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
江席玉表情空茫了一瞬。
他有孩子吗?
他好像有。
江席玉眉头紧蹙陷入回忆,他好像,好像是有了身孕。
是什么时候有的呢,是在篱笆屋吗?
还是在暗香阁
可他不是被瑾瑾带走了吗,怎么又会回到暗香阁?
江席玉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脑袋里杂乱的记忆捋干净。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向前把婴儿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错了。
婴儿长得一点都不像耗子,他很好看。
江席玉鼻尖一酸,他惊喜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生命,那孩子也不怕生,明明没接触过醒过来的江席玉,可他就像认出母亲般眨着眼睛对江席玉笑。
“你记起孩子了是吗?!”裴言澈喜不自胜,忙不迭在一旁说道:“他是个男孩,名字就是咱们之前一起挑好的,小名叫聿……”
“冉儿。”
裴言澈的笑顿时凝固在嘴角,而江席玉从方才开始就没听他说的话,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孩子,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只知道他的整个心都在见到这孩子的一瞬就被填满了。
这是冉儿,是他和瑾瑾的孩子。
他的冉儿好小,来到这世上一定受了很多苦。
江席玉懊恼,他怎么会把冉儿生得这样小。
他细细在婴儿脸上描摹出宋君瑾的模样,只是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怀疑,冉儿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
婴孩的双眼和自己太过相像,下体时不时传来的阵痛、胸口可疑的濡湿都在昭示着他产子的事实,只是这孩子确实看不出一点宋君瑾的影子。
裴言澈可以接受江席玉忘记他甚至是恨他,可他决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人的替身。
他缓步上前,温暖干燥的掌心拂过婴儿的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决绝尖刃的残忍,仿佛一定要吧江席玉从自我的美好欺骗中拯救出来。
“你喜欢他吗?我们的儿子,萧知聿。”
江席玉的脸一下变得雪似的煞白,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你在胡说什么?这是冉儿。”
“不是哦玉玉,这是你和我的孩子,聿儿。”裴言澈用手指挑起婴儿的脸,聿儿跟他更亲,两只小手抓住父亲的手指开心地流出涎水。裴言澈的视线不经意向窗台瞄了一眼,掠过孤零零躺在花瓶里的小桃枝。
那才是你的冉儿。
“你看,子肖父。聿儿长得和我是不是很像?”
裴言澈低沉的嗓音传入江席玉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把他仅存的理智炸得支离破碎。
他低头看了看孩子的面容,又抬头去看裴言澈。
除了一双眼睛像极了自己,萧知聿的五官就像照着裴言澈扒下来的一样,任谁看都是亲生父子。
江席玉宛若弹簧打落裴言澈抚摸孩子的手,他怔怔地盯着男人,眼睛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着。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裴言澈把他害到沦落风尘,他最恨的人就是他,怎么可能还给他生孩子?!
画面一转,江席玉吃痛地捂住头,脑海里闪现出他大着肚子被裴言澈拥在怀里的画面,两人说说笑笑,乍一看竟生出几分恩爱夫妻的模样。
不可能!这是什么记忆?!
“是你逼我的!裴言澈是不是你逼我的!”
无法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里奔腾翻滚,积压已久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江席玉抱起孩子站在床上冲裴言澈咆哮,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直到萧知聿发出低低的哭声才回过神。
“玉玉!”裴言澈完全没料到江席玉的反应会这么大,襁褓在他手中摇摇欲坠,裴言澈张开双手小心翼翼道:“玉玉别摔了,你慢些下床,我扶你好不好?”
“别过来!你说,他是不是你强迫我生下的?”江席玉此时再看这孩子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喜爱,婴孩可爱的面容在他眼里恐怖如青面獠牙的恶鬼。
“是!是我强迫你的,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是、是快生的时候才知道的!”裴言澈此刻慌不择言,只要能安抚江席玉的情绪,让他说什么都愿意。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江席玉不由得呆愣在那,再抬脸时涕泗横流,声嘶力竭地质问裴言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我恨你。”
江席玉的眼神空洞无光,他看着面前啼哭不止的婴儿新生厌烦,站在床边手一松,小小的襁褓瞬间落下。
裴言澈瞳孔骤缩,俯身向前一把接过坠落的孩子。聿儿被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嘶哑剧烈,似乎是在宣泄被母亲厌恶的不满。
屋里乱作一团,江席玉看过他们每个人,只觉得吵闹,他紧闭双眼,试图驱散脑海里的烦乱思绪,下一秒却跌入无边黑暗。
“玉玉!”
