两个了,痛就痛去罢,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动刀子的时候别叫他们兄妹看见了就好。”
  景裕五年七月初,新帝在神龙殿践极,是日昭告天下,尊生母吴氏为太后,嫡长子陆书青为东宫,原雍州太守何诰权任左相,总领尚书台与六部事宜。
  而随着王俶、张延、程炆等人的供状相继呈递上来,又有何诰佐证,当年蓝田玉玺一案亦真相大白,陈郡谢氏被构陷谋逆的沉冤终于得雪。陆令从亲手毁去了这枚“赝品”,明示百官,从此仅剩和氏璧拥有等同于传国玺的最高效力。
  谢家祖宅并各处田产被悉数归还,谢浚回到乌衣巷,着手清点家资,与陈郡和姚家的亲故恢复联络,互通有无。
  陆令从又命礼部为谢翊追谥“文介”二字,赐谢翊、谢兖夫妇四人归葬洛阳邙山。常言道“生居苏杭,死葬北邙”,邙山最是钟灵毓秀之所在,一向忠臣良将无不以埋骨此处、与古圣先贤比邻而眠为莫大的殊荣。
  然而谢竟与谢浚商议过后,却上疏叩谢天恩,拒绝了此种荣光,只愿将父母兄嫂葬回陈郡祖茔,同旧宅故人、松柏垄壑为伴,来生再不登天子堂。
  陆令从没有多强求,朱笔给他的奏疏批上五个字,“如谢卿所愿”。
  同奏疏一并回到偏殿的,还有名面生的内监,自报家门,说是刚由吴氏挑选了、送来神龙殿当差:“下面为公主拟选的封号,陛下看了都不满意,故此遣小的前来,向王妃请上二字。”
  内监语罢便觉失言,尴尬地赔着笑,心里暗骂自己,该唤谢竟作“谢大人”的,好歹人还有正儿八经的官身呢。
  实在不止他一人有称呼上的困惑。京城内外,对揣度帝王好恶、宫闱风向最最在行的那些士绅大族们,私底下早把这件事议论了九九八十一轮。
  按照八卦洲之变当日情形来看,陛下与谢竟并不像他们这一年多在人前展示出来的那样水火不容。但是在相府弑君、张太傅谋逆之类的大事面前,这也算不得惊人了。
  怪就怪在政变平息之后陛下对谢竟的态度。他为谢家平了反,赐归葬北邙这样的哀荣,严惩王氏,又没有治谢竟的罪,显然就是承认谢竟屈居相府檐下、为其奔走,是一种忍辱负重的权宜之计了。
  但陛下不仅迟迟没有立后的表示,还下旨许谢竟“还居昭王府”,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若谢竟继续住在神龙殿偏殿,那便是南园遗爱、故剑情深,只差一道册封的旨意,他就会是未来万人之上的中宫,时间早晚而已。
  若陛下仍让谢竟搬回乌衣巷,这倒也罢了,无非是前缘不再续,这桩婚姻到此为止,谢竟从今彻底脱离天家,只是千万朝臣中的一名。
  可他命谢竟还居昭王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王府”,是“潜邸”,是被抛弃、被遗落在旧时代的一切的代称。天子的配偶、东宫的母亲被称作“王妃”,这本就是一件吊诡怪诞的事情,王都没有了,王妃又从何而来?陛下究竟是想要另立新后,还是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置谢竟,谁也看不透。
  谢竟并未注意到这个微妙的称呼,他沉吟良久,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递给内监:“守静知常曰‘明’,清淡天和曰‘颐’,你让他看看行不行。”
  次日,前殿传过消息来,择期行东宫与明颐公主的册封礼。
  新帝自己登基的仪式简略到约等于无,祭过天拜过宗庙便算结束了。然而对于太子与公主的名位,却是十二分的重视,庄严隆重,誓要向全天下展示他们受珍视之深、地位之高与稳固。
  银绸在谢竟昏睡之时已为他连灌了数日药补身,见他精神略有好转,又在准备出宫回王府,便提议应当尽早祛毒,不好再拖下去。
  谢竟并无异议:“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早死早超生。”
  银绸严肃道:“快呸掉,不许乌鸦嘴。”
  她窥着谢竟面色,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要告知陛下,让他来陪着您么?”
  谢竟最初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困惑,直到反应过来“陛下”指的是谁,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需要么?”
