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已是入了山门,偌大的山庄内,果然也没见到什么人影,像是一座孤城死寂,二人走进了马厩,将马匹拴好,只见马槽早已干枯,落了一层枯叶,也不知道多久没再养马了。
向着山庄内的小道向前走了数十丈,跨过了一道道高高的门槛,来到山庄大厅前,正正方方的一个院落,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门海。
院子里,青石板上,零星的飘落着一些不知哪来的枯叶的碎屑,一个老仆,年逾六旬,正拿着一柄扫帚在打扫。
不经意的抬头间,望见了江雨欣,愣了一愣,浑浊的眼光里,有了一丝惊喜的色彩,口中不断的呢喃道:“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江雨欣点点头,道:“嗯,我回来了,阿伯,你还好吧。”
老伯不断的点头,道:“好,都很好。”
第248章 祭拜恩师
江雨欣看着庭院,便又道:“阿伯,你不用这般辛苦每日都打扫庭院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来。我和这位……这位朋友来的时候,有两匹马拴在了马厩了,辛苦你去照看一下,喂些草料,我一会还要去祭奠一下师父。”
老伯应了声,将扫帚立在了庭院的角落,从二人身边走过,眼光不断的看着风流,似乎想问,又未能开口。江雨欣便道:“阿伯,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不会害我的。”
老伯点点头,慢慢的走开了。
江雨欣与风流走向了庭院西边的一个房间,一边走一边道:“平日里我就住在这里。”接着又指了指对面的一排房子,道:“我师父还有师娘都住在那边,庭院的后边是练武场,也有些师兄师姐住在后边。”
风流点点头,他知道江天南生前也招了不少弟子,但江雨欣却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是江天南捡来的养女,虽然是师徒,却实际上江天南却是江雨欣义父了,所以住的离江天南便也近了些。
进了江雨欣房间,将行李放好。却见房间内窗明几净,打扫的颇为干净,想来那阿伯时常前来打扫。房间内颇为宽敞,家具齐全,毕竟是女孩子的闺房,梳妆台和箱奁铜镜,一应俱全,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风流一把拉过了江雨欣,在她衣袖上闻了闻,笑嘻嘻道:“不错,这房间的香味和你身上香味一样,肯定是你的房间无疑了。”
江雨欣白了他一眼,道:“你狗鼻子啊,这么久了,能有什么香味。”也不再理会他,行李放好后,取来香烛纸钱,瓜果祭品,道:“我要去祭拜我师父,你要去吗,是不是不太好……”
风流明白她的意思,毕竟江天南死在了阿云刀下,而风流又是阿云的结拜兄弟,情同手足,非要算上一算的话,自己也算得上是江天南仇人了,江雨欣经验不多,也不知此事是否合适。风流便点了点头,道:“嗯,没事,我随你去,远远的等着你便是了。”
二人带了香烛纸钱,瓜果祭品,又备下了火石,便向着栖霞山庄后山而去。顺着曲折的山道,一路向北,走了三四里路,前面一处向阳开阔的地方,便孤零零的躺着一处坟茔。
风流远远的瞧见坟前立着的石碑上镌刻着:恩师江天南之墓,角落里的落款远远的瞧不清楚,但料想是江雨欣及一众师兄师姐立下的。
风流便停了下来,将祭品都交给了江雨欣,江雨欣默默走上前去,在江天南坟前跪坐了下来,摆上了祭品,点上了香烛,又烧了许多纸钱。
江雨欣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口中轻轻道:“师父,欣儿来看您了……”便只说了一句,江雨欣声音已是哽咽,泪水慢慢滑过白皙的脸颊,落在了师父坟前。
江雨欣用一根小木棍轻轻拨弄着纸钱,以便于充分燃烧,口中低声道:“师父,您在那边还好吗?会不会……会不会时常想念欣儿,欣儿这些年都在想您。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过活,孤零零的,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说到这里,江雨欣更微微的抽噎起来。
她这般微微的抽泣,瘦弱的肩头微微的抖着,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却没人来抚慰她,好大一阵子,才略微缓和了情绪。
毕竟江天南是江雨欣恩师养父,江雨欣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可数年之前,师父也亡于云十三郎刀下,从此便更只有一个人了。
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虽然她性子要强,可内心其实也很脆弱,这些年委实生活得孤单而又辛酸。
江雨欣又喃喃道:“我找到了云十三郎,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实在差太远了,我又没有学武的天分,这辈子也报不了仇了,而且……而且他说了您当年做过的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更没勇气去找他报仇了,而且……”
江雨欣低声诉说道:“而且我遇到了云十三郎的结义兄弟,他是个很好的人,武功高强,人也很聪明,对我也很好。我开始的时候很讨厌他,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喜欢上他了。虽然他对很多女孩子都很好,可我心里已认定他了,这辈子再苦再难,我都要去追求心之所想,师父您也一定赞成我的,对吧?”
