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风流先登了船,站在了老翁身边监督着,以防老翁痛下杀手,可不曾想船上还没出现问题,这栈桥之下,残荷之间,竟然也暗藏杀机。水面下跃出的那人,衣着和衰荷一样的颜色,埋伏起来难以辨别,这倒也罢了,这寒冬时节,躲在冰冷的水面之下,这份执着可不是一般人能坚忍得了。
然而这行刺之人却忍了下来,因为要刺杀的是逍遥四客中的风流书生,绝非寻常之辈,要把他们拿下来,一来探听断魂密宝的线索,二来与那云十三郎对阵之际,可以要挟索取断魂刀。这风流书生武功奇高,生性风流也罢了,偏偏又头脑还出奇的好使,真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所以对付这样的人,自然得下狠功夫,必须格外用心。所以那行刺之人,已经在水下待了一个时辰了,只靠着一根竹管在呼吸。而冰冷的河水,丝毫没有影响其矫健的身法。
虽然从水下蹿出来,是风流始料未及的,可惜仍然还差了点,因为要对付的是风流书生,是逍遥四客里最难对付的那个。
风流喊了声:“三妹!”,说着时右臂探出,右掌内力一吐,在雪依腰侧猛地一推,雪依只觉一股又大又稳的力道传来,自己本来向前跃向了木船,这股力道竟然推得自己转了向,又向后退了开去。风流脚下的木船竟然因为这一推的力道,下沉了一尺有余,随即又恢复过来,小船也是随之晃了一晃。而蓝沙沙早已站在了雪依身边,手臂轻舒,在雪依后背轻轻一带,卸下了力道,雪依便稳稳的站在了岸边。
说时迟,那时快,在风流推开雪依的时候,那撑船的老翁手中竹竿忽然裂了开来,抽出来一根乌黑颜色的精钢短棒向风流背后打去。风流此时来不及转身,听得背后风声有异,眼角余光见那老翁手中钢杖已近在咫尺,刚要躲避,只见江雨欣已是抽出了长剑,刺向了那老翁要害,好一招“围魏救赵”,如此一来,那老翁不得不回杖相护。
风流心中暗自赞许,这江雨欣总算开了窍,能帮自己一臂之力了,随即二人合力与那老翁斗在一起。木船不大,脚下难以腾挪开来,江雨欣长剑挽开了剑花,防守得十分严密,配合风流逍遥扇的绝妙招数,那老翁本来靠偷袭占了上风,此刻竟然稳住了阵脚,扳回了平局。
而水下行刺之人一击不中,若是跳上小木船帮助那老翁,又将施展不开,便跃上岸来,挺剑向蓝沙沙攻了过去。蓝沙沙这才看清这人原来是个瘦小的老妇人,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紧身的灰白色的油皮衣,是以在水中行动极为灵活,而老妇人想必也是水性极佳。
蓝沙沙在腰间一抹,抖出来一条丈余长的蓝色绸带,缠住了那老妇人手中长剑,这绸带虽然不宽,但却混着金刚丝编制而成,因此质地颇为坚韧,刀剑竟然难以伤及分毫。蓝沙沙平日里倒是和风流此节颇为相似——不像阿云整日里背着一口断魂刀,看起来杀气腾腾的。她平日里也是不曾携带武器,这软绸平日里缠在腰间,遇敌时则抽将出来,化作防身的软鞭。
那老妇人手中长剑被蓝沙沙软绸缠着,倒是心中微微一惊,忙抽了出来。蓝沙沙不待她休整,绸带又是挥出,扫向了老妇人双腿。老妇人跃了起来,长剑化作点点剑光,向蓝沙沙扫去,蓝沙沙软绸一振,旋转开来,在身前化作一片蓝色的屏障,将老妇人的剑招尽数挡下了。
