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焱似乎刚回过神来,望着蓝沙沙,讷讷道:“是……是啊,好巧。”
蓝沙沙沉声道:“前日里多谢焦堂主出手相救,否则我早已命丧歹人之手了,还有姑苏城外,也多蒙手下留情。”
雪依听到这里,心中大奇,听蓝沙沙的语气,这人是什么堂主,听起来是敌人,但却曾救过她一命,甚至前番姑苏城外一战,也是手下留了余地?原来还有这档子事,自己不知道呢,一会一定要好好问上一问。
焦焱微微摇头,道:“好说,举手之劳而已,姑……姑娘不必挂怀。”
蓝沙沙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想不到残暴不仁的白衣教,还有个崇信佛教的堂主?你是要给枉死的冤魂超度吗?”
焦焱微微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接着又是微微摇头,道:“却也不是,我只是近日来总感觉心中悸动,眼皮也时常跳动,恐怕将有异事发生,心中不宁,这才来此寺院,求个心安罢了,能在此遇上姑娘,也算幸运。却不是姑娘……何人生了病?以姑娘妙手回春的本领,当不在话下吧?”
雪依见他微微的一笑,像是略过云层洒下的阳光,而听他言下之意,竟然是最近眼皮乱跳,感觉大祸临头,乃至时日无多,所以才来此烧香拜佛,求佛祖庇佑?
蓝沙沙望了望身边的雪依,道:“是我小妹的一个远房表兄,眼睛无端失明,寻常药石无效,这才来此祈愿。”她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接着又道:“当下已取得寒山寺佛前香灰,还差一位药引,二者相辅相成,那远房表兄的眼疾才有希望,这位药引还需要焦堂主帮忙。”
雪依听到这里也是好奇,蓝沙沙取佛前香炉灰治病,雪依本就不信能有此功效,这时还差什么药引?焦焱亦是问道:“哦?还差什么?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蓝沙沙不答,走到一处石台边,将适才求取的佛前香灰的盒子取了过来,在石台边打开。接着又从随身带的小包里取过了一个瓷瓶,将瓷瓶的塞子拔出来,将瓶子里的粉末都倒入了盛放香灰的盒子里。
药粉不多,香灰盒仍只得大半,蓝沙沙将香灰与药粉拌匀之后,接着又道:“还需取得这寺院茅房里的污秽之物,放入此盒内,搅拌均匀,然后将药膏化开,涂抹于患者眼皮之上,连续三日,眼疾方可复明。”
雪依听到这里倒是心中大奇,这佛前香灰治眼疾也就罢了,还要茅厕污秽之物?更是闻所未闻了。
焦焱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是不甚明白,思索了一下,这才大概明白了蓝沙沙的意图,盯着蓝沙沙,微微笑道:“敢问姑娘,那位患者,可是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才失明的吧?所以要这般奇怪的法子来治病。还有,适才你放入的药粉才是治病的吧?”
蓝沙沙也是微微一笑,道:“是的,想不到你领悟的倒快,只是我和小妹终究是女子,有些药引竟是不便取得。”
她说的没错,她和雪依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冰清玉洁的,又如何能去那茅厕里去挖取屎尿大粪?眼下既无他人,也不便让下人去帮忙,否则若是给王家人知晓了治病之药竟然是混杂了屎尿,自是不好。
焦焱既知此,便接过了蓝沙沙手中木盒,道:“我明白了,姑娘在此稍待片刻。”说着时,便迈步又向寺院走去。
第246章 良药苦口
焦焱走了之后,雪依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沙沙姐,他是不是什么白衣教的敌人?堂主是不是很厉害?”
蓝沙沙微笑的看着雪依,道:“对的,是白衣教的,白衣教是逍遥四客最近结下的仇人,确切说是我二哥结下的仇人,他和白衣教干了几场,伤了他们两个堂的不少人。堂主算很厉害的了,反正我是打不过;而丐帮则是我大哥之前结下的仇人,所以白衣教和丐帮都要来找麻烦,是不是我们仇人满天下啊。”
雪依也笑了,道:“不怕,丐帮的人打不过阿云哥哥,白衣教的也斗不过风流哥哥。不过这个焦堂主明明是敌人,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的?还救过你,是怎么回事?”
蓝沙沙捏了捏她鼻子,道:“你呀,管那么多事干嘛,都去你舅舅家了,以后就大家闺秀的生活了,还管这江湖厮杀干嘛。至于这焦堂主嘛……”
当下蓝沙沙简明扼要的把焦堂主如何救她之事说了一遍,雪依听了也是惊心动魄的,末了道:“我看呀,是你魅力大,这焦堂主被你迷住了呢。”
蓝沙沙啐道:“你再乱说,我可不客气了……”雪依却笑着躲开了。
其实蓝沙沙也不傻,这焦焱身为白衣教堂主,白衣教又是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的一群亡命之徒,怎么会有这般彬彬有礼,斯文儒雅的公子哥模样人物,而且看自己的神情总是怪怪的?
