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洲轻笑一声,沉了脸下命令,“大牛不行便选小牛,一岁左右的牛应该最是合适。孤许你用十头牛来进行尝试。十头牛之后,你需得将所有合适的牛皆穿上鼻绳。”
牛元踌躇半晌,俯身答道,“臣必定尽力而为。”
“只尽力可不行,”王洲又是一声轻笑,“孤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牛元面露苦涩,低着头不再答话。
不甚满意地看了看牛元,王洲的视线回到石戎身上,“如何,不用担心春耕,你多久能做好石磨?”
“大致需要两个月。”石戎说了一个保守的答案。
“两个月。”王洲不是很满意,但想想此时农具都还少青铜,石匠的工具肯定也精密不到哪里去,他再追着人家要速度就是强人所难了。
久点便久点吧,至少现在有希望了。王洲努力说服自己,吩咐子谧仔细看资料,合理安排好几个实验。又下令木檀定时查验,有任何问题随时汇报。
安排好任务把公田众人送走,王洲马不停蹄地命人带青铜匠人觐见。
来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壮汉,脸上爬满皱纹,四肢却极为粗壮,一路龙行虎步,气势汹汹。
行过礼后,壮汉大大咧咧地道,“大王,臣正忙着炼制祭器,您有何事还请爽快直言,臣还等着回去炼器。”
炼制祭器?他都没答应大办祭礼,这人炼的哪门子祭器?王洲心下不悦,却也并未迁怒,递过图纸直言道,“按照图上所示,先打三套出来。”
“三套?”匠人细细看着图纸,打造难度不大,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半个月后,臣命人将成品给您送来。”
王洲满意点头,又令他取几套齐全的木匠石匠工具,给城外的子谧送去。
匠人同样一口答应,问过王洲并无其他吩咐,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宫门。
这位匠人还挺有个性。王洲又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才发现此人名坚,与子谧同为原主同族。
原主的族人职业分布还挺广,一个田庄管事,一个制铜匠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有趣的职业?
笑过之后,王洲翻出自己写的计划书,和今日安排的任务做对比。
炼铁的资料并未交给子坚,石碾子也没安排下去,砻谷机更是提都没来得及提。还好种植资料全给了出去,如今就看公田的实验情况了。
只是不管是种植还是木工、石匠,受到工具的限制都太大了。原著里面阐教截教炼丹的炼丹,炼器的炼器,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燃料,哪些法子。
要是这些法子能用来给他炼铁炼工具,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忧?
王洲越想越心动,暗自嘀咕就算截教有名之人请不到,他这边也不需要这等炼器大师。但是以闻太师的身份,寻几个辅助炼器的烧火童子总不难吧?
截教高人们没了几个烧火童子问题不大,但是他有了他们,炼铁炼钢都是指日可待呀!
说服了自己,王洲当即手写一封给闻太师的书信,请他向同门借烧火童子。
封好信件,正要命人寄出时,王洲停下了动作。
闻太师乃是先王任命的托孤重臣,虽是臣属,王洲也需得尊重。更何况闻太师出征在外,劳苦功高,要人办事还是要送点礼物为好。
常见的金银珠宝闻太师想来不稀罕,他想了想,命人拿来一个木盒,将卫生纸和书写纸各放一半,填满了木盒,又取一张书写纸,写明两种纸张用法,将盒子封得严严实实。
闻太师也是截教之人,不知卫生纸能否得他欢心。保险起见,还是再送一件礼物。
王洲打定主意,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又去了庖厨。
各司其职的庖厨众人乍然见得王洲和侍卫,一个个吓得够呛,鹌鹑似的对着王洲跪下。
“起来,你等自去做事。”王洲大手一挥,命令庖厨众人散开。
管事战战兢兢地凑近王洲,又隔着一段距离停下,颤抖着声音问道,“不知大王来此,有何吩咐?”
忽略管事的害怕,王洲问出自己的疑惑,“往日你们是如何做的稻饭?”
“去壳,加水,煮熟。”管事愣愣地答,一头雾水地看着王洲。
王洲皱眉,难道他猜错了?商朝人也吃白米,但是为什么他半年多没吃到米饭?米饭难道不比黍米饭好吃?!
王洲不信,他吩咐管事,“庖厨此时可有去壳之稻?”