这老妇人手底下功夫竟然不弱,蓝沙沙又要分心防着她偷袭雪依,一时倒是斗了个平手。有几次被老妇人长剑攻得急了些,递了过来,随即绸带宛如灵活的毒蛇,给化解开来;而绸带边缘也有几次扫过老妇人衣角,划开了几道口子,但也被老妇人给避了开去。二人一时之间,倒是难分胜负。
另一边,风流与江雨欣合力斗那撑船的老翁,风流只觉这老翁一条钢棒舞得娴熟,杖法古朴,虽然没那么多花哨,但也不见破绽,且势大力沉。算下来,老翁的整体实力,在近日来遇到的敌人里也算数上号的了,功力远超过近日遇到的赤木堂各香主,几乎与赤木童子相当了。在船上晃来晃去,脚下难以平衡,但好在风流轻身功夫了得,倒也无碍,又有江雨欣掠阵,片刻之后,总算渐渐占了上风。
只有雪依愣愣的站在岸边,非但插不上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过个河寻找个渡船,怎么也会遇上了敌人,而且一言不发便开打,好在只此两个敌人,不见别的帮手,五人打的难舍难分,倒也没人和雪依啰嗦。
木船之上,风流恐再有敌人援手,不敢恋战,功力尽数施展开来,逍遥扇扇影重重,一层层的向那老翁压了过去,老翁手中钢杖虽然势大力沉,但也击不破风流手中铁扇,不消一盏茶功夫,老翁一时招式便有些慌乱。江雨欣瞅了个空档,一剑刺在了老翁左肩之上,长剑锋利,竟然将老翁肩头洞穿。
老翁吃痛,哼了一声,急忙挥舞起钢杖,防着风流的追击,然后望了望岸边与蓝沙沙斗在一起的那老妇人,叫道:“老婆子,走!”,钢杖架开了风流和江雨欣的兵刃,翻身跳入了河中,激起了一人高的浪花,遮挡了风流的视线,随即老翁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水中一团渐渐消散的血迹。
那岸边的老妇人也是长剑挡住了蓝沙沙的软绸,瞅了个空档,跳入了河中,走水路遁去。风流等人不擅长水性,便也不去追击。
第132章 淮南双英
风流和江雨欣又跃上了栈桥,见雪依惊魂甫定,便笑道:“雪依妹子,没关系啦,敌人都走了。我越来越好奇,老大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般死缠烂打的。”
雪依“噢”了一声,也没答话,风流又望着江雨欣,道:“可以啊,这几日你功夫有了精进,是不是偷偷练功了。”
江雨欣也没说话,刚大战一场,敌人退去,都是心里凝重,谁会有心思像风流一样巴巴的说个不停。其实这几日昼行夜宿,江雨欣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练功,适才只是风流主力攻得那老翁手忙脚乱之际,她才长剑得手刺中了那老翁,而且她隐隐觉得,风流适才是没有下狠手,似乎留了几分情面。
见没人说话,风流又道:“不过你下手也这么狠,你知道对方是谁吗,就下手这样狠辣啊。”
江雨欣总算开了口,道:“是谁?”
风流点了点头,道:“十有八九是丐帮的‘淮南双英’两位前辈,他二人是丐帮护法,地位仅次于长老,本是一对夫妻,常年活动在淮南一带,颇有一些名声。丐帮中人素来秉持侠义之心,这两位前辈虽然不算是侠名远播,但也决非大恶之人,不知道怎么也来和咱们为难。”
江雨欣显然是没听说过“淮南双英”的名头,也不在意,道:“我管他什么鹰不鹰,鹤不鹤的,是他先和咱们为难的,再说了,他都偷袭下狠手了,还怕他们报复不成?”