*
裴言澈坐在书房,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子,显然无法平静下来。
“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刚才为王妃把过脉,他身体逐渐恢复已无大碍,只是体内浊气郁结,心神不安,产子前情绪大起大落,加之王爷说王妃似乎记忆有损,依微臣看,王妃这是产后失调,落下了后遗症。”
“后遗症?”
“是。妇人产子,除了生理上难以避免的损伤,心理同样重要。微臣曾见过一妇人,产子后不仅不认识丈夫孩子,就连自己也不认识了。她将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以为她是自己的外祖母,甚至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了女儿。”
“怎么会这样!”裴言澈大惊,“可有办法恢复?”
“每人情况不一样,王妃或许可以恢复,或许……永远都恢复不了。”
裴言澈心中犹如翻腾起滔天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玉玉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爷,若是王妃一直不能恢复,那……”
没有哪个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变得疯癫,甚至连孩子都可以伤害,更何况是天潢贵胄。
“不能恢复又如何?”裴言澈冷眼看了太医一样,“本王此生只他一个妻子,养他一生又如何?”
太医连连点头不敢多言,临走时裴言澈赏了他黄金百两,让他尽全力医治王妃。
*
江席玉这一晚睡得极度不安,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缕幽魂,梦中他飘在空中,看见自己大着肚子与宋君瑾坐在一棵开满桃花的大树下,两人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相互叮嘱。
直到树下的‘江席玉’对宋君瑾说‘你不要再爱我了’,空中飘着的江席玉心中一颤,惊慌地用自己透明的身体阻止拦口无遮拦的‘江席玉’,可是没有人能看见他。
宋君瑾目送着‘江席玉’远去,半空中的江席玉看见宋君瑾冲着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句话。
他说:“席玉,往前走,别回头。”
画面突转,漫天飘散的桃花落在江席玉怀里,凝结成一个奶娃娃的样子。江席玉刚想去抱,小婴儿又幻成桃花的样子散了个干净,花瓣逐渐由粉变红,淅淅沥沥的鲜血在江席玉下身晕染开,最后变成铜盆里的一点肉血块。江席玉伸手在铜盆里捞,只摸出一截枯了的桃花枝。
江席玉猛然从梦中苏醒,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可周身都被寒意笼罩,犹如坠入冰窟,透彻肌肤。
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天还没亮,裴言澈倚着胳膊守在一旁,睡梦中还皱着眉。
江席玉转头去看窗台,那里果然摆放着一个陶瓷瓶,里面装着树枝。
那才是他的冉儿。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次对争议作出回应,这个文的调调就是这样的。我回应一下攻控们说我只虐攻把他当工具人,老裴现在这样是他活该,他做错了事恩将仇报,这是他应得的。这章以后是老裴的高光点,且看他怎么一步步变得人见人爱。再回应一下受控,有人说老裴什么都有根本没受惩罚,玉玉还给他生孩子。对此我想说,你不是裴言澈,所以不知道江席玉的不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文peace&love,不喜欢及时退出,感谢大家的辛苦追更,我很珍惜每一位读者和评论
最后!桃师傅又要出去旅行啦,要下周才回来~啾咪
第六十三章
【63】
五月中了,萧条的树木抽出了新芽,严冬已过,白茫茫的景色被嫩绿取代,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这几个月里发生不少事,圣上最宠爱的嘉嫔足月平安诞下一位小皇子,皇上龙颜大悦,听说不仅让嘉嫔把孩子养在自己宫里,更是每日都去探望。不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嘉嫔生的五皇子是个和他一样的双儿。
五皇子出生时嘉嫔一见他身下同自己一样的器官直接昏了过去,倒是圣上大手一挥,丝毫不在意儿子的缺陷,将他是双性的事瞒得死死的,对外只当他是个正常的皇子。萧禾晨不仅没有因为五皇子的生理性别而迁怒于嘉嫔,反倒是更心疼他们母子,对他们宠爱更甚从前,嘉嫔一时间风光无量。他原是不喜这个孩子,想养好身体再生一个健全的男孩,但见萧禾晨对儿子无比疼惜,他也就放下了执念。
毕竟,没有人规定过双性不能当皇帝。
