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烟从未见过徐子庆这般狼狈的模样,甚至有几分低声下气,不禁想到昔日她跪在徐子庆面前是否也是这副模样,心头一阵刺痛,捂着胸口起身站了起来。
徐子庆吃力地抬起头望向柳思烟,眼中满是急切和希冀。柳思烟背过身去,扶桌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端起灯笼,走到徐子庆面前。
“思烟?”徐子庆不明所以地看着柳思烟,只见柳思烟取下灯罩,举着烛火蹲了下来。徐子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旁铺了一层湿布,散发浓浓的酒味。他暗喊不妙,惊恐地瞪向柳思烟,而柳思烟就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点燃了湿布。
慧净抱着伍秋出屋后,先是寻了一圈弘远,可主院四周都不见人影,无奈之下,他自行先前往了后院北边月洞门,竟然在那里看到等待着的弘远。
“师兄。”慧净讶然喊道。
弘远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他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看了一眼,“你这是把人弄晕了掳走?”
慧净摇摇头,“我杀了徐子庆。”
“什么!”弘远被慧净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不能相信慧净杀了人,还这么平静地说出口。
在弘远愣神的时候,慧净拉起他,催促道:“说来话长。我们赶紧走吧。”于是,一行人从月洞门逃出了徐府。
他们先去了弘远的住处落脚。听弘远讲才知,原来他们刚进徐府不久,后院一处屋子着了火,下人都赶去救火了,庭院之中才如此冷清。之后,弘远在主院外守门不多时,一名女子来到门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支开了那些看门的下人,作势就要推门而入,弘远见状不对,赶忙从树上跳下拦住那女子。然而那女子自称是来救伍秋的,要弘远去后院月洞门候着。
那名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柳思烟。
柳思烟不比当初光鲜装扮,但不减花容月貌,弘远是好色之人,被貌美的柳思烟几句话说得动摇,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慧净听到这儿不禁皱起眉,幸而柳思烟没有使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就算逃出了徐府,慧净也不能确定柳思烟就是好人。如今他又杀了徐子庆,带走了伍秋,明日这事儿必定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眼下建康已不宜久留,他得带伍秋赶紧离开。天未亮,慧净收拾好行李,打算与弘远就此作别。离开之前,他还跑了趟赌坊,与李二爷作了交代。
李二爷问起慧净突然离城的缘故,慧净没有细说,只说他犯了事儿,不愿牵连赌坊。坐到赌坊一把手这位置,李二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慧净所谓的犯事儿顶多杀人放火,他并不觉得会有大,但毕竟骨子里是个生意人,也不愿意被无缘无故牵连。临走前给了慧净一包碎银,给他指了条罕有人知的出城小路,便随慧净走了。
天蒙蒙亮,慧净带着伍秋离开建康城,并不知昨夜在他们走后徐府又起了一场大火。
依着李二爷说的方向,在申时慧净和伍秋来到山脚一处寺庙。一般寺庙不比白云寺,常有贫民求宿,通常略施香油钱即可落住。走了一天,这山里也没有其他居住的地儿,慧净便带伍秋进了寺庙。
慧净头戴草帽,扮作渔夫,声称是带家人去城里求医的。和尚看了看高大的男子,又瞧了瞧半掩着脸的瘦小男子。虽觉有些古怪,但两人面相温和,不像恶人,就同意他们住下了。
这小寺确是不如白云寺,破小简陋,僧人们睡的都是大通铺。为避免节外生枝,慧净和伍秋没注寮房,住到了一处杂物房,房间连着观音殿,因常年无人拜祭,四处都落满灰。不过总好过在山头风餐露宿。慧净简单收拾过屋子后,从厨房打来一碗稀饭,扶起卧床的伍秋喂食。
其实伍秋早就醒了。长期服用迷乱神智的药,他的身子很虚弱,即便醒了也浑身无力,只能偎在慧净怀里,由着他喂。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稀饭,慧净擦拭他的嘴角,将他放在床上躺好。伍秋望着慧净的脸,干涩的眼睛渐渐有些热。
他依稀记得昨晚的事,记得慧净为他杀了人。生性善良的和尚,若不是为了他,怎会杀人?又落得四处逃窜的境地?伍秋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慧净,让他即便逃离了徐府,也欣喜不起来。
慧净抚过伍秋眼角溢出的泪花,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适了?”