风流收起折扇,道:“非也,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不比白衣教声势小,咱们和白衣教硬刚,这丐帮再结下了梁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不害怕,我可害怕得紧呢。咱们逍遥四客,名气虽大,可还不至于大到不把丐帮、白衣教不放在眼里呢。”
江雨欣总算知道风流适才为什么没有拼尽全力了,原来还有这般考量。这几日与风流相交颇多,江雨欣知道风流决非胆小之辈,也非贪生怕死之徒,他只是为一行人考虑,不然若是他一个人,便是白衣教主和丐帮帮主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江雨欣知道此中道理,蓝沙沙又如何不知,但却不认同风流所说,只见她软绸一抖,又收回了腰间束缚了起来,更衬得腰身纤细。却听蓝沙沙道:“是你自己怕得很,可别扯上咱们逍遥四客的事,我可不怕这帮乌合之众,也不信老大和老四也会怕得很。”
阿云自然不怕,丐帮的人他得罪的可不算少,还有老四也是刚正的硬汉子,也自然不怕。
风流苦笑摇头,也不在意,道:“三妹说的对,是我自己害怕。”
雪依总算缓过来了,望着风流道:“风流哥哥说的对啊,谨慎一点,少得罪一些敌人,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总是好的嘛。”
风流深感欣慰,向着雪依咧嘴一笑,道:“正是,正是,还是雪依妹子明事理,与我不谋而合。几位女侠,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撑船的老头挨了一剑,跑掉了,我看是这几天不会再来了。”
一行人之中,倒是雪依和三人都能说得上来,言语也颇为和气。
江雨欣望着茫茫淮水,也是没了计较,道:“那老头跑掉了,想来也是假扮的,指望不上,咱们……自己划船过去?不然总不能在河边过夜吧。”
风流拍了拍手,道:“妙啊,正是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风流又如何会想象不到,只是他故意不说,让江雨欣自己说了出来,这样一会过河的时候,就没人反驳他了。风流望了望蓝沙沙,见她点了点头,便也点了点头,他此刻自然知道渡河的凶险,但眼下也无别的办法,放眼望去,十里不见有村庄,还是先过了河再做计较吧。
风流跳上了船头,用力踩了踩,发觉船体也算结实,此时初冬时分,水面平静,没有风浪,应是问题不大,又拿了半截竹篙在栈桥边检查了一遍,再无埋伏之人。马车上的包袱行李本就不多,此时也尽数搬到了船上,便又回到岸边,将套在马车上的马儿解了下来,叹:“马儿啊马儿,感谢你这几天辛苦拉着我们,现在到了分别的时候,咱们后会有期了,今后你也是自由了,想去哪里便去吧,也不必再给人拉车了。”风流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大家登船。
待一众人都登船之后,风流见半截竹篙也无大用,便丢弃在岸边,将双桨装好,开始划船。划了几下,木船起初只是在河中打转,但片刻之后,风流已摸清了诀窍,木船总算稳稳的向对岸划去。江雨欣也是大为佩服,想不到风流还有这门手艺。
船行至河中央,哗啦啦的流水从身旁流过,离得岸边远了,便不见了水草和芦苇,只有白茫茫的水面和拂过水面的阵阵微风,侵体颇为寒冷。
夕阳斜照,淮水泛舟,一船双桨,四人都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风流咳了咳嗓子,一边划桨,一边咿咿呀呀的清唱了起来,声音带着女子般的甜美,却是节奏明快,歌声悠扬。饶是雪依读过不少诗书,但风流唱的似乎是民间小调,也听不懂大意,只是模模糊糊听到“拔根的芦柴花花”、“小小的郎儿来哎”什么的。
三人都是没有打断风流,静静听他咿呀呀的清唱着,虽然他唱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甚懂得。
末了,风流唱毕,嘻嘻一笑,道:“见笑了啊,船上无事,大家又不说话,尴尬的很,我就服务做到家,既然做那泛舟摇橹的船家,就给大家唱上一段船家的小调吧。”
雪依拍手鼓了掌,笑得眼睛成了可爱的月牙儿,眼眸清澈得如同这冰凉凉的淮水,道:“风流哥哥,你真了不起,不但会划船,还会唱那民间小调呢,真好听,虽然听的不是太懂。”
风流嘿嘿一笑,一边摇橹,一边道:“没什么呀,行走江湖久了,见识就多了呗,有次我在扬州游保障湖,租了一条船家的船,摇橹的是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子,当时便唱了这首扬州民歌。她唱得可比我好听多啦,我当时一高兴,就多给了一锭银子,然后向她学了这首民歌。”
江雨欣白了他一眼,道:“你咿咿呀呀唱得根本听不懂,自然比人家差远了,你看到小姑娘的时候,是不是总是要撩上几句的?”
