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庆说着上下其手,伍秋心生厌恶,但一想到即将能见到慧净,又按捺下去,僵硬地靠在徐子庆怀里。
徐子庆喜道:“瞧你这衣服都湿了,相公帮你脱了吧?”
伍秋不由衷地点点头。随后衣物逐件四散在地,帷帐落下,床笫传出靡靡吟声。
徐子庆秉性商人,凡事讲究权衡利弊,说话也称得上算数。伍秋乖乖陪了他几夜,他如约放人走了。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小心,伍秋一心想着出门,全数囫囵应下,迫不及待地上了路。
因是独自前往,伍秋特意精简了行李,轻装上阵,一路上命马夫快马加鞭,受那颠簸之苦也在所不惜。前一日尚可忍受,可第二日他在车上受不住干呕起来,好不容易不呕了又觉头昏脑涨,昏昏沉沉中,全靠一颗思念慧净的心撑下来。
好在路途走得快,伍秋也没受太久罪,第二日午后到达了白云寺。
此时他与慧净已离别将近一月,僧人的音容面貌在脑海里没有淡去,反而随着临近白云寺越来越清晰,叫他的心砰砰直跳。
一踏入白云寺,疲惫瞬间全无,只剩欢心。他决心要给慧净一个惊喜,问小沙弥慧净师父何在,悄悄前往。
来到偏殿,伍秋寻寻觅觅,并未在小沙弥说的地方找到慧净身影。正失落时,见一花信年华的貌美女子对着一角僧衣,有说有笑,举手投足风韵动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伍秋见那女子模样姸丽,神韵还有几分类似柳思烟,就好奇驻足,多看了一会儿。只见那女子似嗔似娇地说了两句话,忽然伸手拉那角僧衣,将僧人从墙后拉了出来。
走出的僧人身高八尺有余,眉目分明,额间一点朱砂。
整座白云寺,这般高大又样貌俊俏的僧人,除了慧净,还能是谁。
第18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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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净并未对女子有何过分之举。他只是双手合掌,喃喃佛语,一如初见伍秋那般淡然处之,可嫉妒犹然如毒蛇缠身,叫伍秋气得眩晕。
自己在徐子庆面前忍辱负重,历经千辛万苦,才换来相见的机会,慧净却在此处与位女施主拉拉扯扯,似乎未曾为见他做出任何努力。
试问他怎能不恼,怎能不气,然而事实却是他不能。
当日临别,他说过,不求僧人的任何承诺,只求留一点念想,并非虚言。
他们两人,一人嫁为人妻,一人皈依佛门,动心已是离经叛道,又怎敢盼望长相厮守。一朝有酒,一朝醉,能多一些与慧净相处的时间便心满意足。伍秋来时是如此打算的,此刻妒火中烧的他亦无变心。
慧净样貌出众,彬彬有礼,有香客攀谈,再平常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尽了作为僧人的职责。伍秋如是安慰自己,不想自己疑神疑鬼,无理取闹,破坏了好不容易的相逢。
他一面气恼,一面劝自己冷静,结果定定站在原地,好久不动。
最后是那位女香客先发现伍秋。伍秋模样生得好,立在远处俨然一位翩翩公子,她瞧愣了眼。
慧净见女施主失神,趁机拉回自己的那角僧衣,如释重负般准备离去。没想到一转身,就见伍秋站在身后。
他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阔步朝人走去。
女香客余光里一阵疾风似也的人影,惊讶地瞥去,只见方才一脸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佛家人,恍然间还了俗般喜形于色,不禁心生疑惑。不过她本也只是想逗弄逗弄这俊俏和尚打发时间,此时看出他对自己毫无兴致,也觉无趣,抛了那缕无足轻重的疑惑就离开了。
“伍秋施主,真的是你!”慧净奔到伍秋面前,沉浸在惊喜中,未察觉伍秋不对劲。
伍秋看出慧净眼中欢喜,自然也是高兴,扭捏了会儿,到底还是思念情深胜过了恼火,硬生生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气话吞回肚子里。
“我来烧香,在寺里待几天。”
“真的?”
伍秋嗯了一声。
慧净隐约觉出伍秋语气里的冷淡,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不知是否自己会错意,或许伍秋上山烧香只是例行佛事,并不想跟他产生过多的纠缠,自己这般大喊大叫,可能会造成伍秋的困扰。但他又不舍得走,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连目光都移不开,何消说离开。
干站了一会儿,慧净不说话,伍秋更加烦闷。
“我不太舒服,想回去歇息了。”
“你哪儿不适?”
