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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为君门(穿越重生)——符黎

时间:2024-01-05 19:39:18  作者:符黎
  众公卿已走了一半,这时留下的一半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那是什么,太子更是径自往前凑。
  “拿过来。”梁晀盯了怀枳片刻,沉声发话。
  留芳战战兢兢地走到御座之下,小声:“陛下,封禅要紧,此物看了脏眼睛……”
  但梁晀已经看见,那是一把染血的匕首,刀柄甚至已经生锈,刀刃上凝固的血色却很新鲜。梁晀素来最信鬼神忌讳,此刻眼皮猛地一跳,而怀松已经骂出了声:“梁怀枳,你什么意思?!青天白日,让父皇见血光,你不安好心!”
  “儿臣想请陆卫尉出来,与儿臣对质。”怀枳坦然抬头,“前日那青州贼人,横闯宫掖,陆卫尉却谎报说没有伤亡。其实他暗怀白刃,正是冲着承明殿来,要向父皇下杀手。这匕首上的血迹——”
  “哥哥!”
  一声急急的呼唤,骤然打断了他的话。一身华衣的小少年奔了过来,迈门槛时还险些跌倒,眼里泛起了水花。怀枳蓦地转头,刹那间眼神都冷了。
  怀桢崴了脚,疼得眉心发抖,索性跌坐地上,咬牙哭了两声:“请父皇不要责罚哥哥!”他今日穿了皇子的朝服,宽衽曲裾,却包裹得他更显娇小,更像个一心只有哥哥的玩偶,“是阿桢,阿桢看那贼人要往承明殿来,就吓得抱住了他,谁知道贼人手中有刀……”
  怀枳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归于一脉温柔。他三两步走来,将怀桢抱入怀里,伸手为他按揉脚踝,又道:“这些我会同父皇说的,你过来做什么?”
  怀桢却在他怀里挣扎着扭了出去:“父皇此番东巡,封泰山,禅梁父,天地间立功德,是大胤朝野的大荣耀,有什么事不能等封禅完了再说?是、是我没用,挡不住要害父皇的贼人,你怎么还说给父皇知道了,你、你诚心丢我的脸!”
  怀枳初时还听得认真,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发笑,揉了揉怀桢的脑袋。怀桢所说的话,倒与他自己本来想说的相去不远。封禅事大,他揭出陆长靖,表明自己曾挺身护驾,便足以获得父皇信任。他也不求别的,只要能甩掉长沙那卑湿之地,在长安多留得几年,就足以改变朝局。
  当然,若是太子经不得吓,那就更好。他一向知道太子色厉内荏,不足与计事,最可怕的对手,其实是太子背后的女人。
  出神不过片刻,怀桢已哭得小脸发皱,眼泪不见几滴,只是痛得抽抽。怀枳低头一看,便觉不忍,将弟弟揽紧了些。他知道怀桢是担心他兵行险着,这小孩儿,好像从几年前起,就只会处处为他打算,再不像小时候那样呆呆的了。可他总觉得,如果阿桢还能继续呆呆的,他也还能永远保护阿桢一辈子。
  梁晀被小孩吵得脑仁儿疼,按了按太阳穴,道:“阿桢过来,让朕看看伤。”
  怀桢便由哥哥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御座下走。途中经过怀栖,还遭了怀栖一个大白眼。两兄弟硬把遇刺说成护驾,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怀桢在梁晀脚边的台阶上坐下,抽了衣带,小心地露出伤处的纱布。刚才跌了一跤,血气弥漫,纱布又染红了。怀枳挺直跪在他下方,为他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只让梁晀看见。
  梁晀纵是铁石心肠,看见这情状也终于软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朕?”
  怀桢胆怯地看向怀枳,怀枳轻声道:“陆卫尉不许……”
  梁晀明白了。陆长靖与皇后母家有故,而傅贵人生的两兄弟在宫中过得坎坎坷坷,他多少也是知晓的。但大儿子早逝,怀枳如今是庶长子,身份微妙,梁晀绝不能有所偏倚,倒是对与世无争的小六儿怀桢,可以稍假辞色。
  于是他将怀桢抱在怀中,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纵容地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哭。”
  怀桢吸了吸鼻子,小声:“我担心父皇,又担心哥哥……”
  梁晀哈哈大笑:“你管得倒宽!那你倒是说说,更喜欢父皇,还是更喜欢哥哥?”
  跪在下方的怀枳身子一僵。
  怀桢却没有犹豫:“更喜欢哥哥。”
  “哦?”梁晀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兴味,“为什么?”
  “父皇富有四海,有三宫六院、百子千孙,都爱您、敬重您,我对父皇的喜欢,自知及不上皇后、太子的万一。”怀桢的声音介于男童与成人之间,每一个字都脆生生的,似新生的笋尖,“但哥哥却只有我和鸣玉妹妹,我再不喜欢他,只怕没有人喜欢他了。”
  怀枳闭上眼,慢慢地深呼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梁晀拊掌大笑,声震屋宇,当即下令,赏两兄弟黄金百镒,着太医令为怀桢看治,务必药到伤除。
  但对陆长靖,却没有任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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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弟弟最好,最喜欢我,只会为我打算,永远不会害我:)
 
 
第5章 白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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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怀桢走出承明殿,便径自推开怀枳,不需他扶着了。怀枳反觉弟弟在人前人后两副模样十分有趣,上前发问:“脚疼不疼,我背你吧?”