“有。”管事还是愣愣的。
“取些来与孤看。”
管事回过神来,匆匆进屋取来一盆脱壳的稻谷,双手捧到王洲面前,“大王请看。”
果然。王洲暗自点头,抓起一把米细看。不对,这根本不能叫米,甚至连糙米都称不上,因为它的谷壳都还去干净。
心里有了底,王洲令管事取来石臼和木杵,将稻谷倒入三个石臼,令侍卫们轮流舂米。
用真正的白米做礼物,想来不算年轻的闻太师会喜欢的。
第23章
在王洲特意挑选出来的、身强力壮的侍卫们不懈努力,以尽皆手臂酸软为代价,终于舂出了足够份量的白生生的大米。
将早已备好的布袋展开,王洲蹲下身,看着这一粒粒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大米,想到阔别半年软糯喷香的白米饭,他狠狠闭了闭眼,才能抓起大米往袋子里塞。
感觉左手有了些分量,王洲也没看袋子满不满,直接系得紧紧的,放进盒子里。
命人将封得严严实实盒子送回寝宫,王洲把剩下的大米交给管事,认真下命令,“立刻煮一锅大米饭!准备两碟熏肉,一碗蛋羹和一盘子绿叶菜。”
“大王稍后!臣马上去!”管事连连点头,牢牢抱住盆子,转身进了屋子。
糙得刮嗓子的稻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白生生的大米,管事震惊之余,也有了更多的兴奋和期待。看大王着急的模样,这“大米”该是一种与稻饭相差甚远的食物,只不知它到底有多美味。
管事和大米都没了影子,王洲也没有离开庖厨。他直挺挺地等在门外,在闻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扑鼻清香时,险些喜极而泣。
他阔别已久的白米饭呀!王洲看着房门口,简直是望眼欲穿。
幸好没让他等多久,在香味传出来不久,管事便带着人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已经等不及回宫,王洲命人摆好坐席食案,端起饭碗就是一顿狂炫。没时间再做感慨,王洲就着几片熏肉炫完第一碗米饭,拌着蛋羹吃下第二碗,就着剩下的菜干掉了第三碗。
看着清洁溜溜的碗盘,王洲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撑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啊!果然只有米饭才能给他这种踏踏实实的饱腹感!舒坦!
吩咐庖厨管事将米饭分给舂米的侍卫们,王洲挺着肚子慢悠悠溜达去演武场,许久没有锻炼身体了,今日他要好好舒展舒展筋骨。
在演武场将圆鼓鼓的肚子消磨掉,王洲回到寿仙宫,摆弄了几下装礼物的两个盒子,又取出了一张纸。王洲写下大米的来历和食用方法,以及他对砻谷机的畅想,这才将信放入之前的盒子里,命人快马给闻太师送去。
他要借用烧火童子才不只是为了自己一口吃的,他是为了想办法改进商朝的农具和工具,重点是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是为了改善百姓的食物口味,命人走驿站不是假公济私。
成功说服自己,王洲放松地躺下,坠入了黑沉的梦乡。
***
转眼又是十天,朝中众臣的休假规则确定下来,王洲的侍卫们也习惯了训练时间轮流往庖厨舂米。
增加臂力,领会发力技巧,实力提升的同时,为大王尽忠,出力的人还能收到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一举三得,侍卫们对这事都格外积极。
这日议事完毕,王洲回到寿仙宫便看到了子坚命人送来的犁铧犁壁,正取了一个犁铧把玩着,奉御官来报,木檀再次带着子谧、木楠和牛元在宫外候旨。
“快宣!”王洲比上次更加激动,犁铧犁壁已经到手,正等着木楠的木架子,看来今日他就能在商朝看到曲辕犁了!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王洲不仅坐不住,这回竟是连寝宫都待不住了。让人捧着犁铧犁壁,王洲直接出了宫门去接人。
好在经过王洲的日日询问,木檀充分了解了王洲对曲辕犁的重视,带着木楠等人半点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寿仙宫。故而王洲刚出寿仙宫,远远便看见木檀等人的身影。
王洲的目光凝在木楠肩膀上,打眼看去那就是一个曲辕犁的木架子。王洲看得眼热,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眼尖的木檀发现了王洲,也跟着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便来到王洲面前,站定屈膝准备行礼。
“别管这些虚礼!”王洲一声大喝,止住几人行礼的动作,三两步近前抓起木楠肩上的曲辕犁,“让孤看看曲辕犁完成得如何。”
王洲抓着木架子翻来覆去的查看,木檀几人行礼到一半,正主连道眼尾余光也没给他们。几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忍着尴尬,自己直起身来。
等到召唤出光屏,将木架子与图纸比对,确认一般无二之后,王洲招呼身后的人上前,询问木楠,“你可否按照图纸组装曲辕犁?”
