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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的人(近代现代)——月芽尖尖

时间:2023-12-31 15:26:22  作者:月芽尖尖
  注意到这几道目光,任惟没再顾自己皮鞋上沾到的泥泞,换上笑脸同几个婆婆打招呼:“阿婆,你们是本地人吗?”
  几个老婆婆都很和善,看他笑着跟自己说话便也笑着回了几句。
  可惜的是,她们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任惟一句也没听懂。
  她们很快也发现他听不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混合着劳动过后的汗水,深深浅浅地堆在一起,带着城市里少能见到的淳朴气质。
  任惟刚想说点什么,就有个老婆婆先是将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过来扯他的袖子。
  “呃呃…”老婆婆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去看一旁的路牌,“那个…”
  任惟一看,边上有块白色油漆粉刷的木质路牌,最上面写的是“欢迎来到离岛”,下面画了一个指向左边的箭头符号,标注派出所,意思是有任何需求可以找岛上唯一的派出所帮忙。
  任惟懂了,连忙对好心的婆婆道了谢。
  老婆婆见帮到了他很是高兴,笑着摆摆手,目送这个初次登岛的年轻人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前往派出所的路上,任惟又给应春和打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的电话虽然打通了,但遗憾的是,没有人接听。
  听着手机那端传来冰冷电子女音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任惟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来,继续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离岛很小,派出所隔得并不远,任惟没走多久便到了。
  这岛上唯一的派出所狭小而破旧,外面牌子上蓝底白字的英文因为陈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白色字母都泛起了黄。
  任惟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就见桌上摆着一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台式小型风扇正对着人吹,每转一圈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台出现故障但还在继续运转的机器。而被风扇对着吹的人用警帽罩住了脸,睡得正酣。
  任惟环视了一圈,却也只见到这么一个人,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人给叫醒。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有人走进了派出所,看到他时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便将那顶罩着人脸的帽子给掀开了,用帽子在人身上狠狠一抽:“睡什么睡?这还没下班呢,你就在这睡!有人来了都看不见!”
  睡觉的小警察被抽得一激灵,看清了抽自己的人后苦着张脸叫唤起来:“张叔,你干嘛啊?我们派出所能有什么人啊,我睡一觉怎么…”
  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他看见了自己面前站着的任惟,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还真有人啊,这是哪来的外地人?”
  被叫做“张叔”的老警察睨了小警察一眼,而后川剧变脸一样和颜悦色地对任惟道:“小伙子,你是来岛上旅游的?有什么事啊?”
  这两位警察说的话虽然带了一点当地的口音,但比先前遇见的老婆婆说的方言要好很多,任惟大致听得懂,只是稍微有些费力。
  他心下因此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您好,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老警察一愣,像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事,“你找什么人啊?”
  “我找应春和,您认识他么?”任惟将应春和的名字说了出来,眼里带了点希冀,望向老警察。
  老警察听了应春和的名字更是一脸古怪,很是谨慎,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任惟:“你找的人我倒是认识,不过你找他做什么你可得先说清楚咯。”
  任惟听老警察说认识应春和心下轻松了不少,想着离岛虽然小但也不是全无好处,你看这找人不就很方便么?
  “是这样的,我找他有点事,来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任惟为了证明自己,还将手机掏了出来,给老警察看通话记录。
  老警察看了看,这通话记录的号码确实是应春和的,当下便也知道这人是真的认识应春和。
  他把先前的戒备收了收,重新带上笑意,跟他解释应春和不接电话的原因:“你这时候打他电话他当然接不了的哇。往常这会儿,他都在学校画墙画,手机没带在身上,你要打学校的电话才有用喔。”
  后知后觉的,老警察反应过来任惟那格外标准的普通话里,有一点不太明显的京腔。
  北京来的?小应不就是在北京上的大学么,可能是朋友?