伍秋摇摇头,将眼泪咽了回去,“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我...恨自己没有早些赶到。”慧净想到什么,呼吸不顺地咬牙道。
不愿提起昨夜之事的岂止伍秋一人,慧净也同样不愿回忆。那种撕心裂腹的心疼和愤怒,他想一次,心脏就同被人剜了一块般。
空气忽然静下来。伍秋没再说话,将头扭向床的内侧,露出来的半截白皙颈子,上面几个紫红的痕迹赫然闯入慧净的眼中。
慧净捏紧手里的碗,手背青筋凸显,沉下呼吸再吐出气,如是重复了几个来回才放下碗。帮伍秋掖好被角,他说:“对不起。”
听闻慧净的道歉,伍秋的背影抖了下,像片孱弱的叶。慧净心头涌上怜惜,抚上瘦削的肩想说些什么,然而手刚碰上去,伍秋的身子缩得更紧。
“没有...不是...你没错。”
伍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还有几分疏远。他浑然不知此时背后的慧净是何种神态。
宽大的手掌与瘦削的肩一线之隔,缓缓攥成拳头。
慧净的眼热得发红。他多想抓过伍秋,抱紧他,用臂膀锁住他,让任何人也碰不了他,可是他不能。慧净隐约感觉到伍秋与他有了隔阂。
第48章 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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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秋的身子虚弱,慧净便决定在寺庙多停留两日,待伍秋修养好身子后再做打算。伍秋卧床的这几日,慧净也没闲着,往临县城里去了好几趟,向郎中求来滋补的药方,按时熬煮给伍秋服用。此外,他还从郎中那儿买来一瓶化瘀消肿的药膏,用来疗治伍秋身上那些伤。可是每当他要帮伍秋涂抹时,伍秋都会阻止他,说自己来。
这两日,两人的气氛缓和了些,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慧净总能感到伍秋在若有似无地排斥着他。
意想中私奔出徐府的欣喜没有来临,反倒心里多了万分烦闷。
徐府死了人的事已经传到临县,他买药时也听闻不少村民谈起这事儿。虽他不曾后悔杀了徐子庆,但杀人犯法,背负着人命的他确实没有盘算好以后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一直带着伍秋四处逃亡吗?他从没有问过伍秋要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就强行将他卷入了灾祸。慧净事后想起,未尝不觉得自己行事过于轻虑浅谋,难怪伍秋会怏怏不乐......
这日,他从临县提着一串药包回到寺庙,刚踏入屋,就在屋外的观音殿见到了伍秋。伍秋穿着向庙里和尚借来的一身宽大僧衣,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轻阖眼眸,白净得略显憔悴的脸上神情虔诚,似是在祈祷着什么。分明是粗布旧衣,素面朝天,却在这破旧的观音殿里显现出禀天质之至美,凌岁寒而独开的超尘脱俗。慧净一时看得呆住,杵在一旁久久没有动。待伍秋睁开眼,扭过头时,慧净只觉得心弦被深深拨动,不由自主走了上去。
伍秋被慧净紧紧抱在怀里,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你又去买药了?”他问慧净,“我真的已经好了,你不要再费那钱了。”
慧净没有回答,伍秋温顺地待在他怀中。过了会儿,慧净抬起头看他,眼眸很深。伍秋被看了一眼就没有由来地一阵心慌,下意识扭过了头去。随后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颈侧,很轻很柔。但是伍秋不自主地抖了下身子,伸手抵在了慧净的肩膀。
“这里是观音殿,菩、菩萨在看着......”他小声地提醒慧净。
慧净的唇离开了他的颈子,将他的脸转了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睛看。他心虚地左右恍惚了下,将头低下去,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的气氛登时陷入窘境,好在没过多久,慧净松开了他。伍秋觉得松一口气,但是又被随之而来的歉疚笼住心头,示好地伸手拉了拉慧净。
“我去熬药。”慧净顺下胸口那口闷气,尽可能镇定地对伍秋说。
伍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对慧净点点头,目送了他的背影。
十二月,天黑的早,寺庙为了节省香油,戌时未到就早早熄了灯。伍秋用过晚斋,也就早早躺下休息。然而,睡到半夜,他被奇怪的束缚感弄醒了。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像被火炉困住了一般,又热又紧。掀开沉重的眼皮,在黑暗中适应了许久,他才辨出自己仍躺在寺庙杂房的那张床上。只是一双手在被褥之下从背后牢牢抱着他,一只手掌已经伸到了他的里衣里,握住胸口,若有似无地掐着软肉。
他背脊冒出一阵冷汗,僵住了身体。背后的人感到他的异常,停下动作,声音几分沙哑地说道:“醒了。”
是慧净的声音。
寺庙的杂房只有一张床,他们落住以来,一直都是睡在一起。前几日慧净被其他烦闷事占据了心神,尚能把持自己,但今日在观音殿的惊鸿一瞥,叫他情动得快要满溢出来。晚上伍秋先入睡,洁润的睡颜在夜色中如无暇白玉泛着微光涟漪,却在他搅起了起惊涛骇浪。上床抱住伍秋快要薄成一片纸的身子,恨不能将人嵌在怀里,他竭力克制地搂紧怀里的人,摩挲着那些露在亵衣外的肌肤。初始还是小心翼翼的,逐渐地愈发把持不住,将手探入了亵衣里头。眼下的伍秋没有穿肚兜,他一探进入就摸到了柔嫩绵软的乳肉,呼吸顿时沸腾。他把头埋进伍秋的发丝、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伍秋身上的气味,理智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起来。抱着伍秋越来越紧,手也上下不安分起来,直到弄醒了伍秋。
听闻熟悉的声音,伍秋松了一口气,但身子仍是僵硬的。炽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畔,宽大带有粗茧的手掌又开始揉捏起乳肉。慧净的动作是沉厚而缠绵的,摸得他皮肉烧烫,可心终究冒着凉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排斥,他不禁往前挪了挪身子,却下一秒就被拉回去,扣在火热的胸膛之前。
在平静的被褥之下,伍秋的亵衣却已经高高掀起,两只小巧的乳被覆在粗糙的掌心里揉弄。他扣着胸前的那对手掌,想要拦下,可犹豫的样子更像是在回应鼓励。不消多时,一条腿顶开他的双腿挤了进来,一个炽热的硬物也随之抵在穴口。
“慧净、慧净...”伍秋这才慌张地喊着,抓紧胸前的手挣扎了起来。
身后的人立即停下来,语气里透着几分紧绷的隐忍:“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我?”
