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晔!”
身体猛地悬空,着力处只有闻景晔的两只臂膀,这种只能依靠别人的感觉让薛琅十分不适,他的手因为紧张死死扣住闻景晔的肩膀,生生掐出了凹陷的痕迹。
“竟敢直呼皇子名讳,薛大人胆子好大。”
屏风后的热水已经备好了,水雾扑面而来,闻景晔将人放在小凳子上,薛琅猛地踹了他一脚,咬牙道,“那四殿下将臣依法论处吧。”
生气的薛琅没了那层穿在外面的皮子,反倒更加生动了,闻景晔看着喜欢,顺势握住他踢来的雪白脚掌,低声笑了,“我一个落魄皇子,哪里动得了大人。”
他叹息道,“兰玉,你是我在宫中唯一信任的人,别对我这么生疏。”
兴许是他神情过于真挚,薛琅动作顿了顿,像是在思虑,也就这么会儿功夫,闻景晔已经将外头那几层布料褪了干净,只剩下丝绸底衣要落不落地坠在肩头,皮肉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薛琅踩在对方肩头,轻轻歪头,打量似的看着他,“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
分明是欺辱的姿势,闻景晔却不觉羞恼,反而心如擂鼓,浑身发烫。
他了解薛琅,薛琅既问出这话,若是答得好,说不定会应允他更近一步。
闻景晔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接着偏头吻上伶仃的脚踝,极近虔诚的语气,“兰玉若不信,便自己剖开看看。”
“你愿意叫我剖?”
闻景晔不知从何处将薛琅刚刚拿着的那把匕首掏出来,放在薛琅手心里后,将刀尖指向自己,“我愿意。”
说着他握着薛琅的手,慢慢刺进去。
薛琅盯着他的眼睛,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在刀尖进入血肉的前一刻,他收了手,“刺杀皇子的罪名,臣还担不起。”
他把玩着匕首,指尖轻轻擦着匕刃,在晃动中反射着烛光,若有所思地望着闻景晔,“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殿下何必对我投诚。”
“不,”闻景晔道,“你什么都不必给我。”
因为我会自己去拿。
薛琅脸色倏然冷淡下来,“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四殿下莫不是圣人?”
“我想要的,说出来怕兰玉生气。”闻景晔将薛琅的手拿过来蹭在自己面颊上,委屈道,“我想要兰玉多看我一眼,就像对皇兄那样,你对我,总是疾言厉色许多。”
这辈子闻景晔孑然一身,哪怕提早出了冷宫被慧妃收养,瞧着尊贵了些许,实际却无一人可用,如此他这份依赖倒也还说得通。
“曲嘉文可有找过你?”
“曲嘉文?”闻景晔面露茫然,“他不是父皇身边得宠的权宦吗?找我作甚。”
“你在冷宫的时候,他还给你送过吃食。”
闻景晔沉着眉目想了许久,似乎并未想起此人,“如今他位高权重,怕是不会再多看我一眼啦。”
薛琅面色舒展了些,也不阻闻景晔的动作,任由他将自己衣裳脱了,然后用巾帕拭了水擦在身上。
抢了本该是侍女下人的活儿,但闻景晔还挺欢喜,细致的给薛琅擦着身子,同时旁敲侧击地问,“兰玉,你似乎不喜欢我跟曲公公走得近,但据我所知,曲公公还是东宫出来的。”
换言之,兰玉你又区别对待。
“谁都可以跟他走得近,你不行,”薛琅疲惫般阖上双目,用很轻的语气说,“若发现你与曲嘉文勾结,我会杀了你。”
闻景晔手上动作一滞。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但闻景晔知道,这才是他的本性,只是薛琅要杀的人,要么拦了他的路,要么碍了他的事,那曲嘉文跟他,又是为何。
小崽子忽然低头咬住了薛琅的脖子慢慢磨着,毫无杀伤力,薛琅没搭理他。
“我不想跟曲嘉文勾结,”闻景晔从后背凑到他耳边,厮磨着,“我只想跟兰玉勾结。”
薛琅看不到他的神态,也没意识到他话语中的欲色,只淡淡道,“我是太子的人,自不会与其他皇子亲近,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你再来寻我吧。”
闻景晔垂眸盯着薛琅小巧的耳垂,如毒蛇般锁着自己的猎物,“兰玉就这般确信最后一定是太子登基?”