这时,焦焱已经了近前,双手捧着一个用布包紧紧包裹着的物件——自然是那只混合了香灰、药粉还有污秽之物的木盒了。焦焱将木盒交给了蓝沙沙,道:“都准备好了。”
蓝沙沙点点头,道:“谢过焦堂主了,眼下既无别事,我姐妹二人便此别过了。”虽然隔了数层布包,但仍然可以闻到那盒子缝隙里散发的污秽之气,蓝沙沙虽然身为医者,也处理过不少血肉模糊的伤口,也见过脑浆迸裂的场面,但这盒中的秽物,便是隔了数层布包,还是想早早了结。
焦焱知道她是在告别了,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愣了一下,道:“好吧……”接着忽然道:“有些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也困难、凶险的多,所以,白衣教和丐帮的事,你不要试着去了解,最好是不要介入此事,白衣教已对风流书生下了诛杀令了,你最好……”
他没有说下去,蓝沙沙已大抵知晓,他是告诫自己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便道:“我自然不会多管此事,但若我大哥二哥有难,说不得也要拼上一拼的。”
焦焱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蓝沙沙告了别,便拉了雪依,走向了寺院外停着的马车边,留下焦焱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开。
回到苏州城内时,已是午饭时分,二人不欲回王家吃饭,便在苏州城内找了家饭店,随意吃了饭,也给了赶车的车夫二两银子让他自行吃过午饭。
雪依知道这些下层的人们,平常生活不舍得多花一分钱,你若给他二两银子去吃饭,必然会简单吃一点,留下来的钱财补贴家用。这也是雪依的本意,便算作他赶车的辛苦钱吧。
吃过了饭,回到了王家时,已是未申时分,二人也不休息,径自去见了王夫人和王灿,言说已求得寺院灵药,王夫人大喜,道:“好,好,快给灿儿服下。”
蓝沙沙取过了用布包着的木盒,在王灿房内打开,登时一股恶臭之气弥漫在室内,王夫人也是喜好干净的主,不禁掩了口鼻,道:“这是什么药,这般难闻?”
雪依强忍着笑,平静的道:“这是在寺院里求得的灵药,又用佛前香灰拌匀了,不料竟如此气味,想必良药苦口吧。”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也是,蜜糖水好喝,未能治病啊,灿儿过来。”王灿摸索着走近了一步,虽然看不到木盒里黑糊糊的半盒“灵药”,但却闻得到了气味,也是直皱眉,嘟哝道:“这药这么臭,怎么用……”
蓝沙沙道:“外敷内服皆可。”
这般恶臭之药,若是内服,那如何服得下去?雪依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只是强忍着罢了,王灿道:“那……那便外敷吧。”
蓝沙沙道:“外敷也可,内服是臭一时,外敷是臭几日,而且药效较慢。”
王灿嘟哝道:“便外敷吧,且看药效如何,再内服不迟。”
蓝沙沙道:“好。”便也没再说话,当下有丫鬟服侍王灿躺在床上,蓝沙沙又道:“取过勺子,挑一些抹在上眼皮上即可,抹上之后,不可睁眼,所以睡前最佳,此时也可以抹匀之后便午休。”
这苦差事,自然是下人来干了,便由丫鬟照做了,王灿眼皮抹了药,便躺在床上休息,只是他闻着脸上的阵阵恶臭,胃里也是一阵阵犯恶心,但也只得强忍着了。
王夫人见王灿睡下了,便让众人不要打扰他休息,丫鬟便退下了,雪依便跟了蓝沙沙也走出了房间。
到得晚饭时分,王夫人又来看王灿,除去了王灿眼皮上的药膏,王灿缓缓睁开了眼睛,直呼“看到了、看到了……”。
王夫人大喜,道:“果真看到了?”
