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痛苦使得陈庭樾眼神里都陷入短暂的迷茫与懵懂,面对许词的质问,他迟钝的思索了一会儿,想不出来答案:“啊……我也不知道……”
似乎是从遇到白珠那天起,又或是更早,记忆纷乱而模糊不清,陈庭樾头痛欲裂,一点也想不起来。
“不行,不用去找大夫,我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将头埋进许词的脖颈里,贪婪的吸取着那抹香甜明亮的温暖,如同三月暖阳般舒缓的气息像镇定剂一样,有效地遏制着他血液中的躁动不安。
许词伸出手,浅浅地回抱着他。
眸子里却掀过惊涛骇浪。
他为什么会在陈庭樾眼睛里,看到那个颜色?!
那是跟阿故眸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颜色!
只不过陈庭樾眸子里的颜色似乎要更浅上几分,柔和稀薄,但依旧明亮耀眼,像曈曈日光,不是那么耀眼,但却和煦温柔。
许词压下心头的慌乱,他轻轻地拍着陈庭樾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他,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别怕别怕,会没事的……”
“可能是头疾吧,待会儿还是去找大夫看一下的好,不能总是拖着,你这样下去,即使没什么大毛病也要给拖出来问题……”
给陈庭樾的异常寻了一个极其蹩脚的理由,许词才慢慢安下心来,他脑海中想过很多事情,但是唯独没有再幻想过,如果阿故如约来寻他,那么他要怎么办?
当年那个漂亮精致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子,是否会因为他娶妻而生气难过,更何况他现在还跟好几个男人牵扯不清。
原本童年说好的约定都不做数,未等到那个漂亮可爱的鲛人小姐,一方先失约,而他后食言,说不清的爱恨纠缠难解。
如此看来,他许词也倒算得上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了……
可阿故到底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许词默默地将这个问题吞入腹中,他不敢去想,也无法承担答案是否定的后果。
他私心还是想要那个漂亮的鲛人姑娘活下来的。
第八十五章 不安分的家仆
许词的眼睫低垂,昏黄的烛光里,他面庞都覆上一层绒绒的暖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陈庭樾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总觉得一眨眼这人就会隐没在光影中的尘粒中,消失不见。
意识昏沉,怔愣恍惚的陈庭樾格外好说话,许词半哄半骗着将他扶进了房间里面,让他安静下来躺着休息一会儿。
“你今晚先好好在这里睡一觉吧,我就在隔壁休息。”少年轻手轻脚的吹灭了烛,便转身过去打算离开房间。
察觉到许词想要离开的意图,陈庭樾情绪又开始变得不对劲,眸底重新泛起金色的涟漪,他拽住少年的手臂,声音沙哑:“你会逃走吗?”
不一样的人,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质问。
这味道许词可太熟悉了。
秦西故困着他的时候,不也是这样问的吗?
他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说话声音也冷了几个度,但是面对着陈庭樾,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我今晚就睡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你在茶铺捡到我,想尽了法子不让我回去,不就是想把我困在这里吗?”回想起被秦西故关押着的那段时间,许词整个人都有些反胃,他脸色苍白,眸光冰冷寒利,“你说陈映兰找我找的都快疯了,那你呢?”