薛琅蓦然睁眼,警惕似的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闻景晔无害地笑开,“兵权掌握在父皇和谢家的手里,而谢家有意五弟,太子虽有沈家支持,可帝王心思难测,不到最后,谁能琢磨透?”
不巧,若说普天之下谁能看懂皇帝,怕是只有这一个薛琅。
他哼笑一声,面上不屑,“除非太子身死,否则继位诏书上的,一定是太子。”
他说的这样笃定,闻景晔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
——
故事背景:忽然有一天,薛家破产了。
生活过得不易,薛琅街头卖艺。
此时谢承弼骑马路过:街上这是什么人?来人,将他绑回我府上待我洗洗盘问一番
第二十一章 若我为帝
因记挂着太子妃的事,薛琅伤刚好一些便进宫了。恰好太子要拉着他说事,无非又是丹青之类的东西。
进了东宫,薛琅便旁敲侧击地问太子娶妻的事,太子不甚在意道,“我回绝了母后。”
薛琅霍然站起,接着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便缓下声音,“太子为何回绝?”
太子在桌案上练字,并未抬头,“我的太子妃,须得是我心爱之人。”
说罢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之清前些日子赠予我两幅前朝名士大家的字,你来看看。”
说着他接过宫女手里的巾帕净了手,接着从箭筒里小心的将字拿出来展开。
薛琅哪有心思看什么名字,“殿下,陈家二女儿与你年纪相仿,你若不喜欢张首辅之女,陈家也可以。”
“我一个都不喜欢,”太子颇为头疼,“你与母后何必一个个都来劝我。”
“殿下,如今朝堂动荡,陛下身体每况愈下,而且被阉人挑唆,若如此放任下去……”
“这跟我娶亲有何关系。”
“太子妃的家世可成为殿下的助力。”
太子的眉目一点点的暗了下去,他沉寂片刻,将自己亲手摊开的字画又慢慢卷了回去,“兰玉,我若娶妻,只会娶我心爱之人。”
“太子若日后遇到心爱之人,再娶来做侧妃也未尝不可。”
“我所爱之人,必定是我的正室。”
“太子……”
太子抬手打断他,“我有些乏了。”
薛琅定定看了太子会儿,慢慢行礼,“臣告退。”
太子坐回木椅上,手里得来的名贵字画忽然便没了意思,他随手放进箭筒里,心中没来由的烦躁。
枯坐了会儿,小太监进来问太子要不要吃点心,太子道,“兰玉腿还没好,你去叫人备上软轿送他,快去。”
“是,殿下。”
薛琅走得慢,刚到御花园边上,就在树影掩映下瞧见了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转过头来,顿了顿,似乎说了句什么,接着走了过来。
“兰玉,你怎么在这。”
薛琅越过他的肩头望去,那里空无一人,他这才将目光落在闻景晔身上,“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哪有什么人,这里只有我一人,”他微微偏头,伸手在开的正旺的牡丹花瓣上略过,“我进宫给母妃请安,途经此处,见花开得好,便过来瞧瞧。”
他从花丛中选了一朵最大的摘下来,把玩了会儿后,忽然将花插进薛琅的鬓发间。
分明刚刚还艳压群芳的花朵,戴在薛琅发间,竟显得逊色不少。
薛琅可不喜欢戴着朵大花四处招摇,伸手就要摘掉,闻景晔却阻了他一下,“听说戴着会受牡丹气运影响,可以长寿。”
薛琅将花摘下来扔在他怀里,淡淡道,“我看上去像傻子吗?”
闻景晔低低笑了,“这都被你发现了,看来我还是不擅长在兰玉面前撒谎。”
察觉到薛琅站姿有些异样,他低头看了眼,“你这腿还没好,太子就让你进宫了?”
“今日是我自己来的。”
闻景晔嘴角的弧度降了些,“兰玉,我不喜欢你为太子说话。”
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薛琅眼带笑意,“那四皇子管得还挺宽的。”
闻景晔伸手将他肩膀上的枝叶拿下来,又反手轻轻拍了拍,“兰玉等等我,我跟母妃请安后一起走。”
“不了,”薛琅后退一步,“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转身离去,生怕在宫里被人看到与四皇子私交过密。
等人走后,曲嘉文慢慢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他望着薛琅离开的方向,接着收回视线道,“殿下,薛琅毕竟是太子的人,你不应跟他走得太近了。”
闻景晔转着手里的牡丹花,轻轻笑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他走得近一些。”
他转过头对曲嘉文说,“你看,他对太子多好。”
语气里竟有掩饰不住的艳羡和嫉妒。
曲嘉文怔怔看着他。
“兰玉这个人啊,”闻景晔长长叹了口气,“他也不见得对太子有多深的感情,说到底,不过因为太子这个身份罢了。”
他将牡丹花举起来,透过花瓣缝隙去看烈日,“若有朝一日我登基为帝,兰玉便会是我的了。”
曲嘉文身体一颤,左右警惕地张望一圈,“殿下慎言。”
“怕什么,我那好父皇,如今不还在寝殿跟那个什么真人炼丹药吗?”