  怀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方才崴脚始料未及,的确疼得要命,但也多亏这一下,才得以同父皇亲近。他下意识摇头,怀枳已经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怀桢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双手刚搭上怀枳的脖颈,怀枳已经一手托着他的屁股站起。
  这小小身躯骤然离地的感觉也有些怪异,他险叫出声,手臂一下子勒紧。怀枳被他勒得发笑:“你要杀了哥哥吗,放松点!”
  怀桢的神色骤变,手臂亦僵了。但他自然勒不死梁怀枳。怀枳稍颠了颠,他就只能将脑袋靠住怀枳的肩头,大袖垂落在怀枳胸前。怀枳侧过脸,便被他的发丝摩挲得发痒,轻嗅了嗅,道:“你不是最讨厌熏香了吗?”
  怀桢答非所问:“香一些好,我身上臭得很。”
  “胡说八道。”怀枳不以为意,稳稳地向昭阳殿迈步,“你今日跑出来,立德没拦着你?”
  怀桢道:“你不要怪立德。”
  “我怪他做什么?”怀枳好笑。
  怀桢又不说话了。春三月的东方的山麓,风色晴暖,夹道上杨柳轻舒。哥哥的肩膀宽阔踏实,斯文的长袍衫下背肌起伏,他晃着晃着,便有些昏沉,又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发梦,还是在真的活着了。
  梦里的立德还那么高高兴兴,都想不到自己怎么死的。
  “陆卫尉,”他起了个话头,又斟酌,“他帮我们瞒下遇刺的事,你怎么还告他?”
  “帮我们?”怀枳挑眉一笑,“他是大将军的故吏,一门荣辱都系在皇后太子身上,怎么会帮我们。”
  大司马大将军钟弥乃当今皇后之父,官场浸淫数十年,权势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卫尉又是掌宫廷戍卫的要职,他自然要安排体己人去做。
  怀桢道:“可周太医总是他找来的吧,你还将我的小狮子送他。”
  怀枳道:“说来说去,你是心疼狮子。”
  “不是!”怀桢撇了嘴。
  怀枳道:“不舍得那一对狮子,怎么蒙住他们?”
  怀桢安静了。怀枳以为他不懂,也不在意,“朝事烦杂得很,你不用思虑那许多,都交给哥哥就是了。”
  怀桢贴在他颈边,好像能听见他跃动的脉搏,在春的光色下震颤。他不安分地拧了拧身,想避开侧腰的伤口,但哥哥托得他很稳,腰上并不觉痛。
  怀桢怎能不思虑?按立德的说法,那陆卫尉是同哥哥讲好了要隐瞒,还特意偷偷请来太医,哥哥也不惜送出自己最爱的白玉狮子与之斡旋,然而转脸就在父皇面前将陆卫尉出卖。十五岁的梁怀桢想必不懂,但二十五岁的梁怀桢却看得太习惯了。
  父皇没有罚陆长靖,是顾忌陆长靖背后的大将军。但经哥哥这么一搅,陆长靖在钟家也要挨白眼,此时此刻,陆长靖恐怕已经火烧屁股,在指天骂地了。
  而他在父皇面前多少回护了一下皇后太子,这一举动,很快也会传到椒房与东宫。
  日光透过柳梢落下,怀桢想了半天,使他那神色显得更呆。他张了张口,喉咙有些干哑:“哥哥,你明年去长沙,能把我也带去吗?”
  他知道哥哥根本不会去,但不知为何,他就想试探这一句。
  怀枳闻言一顿,“你想去长沙?那你可想好了,一旦去了封地上,再想回长安,可就千难万难。”
  怀桢很快地接话:“长安有什么好的?”
  怀枳没有立刻回答,双唇抿住,目光望着前方。一百五十步,很快也就要走完,昭阳殿的屋脊已在望,再转个弯,就能看见着急的立德。
  怀枳却停住脚步,轻声对怀桢道:“阿桢,长沙王的名号,你以为好听,其实不过是钟皇后打发给我。若去了长沙,母妃怎么办?鸣玉怎么办?你怎么办?我如今是父皇的长子,明年又要加冠,他们防我就像防贼,恨不得我就此死了才好。阿桢,你想我死吗?”
  第二次听见“死”字,怀桢的眼睫眨了眨,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失态了。他说:“只是去躲一躲,怎么就要死了?你今日独自揭发陆卫尉,要不是我来帮你,我看太子哥哥的眼神能把你烧出个窟窿。那样你就不怕了?”
  怀枳蓦地冷笑一声。“阿桢,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那个贼人,是谁安排的,是冲着谁来的?”