“上山的路走得太急了,有些水土不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伍秋低头往客居方向走,慧净闷头跟随其后。
“你...不用继续招待香客了吗?”伍秋瞥了一眼和尚,瓮声瓮气地问。
“不用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怕被其他僧人看到,以为我俩有什么吗?”
慧净脚步一顿,见伍秋还在兀自往前,又立马追上去:“可是......我担心你。你要是怕被人看见,我走得离你远一些,送你到寮房便走。”
伍秋回过头,慧净一双明亮眼睛里满是真诚和担忧。他想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怕......”说完扭回头,加快步伐前行。
慧净不明伍秋心思,但直觉告诉他,伍秋不开心,于是本能地紧随着加快了步伐。
本就因车途劳顿而胸闷的伍秋一路小跑,等到寮房,气喘不止。慧净看得心急如焚,也忘了自己说送伍秋到寮房便走的前言,又帮伍秋点香炉,又帮伍秋倒水,忙前忙后,在房间里转得伍秋眼花缭乱,头更晕。
“我没事了,你别忙了。”伍秋平缓气息后,招呼慧净停下。
伍秋不再气喘,慧净反倒没了留下的理由,局促地站在桌边,不知所措。伍秋对他招招手,让他坐下,他才敢落座。
“最近寺庙里都好吗?”伍秋抚着茶杯,试图问些无关紧要的话,分走心中的忧愁。
“都好。你呢,在府上都好?”
指尖停留在杯沿,伍秋突然撇过脸,闷声:“不好。一点都不好。”
伍秋说不好时,慧净的心顿时揪紧。他望向伍秋的侧脸,才看见娇嫩的唇角破了一道细小口子,心疼不已,情不自禁抚上去,“你这儿,怎么了?”
嘴角是为了哄徐子庆弄出来的伤口,如今被和尚摸着,伍秋心情万般复杂,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扣住了后脑勺。慧净的脸贴上来,似乎是要吻他,伍秋更加骇得扭头:“别、别!很脏...”
这副被徐子庆玩烂的破败身子,他不想脏了和尚。
慧净僵住身体,有些窘:“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太下流了?”
伍秋低下头,心中有万般委屈要诉说,可又不想总是在慧净面前哭哭啼啼,生怕自己这副喜怒无常,多愁善感的矫情模样招人厌烦。
“不是。我只是累了,你让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慧净失落地收回手,“对不起...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慧净脸上一副受伤的表情,伍秋看了眼于心不忍,扯起笑容:“真的不怪你。明日你带我去后山看看,好吗?”
伍秋虽然笑了,但似乎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容。慧净望着,怅惘地点点头,退出了房间。伍秋送慧净到门口,目送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懊悔之情油然而生。本就没几日的相聚时候,不该这么赶走僧人.......
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世间事,十之八九事与愿违。伍秋忽然觉得似乎自己来之前将事情想得太过乐观,两人本非良缘,他如此执着一段苟且之情,担忧和烦恼或许是他应得的报应。
这夜,伍秋早早洗漱上床,却一夜无好眠。
次日清晨,伍秋没睡好,干脆起了个大早,打算在慧净来找他之前,先去佛堂诵一会儿经。刚踏出寮房,却不想慧净已经等候在门口。
他惊讶地问慧净:“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叫我?”
慧净见到这么早就出门的伍秋,一样惊讶:“我...不想打扰你休息。我没想到你也这么早就醒了。”
伍秋含糊道:“入秋了,早晨有些冷就醒了。”
“那我去帮你拿床被子。”
慧净说着就要往仓房跑去,被伍秋拉了回来,“后山回来再说吧。”
“哦...好。”慧净呆呆地应下,像是想到什么,“那你用过早饭了吗?”