  银绸神情复杂:“这比刮骨疗毒轻省不了多少,便即有麻沸散,也不可能做到全无痛觉。若有陛下陪伴,王妃多少会好捱一些。”
  谢竟怔怔想了半晌,摇摇头,道:“那么痛的话,给人看了,只是多一个人痛罢了。”
  银绸无奈,在谢竟身旁坐下,问:“好容易尘埃落定,能与儿女团圆,王妃为何不愿留在宫里呢?”
  谢竟默然良久,才淡淡笑一笑:“我不是不愿意。我当然希望能陪着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垂下头,轻道:“只是我和他都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把一些事情想得更透彻些。若不然,我难道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生与死悉数无视,毫无负担地入宫伴他左右、同他亲近?我们谁也不愿如此。”
  银绸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我不明白,论理也不该置喙。只一条,生与死是应当陛下同王妃一起去渡过的难关,却绝不是该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隔阂。”
  谢竟在偏殿与儿女朝夕相伴数天,起居规律,饮食清淡,陆书青和陆书宁正式搬入宫的最初一段日子过得按部就班,波澜不惊。他们现在是都长大了,也许是太早经历离乱、知世故了,谁也没有去问母亲,为什么不能一直在太初宫住下去?
  过于平静闲适的后果就是,在银绸准备替他除去剔骨弦的那个夜里,谢竟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孩子们毫无知觉地支走。
  他身后垫了几个软枕,整个人仰卧着陷下去,上半身未穿衣裳,整条右臂裸露在床帐之外。
  谢竟少时听人说书,只觉得谈笑间刮骨疗伤是逸闻而已,如今才知关公该有多么神勇。银绸选用的是一把精巧而锋利的小刀,尽管下手快而利落,但这种“疗法”与凌迟本质上也没有区别,在清晰地感知到整块血肉被一点点剜下来、与骨骼剥离开时,谢竟根本不受控制地发出惨叫。
  浑浑噩噩中,他想起陆令从肩上那种贯穿身体的伤,哪怕留下时只有短短一瞬,终归不会将疼痛减轻半点。
  手臂不像上身那样容易被衣裳遮掩,谢竟的确不怕痛,不怕雪肤的无瑕被破坏,也不怕丑陋与狰狞的疤痕,但若是每一回伸出手来去触碰陆令从、拥抱他的儿女,都要难以避免地提醒他们一次自己受过的苦楚,那必然会使彼此都心力憔悴,实在难办。
  不管是谢竟思绪混沌时说的胡话,还是他几欲昏死又被痛醒后的哀求,银绸都照单全收,只是面不改色地落刀,因为太清楚只有早些结束这一切,才能让谢竟少遭一些折磨。
  一片朦胧中,眼前所见比室内要昏暗得多。谢竟的视线落在轻薄的纱帐,他看到了银绸纹丝不乱的侧颜,秦院判并数名太医,端着汤药的侍者——以及门畔那个高挑、颀长的身影。
  神龙殿虽然恢弘阔大,但天子所居的寝殿与偏殿也不过就短短数十步距离。可陆令从这些日子从不曾命人来问候一句,更不曾出现在谢竟的面前,就好像偏殿是完全空置,根本没有住着他这个人一般。
  这种刻意的“漠然”和“忽视”,本已经稍稍缓解了谢竟居于神龙殿的不安。尽管在魂游天外时,他会不自觉地想到陆令从,从儿女宫人的交谈中试图去猜测朝政是否十分繁重、新旧势力的平衡是否须得十分小心、适应帝位是否不易……
  咫尺千里,形同陌路,现在为什么又要来呢?
  在谢竟勉强还清醒着时,陆令从始终站在原处,一步未动。而神智彻底涣散前的一秒,他眼帘沉重,将垂未垂,只来得及看到陆令从转过身去,消失在殿外。
 
 
第117章 二七.六
  谢竟用以支走陆书青和陆书宁的借口,是他身体仍虚,不宜轻易挪动,但心里又记挂着崔淑世与阿篁的灵位移回崔氏的事情,于是便拜托他们出宫,代为祭拜。
  崔济世将兄妹两人一路引至宗祠,礼道:“陛下严令重审贞祐十六年相府失窃一案,清河崔氏上下感念不已,只是近来家事繁杂,一直未及谢恩,多劳宫里主子记挂,家姊和阿篁泉下有知,想来冤屈可明矣。”
  比之神龙殿的内监,他更为谨慎,选择了更小心的措辞,模棱两可地将谢竟称作“宫里主子”,既不会冒犯天颜,也不会令东宫与公主难堪。
  陆书青寒暄两句,又替父母分别转达了哀思,崔济世便退出祠堂去,自留下他们在内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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