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男生追过他吗?”杭水拧眉,不解。
“他看起来就很直……”他忍不住反驳道。
“不会,我俩以前谈过恋爱。”杭水喝酒归喝酒,大脑依旧清明,接话接得很快。
“……”
卜重耀一颗少男心碎了一地,也闷头喝酒去了,一句话也不肯跟杭水说了。
另一边,谢亭隔着谢师允冲李西城挤眉弄眼,指尖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示意李西城看手机。
李西城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不动声色地盯着微信界面看了好一会儿。
【谢亭:别装了,你对人家也有意思。】
【谢亭:我阅人无数,你瞒不过我的法眼。】
【谢亭:姐人脉也广,友情提醒,有个师弟从开学就在追爱这个漂亮宝贝。建议别钓别作,真喜欢就答应人家。】
【李西城: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亭:我又不瞎。】
【谢亭:且你很明显。】
【李西城:哪个?】
【谢亭:……什么?】
【谢亭:哦,坐在杭水左边,穿着牛仔外套那个弟弟。】
【谢亭:说实话还挺帅的是不是。】
李西城微微抬眸,余光轻扫,对面的两人活像是动画片里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各自抱着酒杯,一个满脸郁卒,一个跟河豚似的气鼓鼓的。
他迅速作出判断,给出自己的结论。
【李西城:杭水不喜欢他。】
【谢亭:林萧你……】
谢亭也朝那个方向偷瞄了两眼,有些汗颜,心想杭水对其他人真是有够高冷铁壁的,跟在李西城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谢亭:话说你们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认识的?别告诉我是万恶的一见钟情。】
【李西城:是。】
【李西城:四年前。】
【谢亭:?】
【谢亭:我的妈呀。】
【谢亭:杭水就是你那个男朋友?】
【谢亭:所以,出走半生,归来还是同一个人???】
【李西城:嗯。】
【李西城:他说,想和我再试一试。】
【谢亭:!】
【谢亭:那你怎么想的?】
谢亭的心情像是追剧追到最精彩的部分,抓耳挠腮地等了半天,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良久——
【李西城:愿意。】
谢亭指尖一顿,瞪大眼睛,噼里啪啦地摁键盘,手速快得飞起。
【谢亭:真的?哪怕他当初一声招呼不打地把你甩了,之后直接人间蒸发,一走就是好几年?】
【李西城:嗯。】
【谢亭:……】
【谢亭:你无药可救了!!!】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寻常人几乎无法理解,李西城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愿意和他的前男友再续前缘。
可对于李西城而言,重逢以来,杭水大颗大颗的眼泪,他拥抱自己时的力度和心跳,还有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那种像火山岩浆一样不管不顾地热烈迸发的爱意,赤诚得近乎透明,灼烧了李西城的四肢百骸,让那枚原本平静滑行的灵魂再一次轩然起伏。
他真的感受到了,所以他相信,所以他心动。
也许,心动过的人,用时间是忘不掉的,无论过多久,相遇的那一刻,还是会心动。
于是本能摇旗呐喊,理性意志甘拜下风。
如果爱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李西城甘愿不计后果地再次冒险,只因为那个叫杭水的玩家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第46章 李西城问他什么是4 1 9
【?】
不重要了,通通都不重要了。
也许,真正的爱并不是消除一切误会的破镜重圆,也不是道明难言之隐后的重归于好。
而是——
你我之间分明隔着千山万水,夹杂着谎言与心碎,伤害与错过,空白与未知,但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奔赴你的本能。
反正,他本来就是忘不了杭水。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柏林街头,雨中邂逅,那个陌生男孩的邀约,李西城举着伞柄思索片刻,同意了。
他跟着那个男孩去了一家当地酒吧,点了两杯慕尼黑啤酒,气泡厚得像落了密密一层白雪。
酒是好东西,它可以迅速拉近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对方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面色暧昧,直白地开口问他接不接受419。
李西城问他什么是419,他说就是for one night,中文名叫一夜情。
李西城摇摇头,将玻璃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欧元纸钞压在杯底,起身准备离开。
男孩却拦住了他的动作,他丝毫没有约炮被拒后的气馁失意,笑着问他愿不愿意和他date,他们可以保持open ralationship的关系。
李西城顿了顿,说可以。
于是大概一个星期会见两三次面,有时沿着古老的莱茵河散步,有时会去海德堡大学闲逛,两个异乡人就这样在这座城市短暂交汇。
柏林的天空是灰蓝色的,那天,空气中依旧飘着雨,雨丝缠绵,他们都没打伞。
从勃兰登堡门出来时,男孩突然开口:“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你呢?”