“嗯,安童帮我打了点粥。”伍秋淡淡地说,松开手,走到慧净前头。
慧净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伍秋这次见他,似是高兴,又似是不高兴。
佛门讲究修戒定慧,追求心境平淡。遇见伍秋,慧净的心境早就不再平淡,可曾一心向佛的他对人心的细微变化又是那般陌生和迟钝,他不知伍秋是怎么想的,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自己做错了事,然而他不舍得回头是岸。
秋色萧索,绿意凋零。
两人步至后山,山中景象不像数月前盎然,伍秋走了一段路,便觉心情更闷。
上山是他提议,不想半途而废,更不想徒然败了慧净的兴致,他让自己强打精神。然而愈是强打精神,他仿佛愈烦闷,心烦意乱地,一路上走得比慧净还快。慧净跟在他后面,像是在追他一般。
走着走着,伍秋忽然听不见背后的脚步声,转过头,不见慧净身影。独自一人身处深山野林的恐惧叫他当即慌作一团,四处张望,大喊慧净的名字。幸而他喊了两声,不远处传来应答声,慧净从树影后赶过来。
“你去哪儿了?”伍秋语气焦急。
慧净举起手中坠子,“你的玉佩掉在石缝中了,我帮你捡回来。”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慧净半张了张嘴,期期艾艾道:“我说了...可是你没理我,往前走了。”
他刚心不在焉地想着事,竟然没听到慧净的声音。自知错怪了慧净,伍秋内疚地道歉:“对不起,我想事想入神了。”
“是烦心的事吗?”慧净满脸担忧。
伍秋收回了玉佩,沉默地摇摇头。
妙海从小教他,言行合一,是即是,否即否。慧净见伍秋摇头,心想那么应当是没有烦心事,可他怎么也都觉得不对。
沉默半晌后,伍秋开口:“要不我们下山吧。”
慧净依从地点点头。
下山的路,慧净依旧跟在伍秋身后。望着纤秀背影,他发现伍秋又瘦了,劲装的收束袖口收不住细细的手腕,空荡荡的,半只手掌都缩进袖子里。纤细而白皙的指尖在身侧微微晃动,慧净犹豫着伸出手靠近。
当日尚未确定心意,他可以坦然地牵住这只手,然而此刻却做不到了。他想牵这只手,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仅仅只因那是伍秋的手,他想与他碰触,与他肌肤相亲,出于一种卑劣的私情。他的所修所悟告诉他不能,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了伍秋的手,然后轻轻握住。
伍秋的脚步忽地慢下。
宽大手掌包住他的手,躁动不安的心如被安抚了一般。伍秋抬头,对上慧净的眼眸,两人默契地一同快速移开目光,手却互相握得更紧。一瞬间,折磨伍秋一夜的烦闷似烟雾似地被这股握力掐散了,迷蒙之下的甘甜浮上来,叫他又欢心跳动。
两人如此并排走着,走得很慢,回到寺院后门,仍不愿分开手。牵手进了寺庙,伍秋侧头望着慧净,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慧净——看招——”空中猝然响起洪亮的一声喊。
近乎是本能,两个人不约而非地甩开了手。
第19章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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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洪亮的喊声,一道人影飞速向慧净袭来,棍影挥舞,即将落在慧净头上,伍秋想也没想,抢步闭眼挡在慧净身前。
半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只等来一阵大笑声。
伍秋睁开眼,眼前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僧人。说是僧人,或许不恰当,他身着劲装,打扮与民间汉子无异,样貌,五官算得上端正,但眉眼间透露恶劣玩味,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慧净挥开停在伍秋面前的木棍,语气带着愠怒:“师兄,别闹了。”
被唤作师兄的僧人,像是一愣,“嘿,你小子,几日不见,功夫退步,脾气倒是长了啊。还会对我发起火来了。”
轻佻的眼珠子往伍秋身上瞟了圈,他接着说:“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是谁?”
慧净不着声色站到伍秋身前,严声:“师兄。”
“诶!我听着呢。”僧人不以为意,将木棍一收,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慧净被看得没办法,无奈道:“他...是来寺的香客,伍秋施主。”
讲完这句话,他不知为何一阵心虚,忙往身后看了一眼明显愣神着的人,“伍秋...伍秋施主,这位是我师兄,弘远。”
“我都还俗多年了,你还说我那破法号做什么,如今我叫张明远。小秋施主,你可以叫我远哥哥。”僧人调笑。
慧净眉头紧皱,“师兄,莫要对伍秋施主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僧人持棍轻叩了下慧净脑袋:“你才是休得对你师兄无礼,虽说我已不在寺门,但怎么说也是教你棍法的师父。你语气尊重点。”
原来眼前僧人模样的男子是慧净师兄,方才想必是与慧净逗着玩,自己却当了真去挡。伍秋觉得窘极了,窘促之余,烦闷又如烟似雾笼罩上心头。
“我不打搅你们师门叙旧了。慧净师父,弘远师父,我先失礼了。”说完,快步离开。
慧净急忙要去追,被弘远拉住。
“诶诶诶,跑哪儿去,师兄还有话问你。你老实说,那小公子是谁?生得真俊,可是这个?”弘远伸出小拇指,面上带了几分轻薄。
慧净未曾对谁发过火,但听出弘远话中淫意,刚又当着伍秋面被弘远敲了一棍,艴然不悦:“师兄,不要再说了!我俩比试吧。”
其实弘远也知自己占了不备的便宜才偷袭成功,真要比起来,他哪是人高马大的慧净的对手,赶紧打哈哈按下绷紧的臂膀。
“师兄与你玩笑呢,你怎个还是那么死板的脾性?不过......”弘远眯起眼睛,目光转而一凛,要将慧净看穿一般,低声道:“我看你对那小公子不一般,喜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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