伍秋待慧净不动以后,也慢慢静下来,气息不稳地问:“怪你什么?”
“当日我没有如时赴约。”慧净将脸贴近伍秋,语气泄了下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怪我是应该的,但你若心中有气,就对我说出来好吗?都是我太愚笨冲动,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我......”
慧净听到伍秋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对他说:“我从未怪过你。当日陈巧和孙继阳的被揭发,两人先后惨死,我只有庆幸你没来。我知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心想你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后来你来找我,我知你没有出事,就放心无憾了。至于那日说的那番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说罢,伍秋将手轻轻放在慧净的手背。
诚然伍秋说的一切,慧净早猜到了,但亲耳听到伍秋说又是另一番心情。每句话都热着他的心,烫着他的魂。他顿住须臾,不由得将伍秋搂得更紧,几乎倾覆笼罩住了伍秋。胸口如潮般一下一下从背后震着孱弱的脊背,几近失控地吻起白皙纤细的后颈。
慧净侵占性变得更加强烈的举动吓住了伍秋的身体,他本能地颤抖起来,“慧净、别这样...我、我害怕...”
听到伍秋说出害怕二字,又感到怀里剧烈的颤抖,慧净压着伍秋强忍不发,粗喘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伍秋的害怕显然不是今日心血来潮,他所忌惮的东西已存在心中多时,可慧净不知那是什么。 迟疑片刻,问道:“是不是我那日做的事吓到你了?是因为我杀了徐子庆,还是因为我那日对你......”
慧净不料他话没说完,伍秋颤得更厉害,猛然打断他:“别说了!求你...求你...别再提那日的事......”
伍秋说着说着,声音哽咽,最后小声啜泣了起来。伍秋的哭声让慧净心碎肠断。此时此刻他全然没了其他心思,只有万分的心痛和焦急,他抱紧伍秋的肩膀,不停喊着伍秋的名字。
“伍秋,伍秋...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些。”
“伍秋,伍秋,你告诉我...伍秋......”
到最后,慧净也说不出话,趴在伍秋背上无声地恸哭起来。
第49章 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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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憩了几日,伍秋和慧净离开寺庙,沿着李二爷指的方向一路南下,来到一座依山傍山的村落,用身上的碎银向村民要了间草屋借住。
虽然伍秋嘴上不说什么,与慧净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但慧净能感到伍秋的心事重重,时常是他从外面回来,就见伍秋一脸怔忡神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又强打起精神。慧净想探究到底,又怕像那晚一般触及伍秋的敏感之处,只能跟着伍秋终日惶惶不知所措。
隆冬之际,山里头分外寒意刺骨,身子一向虚弱的伍秋不幸染上了风寒。吃了几服药似有好转,可终究是反反复复不见痊愈,整个人又消瘦一大圈,这样子叫慧净看着实在心疼。犹豫再三,他决定带伍秋下山回建康城里看病。
那日慧净起了一个大早,背着伍秋下山。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背着伍秋在山中行走,那时两人柔情蜜意,有千言万语欲说还羞,安静中流淌着无限的情愫,然而今日两人一言不发,静默中只有疏离和小心翼翼。想到这儿,慧净心中钝痛,不禁觉得亏欠伍秋的太多,默默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快到城门外,慧净戴上草帽,为伍秋蒙上脸纱,乔装打扮了一番才继续前行。刚到城门口,但见三三两两个行人围在城墙一处交头接耳,似是在讨论城中逸闻。伍秋当即紧张地望向慧净,两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潜入人群角落。
城墙上张贴着一张告示,最上头鲜明的徐府两个红字,伍秋一瞥就心头一惊,捏紧了慧净的手臂。慧净回望向伍秋,握住他的手,目光沉定,仿佛是在安慰伍秋别怕,随后向前两步,轻轻分开人群,往那告示下面看去。两人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张带人像的缉捕令,但缉捕令上画的既不是慧净,也不是伍秋,而是个样貌艳丽的女子。
这人不是当日他带伍秋离开徐府时遇见的徐家妾室吗?慧净疑惑着,就听闻伍秋轻声地喃出柳思烟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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