他要让他的儿子扶摇直上,成为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又说边疆战事起,匈奴来犯于深夜放火偷烧我大军粮草,我军节节败退,皇上立即派人从京城前去支援,可打头的将军急功近利,中了胡人的圈套,大战一天一夜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果。皇上龙颜大怒,战事吃紧竟无一人堪当大任。正在这时,高原驻扎的一支小队走了山路,出其不意偷袭匈奴大营,捉了伊尔顿单于的妻儿,以此为要挟,逼迫伊尔顿投降。
单于愤恨无奈,只得投降。他怒吼中原人不讲武德,只能以此下作手段逼人降服。马上的少年目光冰冷,俯视面前的男人,留下四个字‘兵不厌诈’后扬长而去。
你既烧我粮草,又以何颜面说我手段下作。
此战大捷,皇上嘉奖领头的少年,后知后觉他竟是多年前战场上牺牲的宋老将军的独子宋君瑾。萧禾晨大喜,宋家有子如此,有勇有谋乃国家之幸,于是破例封他为镇国将军。此后,镇国将军替代宋君瑾的名字,名扬全国。
宋府经此一事,每日无数人上门庆贺讨好,每日府前门庭若市。只是府里的宋母不再像从前那般喜好结交权贵,听说她经常找寻专攻草木的奇能异士,只因宋府种着一株四季不败的桃花树。有幸见过那树的人无一不称奇,都道那树有灵,常年粉红一片煞是好看。宋府那位老夫人更是眼珠子一样宝贝着那棵树,轻易不让人见。
*王府
江席玉的记忆恢复了大半,他想起了小眠,甚至还在有一日经过府里的池塘时问道他是不是曾和一名少年在此游玩。他连扶楹都想起来了,可关于重逢后的裴言澈,他还是半点记忆也无。
想起了这么多事,自然也包括他和瑾瑾的告别。但江席玉左思右想,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轻松地放下宋君瑾,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至于始作俑者,自然是裴言澈。
“王妃,今日太阳这样好,奴婢扶您出去逛逛吧。”小眠说罢就要上前搀扶江席玉。
“裴言澈呢?”
“王爷上朝去了。”
听到裴言澈不在,江席玉紧皱的眉头总算松了一些,“行,出去走走吧。每日还得避着他,我在这屋里拘得都要发霉了。”
三个多月以来江席玉很少出偏院的门,之前萧知聿身体不好,瘦瘦小小的病秧子模样身边一刻都不能离了人,裴言澈干脆不去上朝,在府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直到婴儿满百日身体强壮了些,他这才放心去上朝。
江席玉走到后院,眼见他曾经在府里住的小木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雅致秀气的景致。江席玉打量着墙旁的两株青松,又看了看檐下摆着的花盆,冷笑一声。
他转过身指指那处地方,问道:“从前的小木屋呢?”
“木屋早就被拆了呀王妃,就在您进府不久之后。”
把罪证都毁了就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
裴言澈,你还挺会自欺欺人的。
“你还记得那个木屋吗?破烂腐朽,夏天漏雨冬天飘雪,唯一的桌子还短了个腿,连一杯水都不能平着放。里面的床更是没法睡人,没有被子,天冷的时候只能阖衣而眠。一盏蜡烛反复的用,被烫了手也要赶紧把滴在桌上的蜡油收集起来。”
江席玉瞟了一眼身旁的婢女,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点嘲讽。
“我就住在那样的地方,整整一年。”
小眠听罢不禁瞪大了眼睛,看了眼江席玉后又连忙低头。她当然记得那处地方,从前王爷没寻得王妃的时候,经常吃醉了酒在那屋里发疯。只是她从不知王妃竟在那样破败不堪的屋子里住过。
“拆了也好,这样的地方,狗都不住。”江席玉很快收回目光,神情很是不屑,甩起袖子转身离去,好似再多看一秒便会脏了他的眼睛。
回到偏院的时候江席玉听到一阵婴儿哭声,他并不知裴言澈把这孩子安置到了哪,偏院极大,他在卧房的时候从未听过哭声。
循着哭声找去,在偏院最里间的屋子里,他看见乳母抱着襁褓正在上下轻晃,可怀中的婴儿依旧大哭不止,撕心裂肺的吵闹声听得江席玉心烦,他哐一声推开房门,只见乳母惊慌地回头,然后连忙行礼。
“王、王妃来了。”
江席玉从来没有来过婴儿房,王爷吩咐过王妃病着,万不可让小世子惊扰到王妃休息。
江席玉的视线聚集在乳母怀中的婴孩身上,红色的包被一鼓一鼓,那孩子正在不老实的乱动。
他走上前打量婴儿,原本大哭的孩子见到他竟停止了哭声,正眨巴着眼睛打量江席玉。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望,乳母抱着孩子讨好地问:“王妃要不要抱抱世子?”
江席玉冷脸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要是抱累了就把他放下。”说完指了指一旁的摇篮,完全没有伸手接过婴儿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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