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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俗(古代架空)——烧焦板栗

时间:2024-01-05 19:40:51  作者:烧焦板栗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桩善事,也对春儿大有裨益,可在祠堂诵经,必然免不了碰上慧净,伍秋不得不心生退意。
  黄香云看临了祠堂门口踌躇不前的伍秋,问道:“你不愿意为春儿诵经吗?”
  伍秋被黄香云说得内疚,摇摇头,最终步入了祠堂。
  果不其然,一入正门,伍秋一眼看到慧净。僧人身材欣长壮硕,连跪着也高人一头。
  黄香云领着伍秋穿过正殿,偏偏又挑中慧净身旁的拜垫跪下,伍秋张望其他地方,并无虚席,只好硬着头皮一旁跪下。
  慧净本是闭目念经,听见两人的动静,睁眼朝两人方向看去,在见到伍秋时,明显愣住了。伍秋被那惊讶的目光灼伤一般,赶紧闭眼合掌,作专心念佛模样。
  好在不消多时,他便听到慧净沉声念经的声音,于是松口气,学模学样地跟着声音念,倒也在佛声中慢慢稳住了乱跳的心。又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惊讶发现身旁的黄香云早已不见身影,只有他和慧净并排跪在地上念经,一时心又乱了,心不在焉地诵了会儿经,天色将才暗下,他就作势要走。
  哪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上来。
  他走快,后面那人便走快,他走慢,后面那人也慢下脚步。亦步亦趋,紧随不离。他猛地转过身,不出所料,对上了慧净的目光。
  僧人又专注又悲切地望着他,欲言又止,那副样子叫伍秋顿生无名火。
  “师父,你这又是为何?我今日来诵经,并不是想纠缠你什么,只是为逝者献一份心意。师父无需误会,更不用来劝告我什么。我没有...”伍秋说着,愈发难堪,咬了咬唇,“我还没有厚脸皮到这份上。师父请回吧。”
  “对不起。”慧净望着伍秋只说了三个字,但眼里流露出无比真切的歉意。
  伍秋无名火似被这眼神浇了盆水,不禁没了脾气,颓然地垂头:“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为我道歉呢?是我不守伦理,不知廉耻,我该向师父道歉才是。”
  “对不起。”
  青石地板拖出一道长长的人影,渐渐掩住自己身影。伍秋抬起头,慧净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头相视,一双佛眼竟通红,失了慈,仅有悲。
  “请施主莫要这般说自己,我知道你不是。”
  慧净的声音也含悲,听得伍秋胸口不由得绞痛起来,他叹了口气:“师父,那日的事你我都忘了吧,就当什么也发生过。我之后只会当你是我的恩人,好吗?”
  慧净的喉头滚动一下,沉默点点头。
  伍秋也点点头,“谢谢师父。”
  气氛沉寂片刻,等那层悲凄散去些,慧净开口:“我听黄施主讲你为逝者伤身颇多,若她有心愿未了,我愿意代为效劳。”
  不知为何,今日僧人仿佛不想离去似地,话题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既然慧净问他,伍秋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春儿的父母都已过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徐府长大。不过她跟我同是禾城人,我们那里有为逝者放河灯的习俗。如果师父不嫌麻烦......”
  “不嫌麻烦。”慧净不等伍秋说完,便一口应下。
  伍秋愣了下,“师父知道放河灯?”
  慧净并没有放过河灯,面露窘色地摇摇头:“我只听说过,但是...应该不难吧?”
  “不难是不难......”伍秋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唉,要是我能亲自为春儿放河灯就好了。”
  “施主想去放河灯吗?”
  伍秋看了慧净一眼,点头道:“嗯,但是我出不去的。算了吧,师父尽力而为就好,春儿知道我们的心意也会......”
  伍秋本想说,春儿知道他们的心意也会开心,可突然觉得这番话是如此道貌岸然,他并不是春儿,无权替逝去的春儿发声。人死不能复生,其实他再做什么都不过是徒劳,或许生者为逝者放河灯也不过是求取内心安宁的自私行为。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另一边,慧净目光流连伍秋消瘦许多的脸,和郁郁的神情,莫名地心痛不已。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伍秋开心,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第15章 十五
  =====================
  黄巧云照旧拉伍秋去念佛,念到一半,自己不见了。
  比之前日静心许多的伍秋没太在意,自顾自跟随其他僧人喃喃佛语,直到日落西山,才从拜垫起身,恍然觉得双膝酸胀,精疲力尽,于是回到房中,早早地沐浴睡下了。
  夜里,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徐子庆回来,迷迷糊糊地披件中衣开门,待看清来人之后,登时清醒,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般衣衫不整地来开门,吓得扭过头去,嘴里还念着罪过。
  “慧净师父,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伍秋系好腰带,尴尬地问。
  慧净不敢马上回头,就着别扭的姿势,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莲花模样东西。
  伍秋定睛一看,发现是河灯的莲花托,刹那间喜上眉梢。
  “师父从哪里找到的?”