李西城怔住,眸光微闪,沉默良久,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没有。
他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因此能识别出不爱一个人是怎样的状态。
见李西城不说话,男孩目光灼灼,踮起脚尖凑上前想亲他,李西城几乎出自本能地下意识侧过了脸,避开了对方的唇。
那枚亲吻便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的动作里抗拒的意味太明显。
于是男生知道他的答案了。他耸耸肩,摊平了自己的双手。
李西城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个反应,眉宇间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惘然,半晌,缓缓开口道,
“抱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话至此,却戛然而止,无言两三秒,没再去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只是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
男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又抻直了自己双肩的包带,很了然地应了声“That’s ok”,然后就转身走了。
是不再联系的意思。
李西城其实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无谓。
但没办法,自己给不了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李西城是尝试过放下杭水的,他也真的给过别人通行的钥匙,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所以结果最后以失败告终。
此刻,吊顶那盏灯令人眩目地闪动着,李西城静静地放下手机,眸光轻轻一抬,定格在杭水的脸上。
看他脸蛋酡红,看他眼角湿润,看他柔嫩唇畔,看他舌尖滑过贝齿。
想舔,想亲,想操。
压抑已久的欲念一经释放,便是排山倒海的狂暴,全身的血液都在热涨、翻涌,沸腾,那些曾有过的交颈缠绵的画面在他脑中连番跳跃闪现。
他们下午六点左右出发离岛,返京预计需要十七个小时,谢师允在游轮上给大家预定了stateroom,都是带有阳台飘窗的海景房间。
谢师允有意组了这个局,费了不少心思,该铺的路都铺了,几个学生也不扭捏,姿态恭敬、态度诚恳地围着李西城探讨关于小岛美术馆的建筑细节。
当然,更主要的是,李西城回国后不久,就注册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工作室,众人心照不宣地将这次碰面看作一个自荐的机会。
杭水没有上前搭话,他支着下巴,隔着半个桌子,盯着李西城看了很久。
他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了,他比以前更加沉稳,气场更加强大。众星拱月中,他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其实算下来,李西城也不过二十四岁,气质却十分少年老成,倒不是说他长得显老,而是他在本该肆意轻狂、鲜衣怒马的年纪,却像经历过许多,整个人内敛淡漠,又克制。
虽然看起来略显疏离,不太好亲近,但实际上,真正和他交流过的人基本都会用彬彬有礼、如沐春风之类的字眼评价他。
此时,一向待人接物礼数周到的李西城却一改往日的孑然出世,动作自然地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加我微信吧。”又合情合理地补充道,“方便有什么问题随时沟通。”
众人一时受宠若惊,小道消息都说李西城很少使用社交软件,更有甚者说他通讯录里只有个位数的好友。
空气中一时间都是滴滴滴的扫码声。
卜重耀一边编辑好友申请,一边偷偷瞅了眼杭水,只见上一秒还无精打采的人,这会儿跟嗑了药似的神色一振,翻包倒兜地找起了自己的手机。
卜重耀心里一酸,还没来得及顾影自怜,却见李西城从善如流地将二维码递到杭水面前,动作之丝滑让人怀疑他早有预谋。
卜重耀眼前一黑,险些气晕。
到底谁在追谁啊……
我们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杭水这会儿反应比平时迟钝很多,又因为心里着急,呆呆地捧着手机,有些发蒙,一时竟想不起手机的解锁密码。
李西城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眼神温柔又专注,耐心地等着他。杭水好不容易才想起密码,手忙脚乱地点开软件图标添加好友。
李西城很快通过了好友验证。
杭水眨眨眼睛,手指不听使唤地径直点开对方的名片,映入眼帘的微信昵称显示:木。
他蓦地愣住。因为自己的是单字一个水。
一木一水,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天色渐晚,繁星散布,热闹喧哗的宴席也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众人陆续拿了房卡准备回房休息。