江天南此刻长眠于地,自然无法听闻江雨欣口中所言,也无法感知江雨欣心中所想。他若泉下有知,又当如何呢,江雨欣多想江天南此刻能再和她说上一句话,再看她一眼,再宠爱的说上一句:“欣儿长大了……”
只是,斯人已逝,终不可想。
人世间诸多情怀,终究太多无可奈何。
江雨欣又道:“师父,他现在还是……是个朋友,又是云十三郎的结义兄弟,不方便来,而且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马上就要走了,等我……等我和他成了亲……”说到这里,江雨欣脸上微微发烫,可在这边,又没人知晓,没人听闻,所以她才这般大胆的吐露心事。
“到时候,我就带他来看您,您一定会很喜欢他的,他那么好,很好很好的。”说到这里,想到江天南无论如何是再也无法看到自己的,更无法看到风流,这一切终究是,天人永隔。江雨欣又是悲不自胜,哽咽哭出声来。
本就阴沉着的天,此刻淅沥的下起了小雨,风流远远的看到江雨欣在江天南的坟前,哭的那般伤心,心中也不禁荡起一片柔情蜜意,一股难言的怜惜。
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吧,风流心中暗自的许约。
良久,江雨欣衣履渐湿,一股冰凉,侵蚀着肌肤,阵阵寒意,透骨袭来,便站了起身,用手揉了揉脸颊,道:“师父,是不是您也在心疼欣儿,也在流泪呢。我先回去了,后面再来看您。”
江雨欣慢慢起了身,走回了山道边,来到风流身旁,风流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气道:“可怜兮兮的丫头,怎么哭得这般难过呀,这把天都哭漏了呢。”
江雨欣嘴角微微的上扬,似乎想笑,又随即被心底的难过掩盖了下来。风流看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伴着雨水泪水哭花了的妆,还有适才烧纸时的香灰,被她揉眼泪时弄了些许纸灰沾花了的脸颊。
风流走上前去,拉着了江雨欣手臂,又用手心温柔的给她擦拭脸颊的泪水,还有纸灰,江雨欣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口中却道:“你干嘛!”
第249章 烟雨绵绵
风流给她看看自己手心里也沾着的纸灰,道:“你脸上都哭花啦,我给你擦擦,以后不许这般难过了啊,江前辈不在了,我不还在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咱们赶快回去吧,天冷,淋了雨,仔细生病。”
江雨欣轻轻嗯了一声,举步向山庄方向走去。风流脱下了外衣,拧干了雨水,然后撑在了江雨欣头顶,虽然挡不了多少风雨,但也聊胜于无。
二人靠的很近,相携走回了山庄,此时小雨依旧淅沥的哭个不停,看样子一时倒不会停歇。江雨欣回房换过了干燥的衣服,风流又去厨房看了看,果还有些生姜,便熬煮了汤水,江雨欣喝过一些,暖了身子。
其时已近午,算起来该吃午饭了,二人从城里来山庄时,倒未携带饭食,风流想回城里去买些酒菜,江雨欣却拦着了,道:“阿伯在这山庄里种的有菜,养的有鸡鸭还有大鹅,咱们自己做饭便是了,我来做饭,你帮我打下手。”
风流笑着依允了,这栖霞山庄空闲着许多房子院落,用来饲养鸡鸭鹅倒是不至于闲置。
来了后院,果然见有鸡笼还有满院子跑着的大鹅,江雨欣让风流抓了一只肥鸡,宰杀后清洗了干净,又去地里拔了一些新鲜的萝卜白菜。
寒冬时节蔬菜不多,那老伯也还储存的有一些干菜。中午便江雨欣炖了一只鸡,煮了半锅白米饭,又炒了两个小菜。
想不到江雨欣做饭却是有一手,咸淡可口,香气扑鼻,风流直吃了两大碗饭,搁不住江雨欣又逼着吃了一碗,问江雨欣时,却道这些年她独自生活久了,自己动手做饭多了,便熟能生巧罢了。
而那老伯则不与二人一道吃饭,江雨欣盛过了饭唤他来吃时,却是端了饭去旁屋吃了,江雨欣知道自己虽然把他当成老伯,但他在江家当了一辈子奴仆,有些思想已经固化了,便也不再强求。
吃过饭后,那老伯自去洗碗,风流便也没有去争,回到了正厅,去看那墙壁上挂着的字画,颇有一些名家真迹,只是风流对此研究不多,也不甚了了。
江雨欣烧了茶水,取过来一个锦盒打开,里面竟然是晒干了的玫瑰花瓣,还有一些风流不知晓的小花。
江雨欣给风流斟了一杯花茶,道:“佳客远道而来,家里也没什么好茶,我师父之前的茶叶都发霉扔掉了,这是我自己摘的玫瑰花瓣,然后晒制的玫瑰花茶,你试试怎么样。”
晒干了的玫瑰花瓣,又放了糖霜,既保留了玫瑰花的清香,又多了一丝丝的甜蜜,一口下去,满口清香,神清气爽。风流喝过了一口之后,连连称赞,道:“喝起来真不赖,赶明我走的时候都带走,留着自己喝。”
江雨欣收过了锦盒,道:“你想的美,我留着自己喝呢,你要想喝,我明年就多晒制一些。”