  想伍秋应是已经穿好衣服,慧净试探性地将头扭回来。
  “...寺里有家乡禾州的师弟,我依照他描述的样子从集市上寻了材料折的。”
  伍秋取过莲花,细细瞧,眼尾上弯:“你自己折的?好厉害!”
  慧净不好意思说,他折了将近半百朵,这是唯一能看的一只,当下被伍秋夸得有些不知所措,手在半空动了两下,最后还是行一佛礼:“施主谬赞。”
  将油纸莲花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看上许久,伍秋心满意足地还给慧净:“师父费心了,谢谢。那就请你代我为春儿放一盏河灯吧?”
  慧净接过纸花,呆呆地望向伍秋:“你不想去吗?”
  “我?”伍秋睁圆眼睛,惊讶了下,随后浮上失意之色:“我出不去的。正门和后门都有下人看着,不经老爷允许,我们不能出去。”
  慧净抿抿嘴,也露出淡淡的失落神色:“好,那我为施主代行。”
  见僧人要转身离去,伍秋一个念头闪过心中,急急喊住慧净。
  “或许,师父,能带我出去吗?”
  慧净转过头,见伍秋眼中满满期待,不由得重重地点下头,“能。”
  诺大的徐府,诚然把守的门卫再多,也有疏漏之处。
  西边客房的两堵围墙,墙外是农舍,平日鲜少人经过,是偷逃出府的佳选,然而墙高将近九尺,普通人饶是搬了梯子也难以够到墙头,更别说是翻出墙外。
  或者说,墙内也从没有人认真想过翻出墙外去。
  伍秋盯着面前的高墙,正愁慧净要怎么带他出去时,只见慧净已在墙下扎马步,对他说:“你踩到我身上。”
  “这怎么行?”伍秋惶恐地拼命摇头。
  “没事。”
  慧净蹲着马步,纹丝不动,意思决绝,叫伍秋觉得自己的推脱多少有些矫情,便心一狠,踩到慧净腿上。他自小练台上功,虽是花拳绣腿,不顶实用,但手脚轻巧,没费太多力气就爬上墙头。他上去后,慧净退后几步,矫步起跑,轻松翻身上墙,又纵身一跃,跳下墙的另一头。
  伍秋骑在墙上,看得呆了,半天没眨眼,等慧净对他展开双臂说跳下来吧,他才回过神。他往下伸伸腿,脚尖离墙根足足有一人高,又怕得缩回脚,老实地说:“我害怕......”
  “别怕,我接着你。”
  僧人的双臂宽厚,看着十分结实。伍秋被这副可靠的样子打动,鼓起勇气,效仿慧净的动作纵身跃下。
  有那么一瞬间失重坠落的感觉,令他心惊不已,紧闭眼睛,然而很快陷入一个怀抱,身子被稳稳地接住了。
  如劫后余生般,他先是将眼睛张开一条缝,而后慢慢睁开,发现慧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心跳因跳墙而加快,却没有因为落地而减缓,伍秋情不自禁地摁住鼓动发酸的胸口,唤了一句:“慧净师父?”
  慧净慌忙移开眼神,松开他,合掌道:“失礼了。”
  伍秋轻轻摇下脑袋,“无碍。师父,我们走吧,我还得早点回来。”
  慧净嗯了一声,走在伍秋前头,领他穿过农舍,步入一片小巷。
  穿过小巷,徐府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河,白日里不少妇人于此洗濯衣物,算得上是热闹,然而到了夜半时分,空无一人,万籁无声。
  伍秋和慧净两人坐在河畔的石阶,点燃一盏香烛,放置莲花灯船上,任孤独的烛火摇摇晃晃在漆黑的河面,渐渐飘远。伍秋遥望放远的河灯,似乎是想到什么,神情有些恍惚,慧净也没有去唤他。
  伍秋望着灯,他便望着伍秋。
  薄薄的月光洒在伍秋身上,仿佛笼罩光晕,其美丽容颜愈发绝世出尘,高不可攀,慧净一面觉得自己的目光不该如此肆意地流连在一个他人之妻身上,可一面又情难自禁地一遍遍随月光描摹,描过青丝黛眉,描过琼鼻朱唇,描过凤耳玉颈,流连忘返。
  河灯飘得更远了,伍秋不舍地探长脖子,颈根处不慎露出一根鲜艳的纤绳,挂在白皙的细颈子上极为醒目,今晚不小心看到的那个画面忽地跃入脑海,慧净眼皮猛跳下,这才生生转走了目光。
  恰逢伍秋回头,就见到慧净隐约泛红、眉头紧锁的侧脸。月色太朦胧,他看不真切,好奇地凑上前去,结果慧净像是察觉他靠近似地也转过头,快得他来不及收身,嘴唇差点就擦上对方脸颊。
  他自知有前嫌,顿时窘得不行,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慧净冷漠的语气让伍秋一阵委屈,他本还想解释,转念又放弃。或许让僧人讨厌自己,才是最好的结果。咬了咬嘴唇,他闷声说:“今天谢谢师父,我们回去吧。”
  两人安然原路返回,回到府内,无言地告了别。