“宫中耳目众多,殿下还是收敛一些,以免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恰好有急促的脚步声走近,接着一队人抬着软轿走了来,曲嘉文身影一闪,藏在了边上的高大的石块后面,领头的太监见着这边的人,跪下行了个礼,“奴才参见四殿下。”
“平身吧,”闻景晔袖手望着轿子,“皇兄可在里面吗?”
“回殿下,太子殿下不在,薛大人伤了腿,行动不便,太子吩咐奴才们将轿子送去给薛大人,”太监走得急,脸上都出了汗,他用袖子擦擦,继续道,“四殿下可瞧见薛大人往哪边去了?”
闻景晔轻轻笑着,接着指了个跟薛琅相反的方向。
太监又行一礼,“多下四殿下,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着他招呼着后面的太监们,“快走快走,别磨蹭了。”
一队人又匆匆离开了,等人都走完,曲嘉文从石块后面出来,面色复杂地望着闻景晔。
“昨日父皇又叫你去寝殿了?”
曲嘉文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羞愤不已,连带着背上新添的伤口都发疼发痒。
见他不说话,闻景晔也不多问,只将袖子里的药瓶拿出来递过去。
曲嘉文先是呆了会儿,接着慢慢接了过来,低声道,“奴才,多谢四殿下。”
“早晚各一次,”他伸手拍拍曲嘉文的肩膀,“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不苦,不苦,”曲嘉文攥紧了那瓶尚带温度的药,“奴才为殿下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闻景晔手里的牡丹花随手一丢,他为薛琅而摘,如今薛琅不喜,它便没了价值,只能在盛放的时候丢在地上,落入泥沼。
“我先走了,你待会儿再出去,不要叫人瞧见了。”
“是。”
待闻景晔走后,曲嘉文蹲下身,将掉在地上的花儿捡了起来,珍重地笼在手心里。
第二十二章 登门拜访
沈府府中规矩甚多,比之宫中都过无不及,放眼看去,就连下人平日行走都极为恪礼,偌大的府上只有鸟鸣虫叫,不曾有人高声言语。
沈云鹤正给院里的兰花浇水,葛不为走进来道,“公子,有人要见你。”
沈云鹤两片袖子都绑了起来,正摸着兰花湿润的叶子,闻言道,“可有拜帖。”
“并无。”
“那便让他离开吧。”
葛不为犹豫道,“公子,他说他叫薛琅。”
沈云鹤动作微顿,接着抬起眼来,“薛琅?”
“公子若不想见他,我让他走。”
葛不为说着就要去,被沈云鹤拦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水壶交到葛不为手上,一边解着袖子上的绑缚一边道,“让他进来。”
葛不为有些惊讶,“公子,他没有拜帖也让他进府吗?”
他家公子是大楚才子,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所以公子从来不让没有拜帖之人进门,否则沈府的大门门槛早都被踏烂了。
“你去迎他吧,我去换身衣裳,”沈云鹤道,“对了,记得开正门,别让他久等,他这个人……”
沈云鹤摇摇头。
开府门的时候,葛不为站在外头看了看,没有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府前,他眼尖,一眼看出这个马车,就是上次拦他们不肯让路的那辆,登时脸色就拉了下来。
葛不为打量半天,见马车并无动静,便喊了声,“公子允你入府。”
又过半晌,葛不为都等的不耐烦了,那马车才有了动静。
车帘被掀起,一个人从车里下来,瞧着腿脚是有些不便,走路不大利索。
那人生的倒是唇红齿白,漂亮的紧,但这种漂亮,怎么说呢,太有攻击性了,就像是某种毒物,他原先跟公子去百庭学宫读书时,曾见过一种通体蓝色的蜘蛛,美丽惑人,但谢公子说,这蜘蛛能毒死两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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