“臣可以一试。”木楠答得保守,面色恭谨,眼中却流露出自信的神采。
王洲一边腹诽装模作样,一边将木架子递回给木楠,“那便交给你了。”
木楠重重点头,接过木架子放在地上,又取了犁铧犁壁左右比划几下,才蹲下身尝试组装。
任由木楠捣鼓曲辕犁,王洲转头看向牛元,“你既进宫,想来已经做过数次试验,成果如何?”
“大王英明。”牛元笑着恭维,“臣已做过五次试验,小牛均无异样。第一头穿鼻绳的牛伤口已长好,只要牵着鼻绳,它果真任凭使唤。”
王洲满意地点头,“做得不错。只是小牛力弱,不可过度劳累。”他慎重地叮嘱,“便是往后小牛长大,也不可使其累极伤身。否则既伤天和,又损仁心,还空耗其寿命,得不偿失。”
用畜力代替人力,人占尽好处,也需得爱惜生命才行。
偷瞟了瞟王洲郑重的表情,牛元若有所思,好半晌才躬身下拜,“臣必定谨记在心,绝不轻忽。”
“记得是其一,要做到才算数。”王洲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已经转向站起身来的木楠。
木楠回望过来,自信一笑,“大王,曲辕犁已完工。”
王洲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拍木架子,兴奋道,“走,去试试这犁好不好用!”
“不知大王欲往何处试犁?”奉御官俯身笑问。
思考了下宫中的布局,除了宫室之外的连廊、青石或卵石铺就的几条道路,王宫地面多是夯实的泥土。每逢大雨都是一片泥泞,若再被犁这么一回,这地怕是更不能要了。
迟疑了会,王洲决定,“往朝歌南门外试犁,即刻出发。”
去公田处,不仅可以试犁,还能看看穿了鼻绳的小牛,再问问石磨的进度。
命令一下,奉御官点齐侍卫,备好马匹,簇拥着王洲出了王宫,骑马往朝歌南门而去。
出南门不远便已到公田的范围,子谧上前开路,将王洲等人引至一处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旁边几幢崭新的小木屋极为显眼。
见王洲看了好几回小木屋,子谧赶紧解释,“大王,臣不知大王为何做此试验,只恐泄露消息坏了大王谋算,故选了此地,又将木檀等人一起迁过来。”
“你想得很周全。”王洲赞赏地点点头,试验还没成功,暂时隐瞒也好,也免得万一失败有人借题发挥。
简单想了一下阴谋诡计,王洲的心思便全放到曲辕犁上了。他看着木楠催促,“快快快!赶紧用曲辕犁翻地试试!”
田秸本在小木屋后忙碌,刚被人声马声吸引出来,就听见王洲令人试验曲辕犁。他顾不得向王洲行礼,急急上前自荐,“大王,臣请试验曲辕犁。”
曲辕犁本就是由农人使用,往后还需这田秸大力推广、教授,王洲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你问问木楠此犁如何操纵,这便开始试验。”
“臣领命!”田秸响亮地答应,干干瘦瘦的黑色脸庞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他凑近木楠交流几句,便与石戎一同下了田地。田秸将耕索套在石戎肩上,自己在后扶着犁梢,二人配合着开始翻地。
直到二人从王洲面前走过,他还是愣愣地回不过神来。现在虽然没有牛可用,但旁边不是摆着好几匹马,怎么就用人来拉犁?
木檀看出王洲的疑惑,微笑着为他解惑,“马是大人们的金贵坐骑,田秸绝不敢提及用其拉犁。”
畜生还比人金贵!王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视线一歪竟发现远处有一道人影在迅速靠近。
是李冉。王洲福至心灵,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浅浅的紧张消失,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人影。
人影越来越近,王洲先看清了他头顶上的发髻,接着是极有特色的黑白道袍,最后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他轻呼口气,对着来人淡淡地笑开,“李道长,又见面了。”
陌生的称呼令李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在王洲身前站定,微微点头,“你我果真有缘。”
“道长所言极是。”王洲笑着附和,便快步上前,走到田秸二人身旁,“用人拉犁太累,不如换马来拉?”
石戎回头看了看田秸,扭头便继续往前走。
而田秸脚下不停,双手认真控制犁梢,口中回答王洲,“大王,马匹价贵,臣等如何用得上。便是牛,亦是多用于祭祀。城外之人,唯有人力最为实在。”
王洲一时无言,望着石戎二人越走越远。
“你不开心?”李冉走到王洲身边,目光也落在了犁地的两人和曲辕犁上,“他们是在做甚?”
第24章
“他们在犁地。”王洲闷闷地答,想了想李冉或许一心向道,不曾了解这些知识,便细细解释道,“也叫翻土,就是将下层的土壤与上层交换位置,使其更加利于粮食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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