王灿点点头,道:“能看到东西了,只是还很模糊。”
王夫人却已是十分满意,毕竟来了几个良医,也开了药方,均是无效,想不到这寺院求得的半盒药膏,竟然有此功效,当下道:“那就好,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般快的,我儿还得按时服药才是。”
王灿眼睛大半天看不到了,此时忽然能模糊看到东西,已是深感幸事,便道:“好,好,我一定按时服药,娘亲,你要好好谢谢雪依表妹,一定是她在佛祖面前给我好生许愿,这才求得了佛祖原谅。”
王夫人也道:“正应如此,这次多亏了雪依帮你祈愿,灿儿你日后要安守本分,免得又惹了佛祖生气。”
王灿连忙应下了。
第247章 栖霞山庄
当晚王夫人安排了一桌子好菜来犒劳雪依,雪依心情本不大好,却哪里能吃得下许多,只是应付罢了。
如此数日,王灿按时服药,眼睛也逐渐复明,看清东西了。期间王文儒也问及病情及求药之事,他读过圣贤书,心中暗自感到蹊跷,但见王灿病情好转,也不再多说此事。
直待王灿病情痊愈,蓝沙沙又在王家住了数日,见王灿行事已颇为收敛,这才与雪依告别,离了王家而去,从此便只有雪依一人在王家居住生活了,此事暂且不表。
单说那风流与江雨欣,二人一路朝行夜宿,又从王家得了不少银子,是以这一路吃喝玩乐,倒也逍遥自在。
姑苏城与江宁府并不算远,二人路上也没有耽搁太多,这一日,终于到了江宁城内,已是傍晚时分。
天气不是很好,寒冷的冬日,没有风,亦没有斜阳晚照,城内行人不多也不少,都是行色匆匆。不少人家已是炊烟袅袅,阵阵归鸦,不时掠过,都归向了巢窠。
江雨欣心情大好,指着城北远处的山峦,道:“山上的栖霞山庄,就是我的家了,谢谢你一路送我回家,今天太晚了,先在城住下吧,我带你尝尝这边的特产小吃。”
风流笑着看着她,道:“不客气,我送雪依妹子回姑苏寻亲,是我大哥所托,而送你回家,是……是心甘情愿,乐意之至呢,这一路美人相伴,好不快活。”
江雨欣哼了一声,道:“算你会说。”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江雨欣心下也是美滋滋的,这一路虽只有寥寥数日,却是她这些年以来最快乐的时日。
与前些日不同,之前她总感觉风流是在护送雪依,自己只是随行罢了,一切都是围着雪依的。虽然有次已经离栖霞山庄很近了,可江雨欣为了不耽搁行程,也未曾开口说回来看看,而这些日子,风流才是真正的陪着自己,也不再拘束,甚至和他更亲近了几分。
二人在这城内略微逛了一下,江雨欣买了些日常用品,又买了些香烛纸钱,还有一些水果祭品,风流都帮她拎着,心中只是疑惑了一下,便知何事,自是也不多问。
晚饭时分,二人在江宁府品尝了当地的特色美食后,便找个客栈歇宿了。
次日,清晨,风流一早起来,来到江雨欣门外喊起了江雨欣,江雨欣则慵懒的起了床,洗漱后,在客栈吃过了早点,便继续赶路,望城北栖霞山而去。
栖霞山位于江宁府城北,少时便已入了山。清晨时分,山内还有着淡淡的晨雾,呼吸一口,便觉冰冰凉凉的,一股莫名的空明澄净之感,而栖霞山上也有座栖霞寺,历史悠久,颇有禅机,暂且不表。
江雨欣望着山道边落去了青叶不再苍翠的树木,心中颇有几分感慨,道:“想不到我离家已这么久了,上次走的时候,还是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十分好看呢,这栖霞山的红叶最是好看,远远的就像红霞一样,有人说栖霞山是因为栖霞寺起名的,我倒觉得是因为这栖霞丹枫远远的像是红霞一样呢。”
风流道:“你可以啦,还离家这么久了,我可是连个家都没有哎,萍踪漂泊,四海为家,对了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咱们仓促过去,也不带点礼物什么的?”
江雨欣叹了口气,一边信马由缰向前走着,一边道:“没什么人啦,之前有我师父,还有好多师娘,师兄师姐的,也有不少管事丫鬟仆人。后来……后来就只有我啦,师兄师姐都散去了,师娘也都走了,还有个老伯念着师父的恩情,不肯离去,一直在照顾我了,是我师父当年的老仆。也不知道我走之后,这大半年以来,是不是还在。”说着时,江雨欣停了下来,看向了风流。
风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看我作什么,那是我大哥做的事情,当时我还不认得他呢。我大哥做事情比较直白,其实……其实和江前辈好好谈谈,也未必不可,他当年出道不久,年轻气盛,动起手来可没法容情。”
江雨欣又拍马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师父也有不对的地方,云十三郎是云十三郎,你是你,我已经不恨云十三郎了,自然……自然不会因此和你生分了。”
风流跟了上去,道:“那就好,挺好的啊,等枫叶再红,我还会再来栖霞山,看那漫山的红叶,到时候陪你一起。”
江雨欣催马向前,远远的道:“谁要你来陪。”
一个时辰后,到了栖霞山庄的山门前,远远的可见一个极大的山庄,气势恢宏,依山而建,一排排房舍,一眼望不到边,山庄大门前立着的旗牌上写着“栖霞山庄”几个大字。
风流勒马驻足,望着一排排的房子,叹道:“你家好大啊,好气派,将来我做了你的夫君,入赘了过来,那可是赚大了呢。”
江雨欣微微脸红,啐了一口,道:“你想的美,我可没愿意呢。”顿了下,又道:“不过是些土木砖块堆砌罢了,我师父生前弄这么大一摊子,却没能力守下去,这些屋舍楼宇,此刻跟无主之地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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