风流微微一笑,道:“哪有的事,我也是多学点东西嘛,再说人家本来唱的就是这样子的声调,吴音娇软,女孩子唱起来才好听啊。这首歌名字叫做‘拔根芦柴花’,背后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呢。”
雪依来了兴致,道:“是这样呀,那你讲一讲,是什么故事呗。”
风流清了清嗓子,接着便将其中故事,娓娓道来。
第133章 芦柴花花
却说在古时候,江南的一个叫做邵伯地方,当地很多人喜欢唱歌,但是唱得最好的要数一个叫做莺歌的姑娘了。当时,邵伯地区有个风俗,每年六月十九的观音会,都会有对歌的比赛,唱得好的人,就能得到“歌王”的称号。
只是不巧,在比赛之前,这个唤作莺歌的女孩子却生病了,唱歌的嗓音也没有之前那般婉转动听了,正懊恼的时候,恰巧遇见了一位神医,便叫莺歌到水流湍急的地方,拔一根芦柴花,煎水服饮了,连服三剂,就会药到病除。
后来莺歌一试,果真就好了。所以在比赛的这天,莺歌便干脆唱了这首芦柴花,大家都惊呆了,都觉得好听,于是当年的歌王就是莺歌了。
听完之后,江雨欣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听你唱的郎情妾意的,那莺歌嫁给了那神医了吗?”雪依也是问道:“是呀,还有那芦柴花是什么啊,是芦苇吗?这淮水这边有吗?”
风流苦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无所不知,我哪里知道啊。反正这首歌就是这个意思呗。”
江雨欣白了风流一眼,没有说话,但意思是,原来你也是一知半解便出来装神通。
蓝沙沙却搭上了话,望着雪依,笑眯眯道:“可不是呢,这芦柴是一种生长在江边的类似芦苇的水作物,可以入药的。”想来蓝沙沙行医多年,对药草倒是知闻甚多。
雪依“噢”了一下,笑着道:“我倒忘啦,咱们这里也有一位神医呢。”
众人都笑了,风流本来也在笑,可忽然止住了笑容,道:“不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船舱里已是哗哗的向上蹿着水,只是呼吸之间,小木船已是四分五裂。众人不备,都是纷纷坠落河中。
落水的地点,虽然已过了河道对半,到对岸尚有二十余丈的距离,此处水深怕也有数丈乃至更深。
淮水水流平静,河中又无礁石,小船虽小,就算年久失修,也只是缓慢渗水,决无顷刻间四分五裂的道理,显然是船体下面被人动了手脚,而且十有八九是那淮南双英所为。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彼时哪容多想,眼见落水之后,雪依和江雨欣惊呼一声,四下里扑腾几下,便沉入水底不见了踪迹。四人之中,原是蓝沙沙水性最佳,她常年与南海医仙生活在孤岛之上,自是深谙水性,最先浮了出来。而风流,难得所学甚杂,竟然也勉强能会一点水性,也是慌乱之中很快稳住了,浮了上来。
看样子雪依和江雨欣是半点不通水性,风流和蓝沙沙对视一眼,叫道:“快救人。”接着深吸一口气,扎入了河中。
风流和蓝沙沙所游的方向,竟然都是雪依落水的位置。
淮水虽深,但好在河水也算澄清,模模糊糊中可以看到人影,蓝沙沙和风流一前一后都游到了雪依身边,水下也不能说话,风流比划个手势,二人将雪依合力给带上了水面。风流道了声:“三妹,你看好雪依妹子”,随即又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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