许词骤然低头,一手抵在陈庭樾的颈侧,将他身下枕着的被褥按出深深的压痕,无形的气场散开,从上而下俯视着床榻上虚弱的陈庭樾。
这暧昧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激的陈庭樾有些心神荡漾,脉搏加速,眼神忍不住痴迷地追随着少年的眼睛看。
那张漂亮的脸庞苍白,却在他一笑之下凭添几分勾人的艳色魅惑,冰冷的语调里藏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与嘲弄:“你不过也是想将我锁起来,做一只笼中鸟雀罢了,陈庭樾。”
“你跟陈映兰,其实没有很大的区别。”
而且,许词相信,倘若他真的有秦西故那般能力,现在应该也会不顾他的意愿,做出将他捆缚在深宅大院里的事情。
阴影中,这压迫感仿佛幻觉一样转瞬即逝,许词微笑着起身与他拉开距离:“算啦,同你开玩笑的。”陈庭樾心头的窒息感还未消散,刚刚那番尖锐的话语使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脸庞上写满受伤。
他压下眸子里的情绪,喉结滚动,良久没有出声反驳许词堪称冒犯的言论,只是淡声道:“好,我相信你。”
月横中天,光芒清寂凛冽,挺拔的松树枝干斜出,苍色深深,落上一层细细的银霜。
陈庭樾闭上眼睛,眉宇间是抹不去的疲惫:“去早些休息吧,晚安,许词。”
他面上说的风轻云淡,袖子中的手却紧攥成一团,手背青筋凸起,彰显出主人的真实情绪。
可这一切许词都看不到,他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只是沉默着点头应声,然后在临走之际轻轻地推上房门。
夏末秋初,蝉鸣不衰。
晚间的露水其实很重,只是穿梭在树木草丛间,都会被湿润的水汽劈头盖脸的蒙上一层潮意。
许词脚步匆匆地疾走着,裤腿上都被露水打湿透,洇出深色的水痕。夜半三更,浓重的困意涌上头了,他便咬着舌尖,直到嘴里溢出血腥味,才觉得自己脑袋清醒一点。
蚊虫簇拥着在人耳畔嗡嗡作响,许词却小心翼翼地屏息着,一点点追赶着前面人影的步子,天太黑了,月亮已经隐入云层,深夜中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都快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背影了。
但好在,那人似乎腿脚有些跛,走的并不快,才叫现今许词一个病秧子都能跟得上。
“好家伙,这个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一个跛脚瘸子,大半夜还能去哪儿?难不成,他还有其他隐藏身份……”心中的怀疑越发浓厚,许词按兵不动地选择跟他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那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就是今天许词进宅子里时看到的那个灰衣仆人,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怪异阴冷的气息,有些让许词抵触反感,但又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仆人溜出了宅子,翻到了宅子背靠的后山,荒山上野草丛生,树木林立,几个坟头孤零零地立在几块较为平整的地上,看起来凄凉诡异。
山下有条河,不大不宽,但流水很急,奔腾的河流撞在被磨平的石块上,声音激烈,击打出白色细碎的浪花浮沫。
许词悄悄跟在他身后,发现了他停在河边,然后谨慎地环顾四周,两手并起,吹起了一段古怪奇异的乐曲歌谣,那曲子断断续续,叫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更加奇诡的事情发生了!一曲终了,从湍急的河流里,竟生出巨大的黑色漩涡,紧接着一个白发银瞳的鲛人从里面一跃而出,身形高大,动作矫健。
他神色不耐,开始烦躁的随便对这个灰衣仆人发号施令,甚至还不满地踹了两脚,似乎在骂他是个废物点心,而这下人还忠心耿耿地跪在地上悉听尊便、任凭打骂。
鲛人的感官比人类的感官敏锐许多,许词没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玩脱死在这荒山野岭,因此他的呼吸极轻,几乎都要完全屏住了。
而又因为距离太远,导致他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片段,根本提取不到任何重要信息。
“白珠……废物,你……做掉……寻找……祭品……”
好多无意义的音节听得许词眼皮直打架,但是他强忍着困意,跟踪灰衣仆人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个晚上,如今怎么说也不能中途而废!就算是死也要将事情的原委搞清楚!
这个灰衣仆人不是陈庭樾最亲密的家臣,在宅子中沉默寡言,看起来就像不起眼的一颗石子一样,其实就算许词觉得他身上气息再奇怪,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偏偏就在许词出于好奇心看到了哭泣少女的真实面目后,他突然想起,这灰衣仆人身上的味道与当时他看到白珠时,女鲛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第八十六章 正人君子陈庭樾
灰衣仆人面前的银尾鲛人表情冷厉,是个跟白珠有三分相似的漂亮少年,两人眉目间的疯劲儿如出一辙,不受拘束的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他一脚将这灰衣仆人踹倒在地,“废物东西,等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找到机会对他下手?怎么,还真跟你的新主子相处出感情来了……”
原来他是想对陈庭樾下手?
所以刚刚提到的做掉,指的是把陈庭樾做掉吗?
可是不对啊,陈庭樾是怎么招惹上他的?许词默默地在心底思索,这个鲛人跟宅院里那个白珠长的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他们有什么亲密的血缘关系,所以要来报仇……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不直接进来杀死陈庭樾呢?许词见过阿故一些奇异诡谲的能力,可以轻松做到神出鬼没,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所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更简单的手段,为白珠报仇呢……
而且,祭品指的又是什么?