风流笑着不语,江雨欣看着门外连绵的雨水,轻咬着嘴唇,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风流转头看着江雨欣,这些日她本来一直都很开心、很快乐,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神采,他已熟悉了她迷人的笑。可这一刻,江雨欣无论是去祭奠师父,还是风流的即将离去,都平添了江雨欣眉眼之间的那一丝忧愁。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不算大,也不算小,便这般,连绵不绝。
一如江雨欣此刻的思绪和离愁,不算浓,也不算淡,便这般,缠绵悱恻。
烟雨蒙蒙,被屋脊檐角勾勒出的四方的天空,除了灰白,再没了别的色彩。
雨水伴着微风,轻飘飘的在舞,檐角积聚的雨水,滴答的落在门前的台阶上,溅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滴落在窗台边,浸湿了窗棂。
是不是,这连绵不绝的雨,也留不住他,远去的脚步。
是不是,江雨欣难过的时候,便开始了连绵无休的雨。
风流抿了一口玫瑰花茶,半开玩笑道:“不急呢,至少也得等这雨停了,还有把你玫瑰花茶喝完再说呢。”他一边的说着,一边的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微微的搓着手。
江雨欣有时候感觉自己很笨,可又有时候偏偏恨自己聪明,她当然知道风流此刻内心的焦急,所以这些天从姑苏城来这江宁府,都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
她也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白衣教与丐帮的事她是知道的,两大势力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都在对付逍遥四客,而云十三郎此刻一定是凶险万分。逍遥四客的老大和老四,固然厉害,但还不至于能硬刚白衣教和丐帮的地步。
这当然需要他,尤其是他总会有神奇的本领,多大的困难和危险,都能应付得来。所以他此刻一定想生了翅膀,赶去和自己兄弟会合。
即便不为自己兄弟,江雨欣也知道,白衣教实在是毒瘤,晚一日除去,便多了一些无辜之人。
所以,她虽舍不得他走,又想他赶快走。
所以,她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这般心思,聪明如风流又怎会不知,轻轻拉了江雨欣的手,站在了屋檐下,看着那绵绵不绝的雨。
江雨欣的手,一如雨水般冰冷。
风流轻轻道:“秦少游有两句词,你是否知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江雨欣读书不多,不若雪依那般饱学,但恰巧读过了这阙秦观的词,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啊,不过谁和你两情相悦,你想的倒好。”她虽然这般说,但却也紧紧握着了风流,风流手心里的那股温热气息,总会让她觉得安心,安定。
门外的雨,细密如丝,绵绵不绝。
冬日的白天,格外的短促,加上下雨的缘故,二人在屋檐下,感觉不曾多久,天色已昏暗了下来。
晚饭时分,江雨欣熬了莲子白米粥,又炒了几个拿手的小菜,还有山里的干野味,甚至还把江天南生前窖藏的酒给扒出来一坛。风流拍开泥封,倒了一杯,登时酒香四溢,果也是好酒。风流笑道:“妙啊,妙啊,天南一刀江天南,爱徒被我拐跑了,美酒也被我偷喝。”
江雨欣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赚了,说不定是你自己折进去了呢。”
风流笑着称是,江雨欣又给他添了一碗粥。天渐渐的暗淡了下来,雨水也渐渐凄冷了几分,只有摇曳的烛光,一直在飘忽不定。
第250章 夜半惊梦
是夜,江雨欣让那老伯早早睡下了,而风流连吃带喝的,江雨欣则在一旁看着他,直到深夜,将江天南窖藏的一坛老酒喝得精光。
起来收拾碗筷时,江雨欣却拦着了他,道:“你好好歇着吧,我来就行,你到栖霞山庄这里毕竟算是客人了啊。”
风流喝光了一坛酒,此刻醉意微醺,笑着称是,便不再动手,任凭江雨欣收拾了碗碟。
夜已渐深,江雨欣掌了灯,带了风流来到山庄里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客房,将客房的灯烛燃亮了。
许久不曾住人,客房里的桌椅之上早已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甚至久未住人的缘故,室内还有一丝隐隐的霉味。江雨欣皱着眉头,道:“白日里尽和你闲扯了,倒忘了把客房收拾一下了,我先点了熏香,驱一下潮气和霉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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