  老警察到底热心,当下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我给你打个学校的电话找他喔。”
  “好,谢谢您。”任惟收起手机,一脸紧张地等待这通电话能够顺利地被接通。
  电话被学校的一个女老师接起,老警察跟她很熟,笑着聊了两句,再让她将电话转交给应春和。
  一秒,两秒……三十四秒过去了,电话那端才响起一道清澈的男声。
  “喂,我是应春和。”
  老警察的电话用了很多年了,音质并没有那么好,落在任惟的耳里带了些电流的杂音,沙沙的,偏偏就让他的心一点点静了下来。
  “小应啊,是我,你张叔。”老警察笑着跟电话那段的应春和打招呼。
  应春和的声音也带了一点笑:“张叔,找我有什么事啊?是张婶有什么东西要我回去的时候给她捎吗?”
  应春和的家与张家顺路,有时候张婶忘记买点什么,就会打个电话叫应春和从学校回去的时候帮忙捎带。
  老警察看了任惟一眼:“不是你张婶的事,我在上班呢。这儿来了个外地人说找你,你看你是不是来见一见他?”
  “外地人?是谁啊?”应春和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困惑,许是不解为什么会突然有个外地人来找他。
  老警察这才想起忘了问任惟是谁,连忙问他:“诶,小伙子,问你呢,你是谁啊?到这儿来找应春和做什么,你是他什么人啊?”
  任惟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愣,鬼使神差的,从嘴里冒出来一句:“我是任惟,应春和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警察瞪大了眼,一旁的小警察则张大了嘴,可以依稀从他的嘴型判断出他想说但没说出来的那个字是“靠”,而电话那一端的应春和也静了,好半天没说话。
  约摸半分钟过去,应春和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并没否认任惟所说,只是先前声音里有的笑意淡了:“你叫他在那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这句话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了,手机里传出来一阵忙音。
  电话挂了有一会儿了,老警察仍然保持着震惊的状态看着任惟。
  还是小警察拿了个塑料凳子过来放在任惟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好奇,语气倒是客气礼貌:“哥,你坐。”
  任惟摆了摆手,淡淡地笑:“我不坐了,我去外面等他就好。”
  他知道自己刚刚那话一说出来,估计对眼前这两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灵冲击。这地方小,民风淳朴,想必都不见得知道什么是同性恋,更别提接受这一思想了。
  “诶,你这说的什么话。”老警察连忙拦住要出去的任惟,把他摁在凳子上坐下了,而后把桌上的小风扇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任惟吹,小小的凉风将任惟的发丝都吹得飘动起来。
  任惟愣了愣,有点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老警察拿起自己桌上的玻璃茶杯喝了一口,自己缓了缓才对任惟笑笑:“你不是说你是小应的对象么?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算是他的半个长辈,既然你是他对象,我也不能亏待了你呀!”
  小警察也在这时给任惟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过来,放到他手上:“哥,你喝水。”
  任惟将水接过来,道了一声谢。
  他想起前不久自己跟家里出柜时的场面,长辈勃然大怒,家里鸡飞狗跳。
  那可是北京啊,他爷爷还是很早就接受了西方教育的那批人之一,他父母更是高知人士,还都有过留洋经历,却无一能够理解任惟。而这个叫做离岛的小小海岛,交通闭塞、发展落后,可他在这岛上遇到的人却个个都很好。
  哪怕不认识,却愿意为他指路;哪怕不理解,却怕他站着累、口里渴。
  纸杯里的水是刚从饮水机接的,夏日岛上炎热得厉害,凉水都成了热水。
  任惟将纸杯握在手里,那温度透过纸杯蔓延到了手心里,温暖的水流也像是从纸杯里流淌了出来,一直流至他的心里去。
  他来离岛还没有半个小时,但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有辆白色的电动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车上的人一边摘头盔一边从车上下来。
  头盔摘下来之后,他略微过长的头发便露了出来,栗色的,看起来很柔软,就那么散在肩上。
  他朝派出所看过来,隔着玻璃门对上了任惟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任惟发现他不仅发色浅,瞳色也很浅,偏棕,在阳光下有点像琥珀。
  任惟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应春和——他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背心,下身是水蓝色的牛仔裤,背心上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看起来像个放浪不羁的艺术家。
  任惟想起来老警察之前说应春和在学校画墙画,这样看来还真是个艺术家。
  应春和把头盔往电动车的镜子上一挂,大步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应春和没跟张叔打招呼,直接看向任惟,冷冷的:“你来干什么?”