  怀桢紧盯着他的侧脸,“我怎么不知,不就是钟……”
  “陆长靖贼喊捉贼,我还要对他感激涕零吗?”怀枳冷冷地道,转过头,目光一时极尖锐,“还有,你方才叫谁哥哥?”
  *
  立德今早上没看住六殿下,满以为自己要遭罚了,谁料二殿下背着六殿下回来,一副兄友弟恭言笑晏晏的模样。二殿下对立德和气得很,只吩咐他去打一盆加冰的冷水,再让阿燕拿了些草药加进去,要给六殿下敷脚。
  立德这才知道六殿下还崴了脚。他心疼极了,想这小孩儿真是多灾多难,小时候是个呆子,后来好容易懂事,还动辄生病,养也养不胖,这回挨了刺客一刀,还没好全乎,脚又给崴了。二殿下为了他,实在是总有操不完的心。
  但是这小孩儿可爱的时候也真可爱。立德端来铜水盆,冰里浸着草药,滋滋地冒冷气儿。六殿下正坐在矮凳上,下巴一点一点地往下磕,似乎是想睡觉,又被他哥哥无奈地抬起来擦脸,眼睛一眨,就像沉在水里的黑玉般纯澈。全身裹在宽大的袍服里,那只受伤的脚却赤着从衣袂底下伸出来,踩着二殿下的膝盖,脚趾头不安地拧动。二殿下拈着他那发青的脚踝反复察看,都没有用什么力,六殿下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方才那么硬气,现下知道疼了?”怀枳哼笑。
  怀桢道:“我只是说错了两个字。”
  怀枳道:“你之前从没那么叫过太子。”
  怀桢顿了下,又偷偷从底下抬眼看他,那副欲盖弥彰的神气叫怀枳更闷了。“你还说皇后、太子敬爱父皇,难道我们便不敬爱父皇?”
  “这样不好吗?”怀桢道,“你尽同皇后、太子硬碰硬,我是小孩子,我帮你说好话,他们会心软的。”
  怀枳道:“我不要你说好话。”
  怀桢道:“我想说便说。”
  怀枳默然。弟弟任性,他横竖没有法子,只是怕弟弟的这些招数,在钟皇后面前都不够看。以皇后的手腕和性情,以皇后对母妃的妒恨,两方总有鱼死网破的一日,眼下说什么好话,都不会影响必然的终局。
  他没有再跟小孩子争辩,只握着弟弟的脚腕,轻轻放在铜盆中的水上。怀桢当即叫冷,“哗啦”一抬脚便溅了怀枳一身的水花,还带着药味。怀枳还没有发作,怀桢整个人已从矮凳上滑下来,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去给他擦脸。
  “哥哥。”怀桢的眼眸柔软单纯,内里却似一片漆黑的深渊,“我就算说的话都错了,总有一句是对的。我说,我更喜欢哥哥,你不高兴吗?”
  怀枳静了片刻,吐出一口气,道:“脚,伸过来。”
  这便是求和的信号了。怀桢终于满意,招摇伸出受伤的脚,踩在铜盆的边沿,哥哥便用沾了药水的冷毛巾给他捂着伤处,待他习惯了才将脚丫浸入水中。
  玉白的脚趾,流畅的足弓,一片淤青的脚踝,宛如雾里奇峋的仙山。药水冰寒,哥哥的手指却滚烫,草药的细长茎叶如游鱼般从两人皮肤间穿过。怀桢原本还在清醒地算计着——尽管这算计的终点,他还并不明晰——但在这熟稔的温柔中,他仍止不住地犯困了。
  十五岁的孩子,受伤未愈,精神恹恹,本就最易犯春困。可是这场梦,怎么还没有醒?
  直到冰水渐温,哥哥给他擦净了脚,敷上药油,他忘了去猜详哥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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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早上会继续更新!
  先大概这样:每周更4天,周二、四、六、日,都在早上。周一三五休息。是不是很好记!
 
 
第6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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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枳看着昭阳殿的医者给怀桢裹好伤脚,又重新开了伤药,扶怀桢到书房里坐下,便自离开,似乎是还有朝事要忙。
  怀桢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字纸,横斜堆摞的几册《诗》,才明白过来,自己遇刺之前,原还有太学的经业没做完的。
  太学的夫子姓柳,本朝耆儒,官拜太子太傅,封禅期间要备皇帝顾问,最是忙碌。但他布置的经业同样不含糊,诵书几十卷,注经十几章,能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屁孩逼成之乎者也的小老头。
  怀桢不喜诗书,但好在过去都学过一遍的东西,此刻还算有底,只是一旦抬笔,发现自己的字歪七扭八,又自觉嫌弃。写了老半天也未翻页,立德进来给他送果子,抻脑袋看了一眼,立刻发笑。
  “您这个字也是没办法。”立德摇头晃脑地道,“文章贵在质里,柳太傅常夸您心思颖悟,可见他不在意您的字漂不漂亮。您要真想学字,奴婢帮您把二殿下过去的课业寻来,同样的题目,您照葫芦画瓢,可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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