谢师允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谢亭翻了个白眼,将人托付给在场的男生,自己扭头就走了。
李西城把谢师允的胳膊驾在自己的脖子上,让几个学弟也回房休息,自己揽下了送谢师允回去的担子。
杭水望着李西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那张房卡,慢吞吞地敲字,点击发送。
【我住G771】
第47章 对不起,对不起。
【】
屋内,暖色台灯打在漆面书桌上,釉采生光。李西城交叉抱臂,垂着眼皮,乌黑的眸子自上而下凝住桌上那张支票。
出票人签章是李西城。
海水潮起潮落,思绪随之飘摇,落在了四年前安和桥底那片回忆褶皱里。
良久,李西城拾起支票,拧开房间门锁,信步离开,转身朝走廊另一方向走去。
石英质地的门牌上镌刻着花体字符,李西城驻足在那扇陌生房门前,指根倒叩轻敲,两下。
等待的几秒钟里,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清脆的门栓砂轮转动声骤然响起,视线里蓦地出现一个扒着门框探头的脑袋。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眉宇眼睫都带着水汽,看上去刚刚洗过澡。
门里门外,四目相对。那双湿润的眼睛犹似一泓清水,猝不及防地将李西城的心撞碎一地。
杭水鼻翼轻轻翕动,心砰砰跳,下意识舔舔嘴唇,敞开房门,问道:“你要进来吗?”
船舱里气温高,李西城没穿西服外套,黑色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手腕袖口松松挽起来,明明很禁欲,却无端更加勾人。
杭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锃亮,嘴巴微张,还傻乎乎地咽了咽口水。
可爱得要命。
李西城心里好笑,心想进去了估计是没法聊事情了。
无论如何,该说的话得先说完。他不想和杭水稀里糊涂地滚床单,然后草率地发展成不伦不类的关系。
既已决定重新开始,就该给过去收尾,烫下一个句点,再给彼此画上一个新的起点。
李西城轻声道:“就在这里说吧。”
杭水心底一沉,眸光流转,微微渗水,指甲攥紧了发痒的手心。
两人站在玄关处,波斯花色的地毯很柔软,李西城轻轻握起杭水的手腕,把他手心摊平,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薄薄纸张放了上去。
杭水怔住,不明所以地垂眸看去,在看清那是什么的瞬间,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剧烈的疼痛流经骨髓蔓延到指尖。
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被忘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这几年,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怨恨杭渐宗对他做过的事情,无论是被软禁,还是被治疗。因为只要一想,那种失去人身自由、全然丧失尊严的痛苦无力就会把他吞噬。
这张支票却如同一枚引爆器,激起了杭水那些其实不曾被疗愈的创伤,一时间心腔里溢满了愤怒和恐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发麻,如坠冰窖地冒冷汗。强烈的应激反应让他没法保持清醒,眼神如同充满攻击性的小兽一样剑拔弩张。
李西城注意了到杭水不太对劲的情绪,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来不及细想,以为他是在生气自己当年收了这笔钱,开口道,
“我用这笔钱,救了一个人的命。”
诚然,杭渐宗当初拿出这笔钱的动机并不纯,可阴差阳错地,它却是真的充当了救命稻草的角色,拯救了一个绝望的家庭,改变了三个人的悲剧命运。
李西城垂眼轻声道,“我一直联系不上你爸爸,你可以转交给他吗?”思忖一瞬,顿了顿,“也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吧。”
四年里,杭水总在想,假若他日相逢,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李西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李西城会要他去向杭渐宗道谢。他明明就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们根本不会被迫分开。
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对李西城而言,却是轻描淡写就可以翻过去的旧篇章。
他对我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将杭水全然淹没,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有够操蛋的。
原来李西城不是来找他上床的,他是来跟他清算这些破事好彻底跟他断得一干二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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