  任惟被他问得心里有些乱,难道自己弄错了?应春和其实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刚刚电话里,应春和也没否认啊。
  他有些懵地从凳子上起来:“我来找你啊。”
  哪料他这句话一出口,应春和的眉头就狠狠地拧了起来:“你来找我做什么?是你要跟我分手的。”
  任惟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千里迢迢过来找的人居然已经是前男友了。
  他很是困惑地问了一句,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跟你分手呢?”
  面前这个人生得很好看,肤色是海岛人常见的小麦色,身形纤长、眉眼清亮,很符合任惟的喜好和审美。
  应春和像是被任惟气笑了,语气不善地回:“那就得问你自己了,你是失忆了不成?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忘了?”
  应春和没曾想自己无心说出口的话还真就一语中的,任惟迎着他的眼神点了一下头:“是啊,我失忆了。”
  应春和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在耍他,差点说出来一句脏话,边上一直看热闹的两个警察也都听笑了。
  小警察尤其笑得大声:“不是,哥,电视剧都没有这么演的啊。”
  任惟当下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荒唐了,可信度很低,只好掏出手机开始给助理发消息:“你等一会儿,我让人把我的检查报告发过来。”
  助理的效率很快,不出五分钟就将任惟当时在医院大大小小的检查报告都一并发了过来,任惟从中挑出了最重要的一张给应春和看。
  应春和接过手机,才看了那张报告一眼便陷入沉默。
  他从鉴定报告那张照片退出去,将助理给任惟发过来的所有报告全看了一遍,找到了最早的那个日期——2019年7月9日。
  应春和握着手机的手不太明显地颤了一下,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车祸?”
  任惟听懂了,点了一下头,“对,不过我也不太记得了,是他们跟我说的。”
  应春和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任惟,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声音也有些嘶哑,像是被骑车赶过来这一路吹的海风浸染了,咸咸的。
  任惟听见他说——
  “任惟,你活该。”
  [应春和的日记]
  2023年7月7日
  我没有想过任惟会来找我。
  他说他失忆了,我理应感到难过,可是心里先冒出来的却是可悲。
  是的,我感到可悲。
  原来我自以为不可磨灭的情,其实是可以被轻易抹去的。
  算上我和任惟分开的四年,我已经在他的人生里空白了八年。
  其实只要我说我不认识他,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属于我们的记忆,属于他的应春和都会完完全全地消逝,我会在他的人生里永远地空白下去。
  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骗任惟,但我不可以。
 
 
第03章 “任惟,你好笨”
  应春和一开始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那道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四年了,应春和已经四年没有听见过这道声音。
  他还记得四年前任惟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应春和,我们分手吧。”
  他那个时候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力气问,只是说了一声好。
  那会儿是隔着电话说的,挂断电话后,应春和的手止不住地颤,手机从手心里滑出去、掉地上,摔得一声碎响。
  这会儿挂断电话后,应春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了。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没出息。
  怎么四年了,还是老样子?
  骑着电动车往派出所去的一路上,应春和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不就是多年未见的前任么?不就是前任突然找上门么?
  这有什么的。
  26岁的应春和已经帮外婆杀了四年的鱼了,心已经和刀一样冰冷。
  区区前任,他还怕他不成?
  应春和将电动车在派出所门口停好后,隔着玻璃门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任惟。
  任惟的个子很高,长手长脚的,穿着衬衫西裤坐在廉价的红色塑料凳子上。他坐得坦率,并没有不自然,把塑料凳子都坐出了高档旋转办公椅的架势,但应春和还是替他觉得憋屈。
  无论从哪里看,任惟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小而落后的海岛,旧而促狭的派出所都不该是任惟应该在的地方。
  应春和有点想逃,但是逃不掉了,任惟已经看见了自己。
  他们的目光隔着玻璃门短暂地交汇在了一起,恍惚间,应春和觉得他们中间的这道玻璃门就是他们错失的这四年时光。
  他深吸一口气,越过那道玻璃门走进了派出所,从没有任惟的世界走向有任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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