  这夜,不知是放了河灯,还是久违地出了门,伍秋睡得比平日安稳,还做了个有春儿的梦,梦里春儿什么也没对他说,只是痴痴笑。按他们老家的说法,逝者若出现梦中,但不说话,便是吉利梦。哪怕是种自我安慰,伍秋第二日醒来确实感觉心里宽慰一些,不等黄香云来叫他,自发去了祠堂还愿。
  祠堂中遇见慧净,他对他若无其事地行佛礼,没多言其他。
  伍秋心想这般也好,两人的关系应当止步于此。苦笑下,对慧净回以佛礼,同样什么没说,沉心跪在拜垫念经。
  如此念了两天经,法事也告罄。
  临僧人离去前一晚,黄香云建议大房刘婵君命人做些香糕斋点分发至各位师父,供上路食用,以表心意,刘婵君觉得好,应允了,但因是临时决议,后厨一时人手不够,忙得焦头烂额,把伍秋也叫去帮忙。伍秋闲来无事,也乐得帮忙,做好糕点又帮忙拿去给住在东厢客房的僧人。
  他特意拿了给慧净的那一份。
  时至今日,他想自己已然放下昔日痴恋,来见慧净最后一面单单只是再郑重道一声谢而已,所以也就没了当时那份犹豫,坦荡地穿过垂花门,进入东厢的最里处慧净房间。
  来到房前,正准备叩门,忽闻一阵忍耐的闷哼声,如什么人被痛打一般。他才愣神片刻,就又闻一声低沉哀呼。当即认出那是慧净的声音,心急心燎,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门打开,房里的景象震惊了伍秋。
  慧净确实在挨打,然而打慧净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他手持戒尺,赤裸的上身遍布颜色深浅不一的红痕,如只密密的血网,网住伍秋的口鼻,让他呼吸不上来,胸闷得手脚发软,盛着斋点的托盘哐当掉地。
  慧净见来人是伍秋,手忙脚乱地套上僧服,然而伍秋趔趄着扑上去揪住了衣服,不让慧净遮掩那些伤痕。凑近看,密密麻麻的痕迹更吓人,甚至有几处在渗着血,鲜亮的红色刺痛伍秋的眼睛,一滴泪珠啪地掉下来。
  “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打自己?”
  慧净紧闭嘴巴不说话,伍秋眼泪掉得更凶:“你告诉我啊?是不是...你师傅罚你了?还是有人要挟你?”
  听见伍秋的哭声,慧净喉头哽动两下,终究是不忍开了口:“没有,是我自己在惩罚自己。没事的,你别哭了。”
  “怎么会没事?”伍秋低头看那些伤,心碎肠断,“看着那么疼,怎么会没事?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罚自己?”
  慧净目光对上伍秋泪眼,心疼地抹掉泪珠,隔了许久,“我...破戒了,应当受罚。”
  “破戒?”伍秋投去茫然不解的目光,思索半晌,“是不是因为那日你翻墙带我出去?倘若这违法寺规,你应该早告诉我。都怪我,我不该勉强你带我出去,你要罚也应该罚我。”
  慧净摇摇头,“远不止这些。”说完定定盯着伍秋。
  伍秋被盯得愣住,停了泪水。
  慧净的那双眸子有他的倒影,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无限要说的话。
  今日来之前,他千百次告诫自己不可痴人妄想,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但如今一对上这双眼睛,又似前功尽弃。
  望着慧净久久移不开目光,不知是不是幻觉,他觉得慧净在靠近。
  他也按捺不住蠢动的心一点点靠过去,可就在慧净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倏地记忆中被拒绝的心痛和羞耻感袭来,令蠢动的心一缩。
  “我...”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却不知何时伸到脑后的一双大掌已牢牢抵住他的退路。
  随即温热的柔软贴上双唇,慧净吻了他。
 
 
第16章 十六
  =====================
  佛曰,人生七情六欲,贪嗔痴慢疑,愚痴无明,皆由心生。
  自从伍秋下山,丽影却夜夜入梦,慧净便知自己心生痴念。来徐府做法事的第一日,他强逼自己躲起来,不见伍秋,以为能掩埋痴念,可不知一念动心起,万般皆执念。
  非礼无视,他流连忘返。非礼勿听,他垂首帖耳。非礼勿言,止不住他眼中千言万语,非礼勿动,却最终情难自禁吻了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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