一个紧接着一个的谜团抛出来,让许词觉得困惑复杂,脑子越转越迷茫。
可不等他再多听一些信息,那银尾鲛人少年便从水中一跃,干脆利落的消失不见了踪影,剩下那个虔诚的灰衣仆人跪在原地,他宽阔的脊背挺的格外直。
黑沉沉的夜色里,许词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他主子都这么嚣张了,这人怎么着也该想着弑主了吧。
可令他目瞪口呆的是,这人竟然朝着冰冷奔涌的河水,深深地埋下了身子磕了个响头。
“砰——”
沉闷的声响厚重,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这人内心情感的炽热与真诚,只是看得许词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次悄悄尾随着灰衣仆人回到宅子里时,许词安分守己的选择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将面前的门合上,心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稍一放松,疲倦感便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想着事情都到这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还是去睡觉吧……
谁料甫一转头,他便碰上了熟悉的气息,鼻尖险些撞上对方的胸膛,被人闯入卧室的紧绷感还未升起来,便倏然消散。
许词声音无奈,在漆黑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时,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陈庭樾,你这是在干什么?”那人危险的气息越逼越近,带着声音都格外疯:“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待在这里,你一定是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逃离这里……怎么离开我,对吧?”屋子里没有开灯,陈庭樾的眼睛折射出妖冶的金色,看起来诡谲奇异,不似常人。
他吐露着自己心底的真心话,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许词的脖颈间,让许词觉得浑身都窜起一层鸡皮疙瘩,直觉告诉他现在的陈庭樾有些很不对劲。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后背却抵上了门,坚硬冰凉的门框硌得他后背生疼,可是眼前的青年又着实有些不对劲,教人下意识心生防备与警惕。
敏锐地察觉到许词的逃避,这让心情本就不稳定的陈庭樾更加暴躁,他像是骨子里的什么暴戾因素被点燃,整个人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许词一脸茫然,他猛的被人拽起,脚步凌乱细碎,在力度的差异悬殊下,直接被面前的男人掼到一旁柔软的床榻上。
雪白的被褥拂过乌黑的发梢,许词有些恼怒,他素来对陈庭樾是充满信任的,如今这人却总是对他发神经。
“陈庭樾!你他妈的快放开我,你又在发什么巅?别搞我行不行……”许词还未完全说出口的脏话突然截住,他被那人掐住下巴,强硬的俯身吻住唇片。
黑沉沉的屋子里里空间密闭不透风,紧贴在身上的男人气势冷漠的几乎不近人情,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温柔体贴,唇舌激烈地纠缠,蛮横地攻占着那柔软口腔内的每一寸土地。
许词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松软的床榻里,无法挣脱身上男人几乎暴力的压迫,他眼尾都被亲的泛红,像是落了一层漂亮的胭脂,颜色鲜艳诱人。
手指插进男人的头发里,许词被亲的浑身发软,他苍白的脸庞染上几分血气,整个人挣扎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十足,比平常那副病秧子的软骨头模样不知道漂亮多少倍。
察觉到某个坚硬滚烫的东西凑过来的时候,许词整个人的脸像是烧起来一样红,他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推开了陈庭樾。
眼睛里盛着浅金色的青年默不作声,凶狠渴望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剥皮拆骨吃掉,浓重低沉的威压笼罩整个空间,极具压迫感。
胸腔剧烈地起伏,呼吸都凌乱的不成样子,许词攥着被角,他平复好自己的呼吸,试图在这艰难的环境里找回自己的节奏:“我不会跑,你看我不是又回来了吗……”
“我如果真的想要逃跑,还会回来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嘴上温柔和气的说着这骗鬼的话,实则许词的心里快要将陈庭樾骂死了,这该死的糟心玩意儿,早知道他还不如真的就顺势跑路了呢。
也省得发生后面这些破事儿。
陈庭樾抓住他的手,许词抽了抽,没抽动,便任他把玩,良久这反应似乎有些迟钝的金眼睛大傻子才缓缓开口:“我,不信你,许词。”
不信他还要他做出解释,许词都快要被他气笑了,他强忍住想要伸手给他那俊脸来上一巴掌的冲动,和颜悦色道:“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会信我……”
一时之间,各种难言的幽微情绪占满整个心脏,陈庭樾张着嘴,说不出来话,他酝酿很久,从那些最强烈激进的想法里挑了一个讲出来:“我想把你操哭……”
这下流龌龊的想法越过千万种浪漫旖旎的爱恋,直白的从他嘴里讲出来。偏生这人还端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正经模样,仿佛他刚刚说的不是什么下流荤话,而是一些再正经不过的诗词歌赋一样。
第八十七章 他的眸子金闪闪
许词被他这直白粗暴的诉求一下子搞懵了,整个人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漆黑的眸子里尽是震惊的神色。
以往的陈庭樾光风霁月,怎么也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如今他情绪波动不稳定,头痛难忍,时刻都在犯病的边缘,骨子里隐藏的欲望全都暴露出来,由内而外的侵染着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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