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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千岁(古代架空)——Econgee

时间:2024-01-16 10:04:35  作者:Econgee
  李浔听着这话却不肯了,抬着头问他。“你是说我不比这个虫干净了?”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哪里是这样的意思,你这是刻意曲解我的话。”
  “那可不行。”李浔伸出舌尖润了一下唇,凑近往李重华的嘴角轻印了一下。“你得与我同甘苦、共患难。”说着,用齿轻咬了几下李重华的唇,非得逼他张开嘴不可。
  他轻轻一推就脱了身,“李掌印,我好心抚慰你,你怎能恩将仇报呢?”说着坐回了罗汉床上,又拈起了一颗枇杷。“我再给你剥一颗,你还吃不吃了?”
  李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吃。”而后乖乖地坐回了他的身边。
  -
  循照计划,还需再有几日才将事情给挑破,但事情又发生了变故,司内匆匆忙忙地来了掌印府。
  “师父,赵磐自尽在了狱中,留下了一封罪己书。”
  李重华听得一愣,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什么?”身边李浔也倏地站了起来,半眯了一下眼睛。“这个赵磐,倒真的会给我找事儿。”一会儿,他又神色恢复如常了。“那书给我看看。”
  司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囊袋,递给了李浔。
  里头装的正是赵磐用囚衣木炭写下的罪己书,力透纸背、字字清晰,上头写满了他这些年在晏鎏锦授意下做过的事儿,着重写的是正是这几日人皮傀儡。
  大抵是怕纸上之言不得他人信,赵磐还特意告之了藏在府中的证据。所作一切,都只在求陛下能够给锦衣卫一个机会,不要赶尽杀绝。
  到底真假,还是赵磐刻意配合,如今也不得而知了。
  李重华在一侧随着李浔一同看完,见到最后一字时,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人虽已死,铁证如山。
  “临死之前还算做了一件聪明事儿。”李浔将那布条折好,又原原本本地放入到了囊袋里。“今夜我便带入宫中给万岁爷。”
  “师父……”这厢司内又犹豫了起来。
  李重华见到对方暗地里瞧了自己好几次。
  “嗯?”李浔比他了解司内,这一下就懂得了。“可是还有什么?拿出来让我看看。”
  司内就又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个囊袋。“此封为赵磐气绝血书,是只给师父一人的。”
  作者有话说:
  距离掌印做皇后还有几天呢,我偷偷地数一下。
 
 
第92章 【玖拾贰】赵磐:衷心错付
  赵磐,明德二十年生人,父亲是正四品上骑都尉、母亲是通州知府的嫡亲女儿。盛元三年,他父母皆因病而逝,他被父亲曾经提携帮助过的锦衣卫五品千户所养,直至盛元十年,千户也逝,时任百户。
  盛元十五年,时任千户。
  盛元十六年,领侍卫破朝中勾结贪污大案,升为四品佥事。
  盛元十七年,以性命护帝,险些身死刀下,特封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而赵磐第一次见到李浔,是在盛元十三年。
  那时他领了俸禄正欲回家,谁知在一小巷中见几个地痞在围殴一人,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被打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孩。
  “去去去,净欺负小孩算什么?一群刁民。”赵磐两脚便踹走了那些人。
  彼时锦衣卫风头正盛,一身百户的打扮就让那些男人吓得够呛了,哪里还记得反抗,连滚带爬地离开。
  好一会儿之后,团成一团的李浔抬着看向他,面上青乌、嘴角带血。
  第一眼,只是第一眼赵磐就觉得李浔漂亮。
  他从未见过一双那样的眼睛,含着空空荡荡的恨意,除了恨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还是好看,眉梢眼角都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自觉地蹲在了李浔的身边,那双眼睛想看却又不敢看。“我看你不像是京都人。”
  李浔没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磐忽而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于是想要做些什么,从怀中掏了掏,只找出一个吃剩下半个的饼来。“你饿了不饿?给你吃吧。”
  无人回应。
  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急,家中父母健在的时候甚至说得上有些无法无天,遇见个不会回话的闷葫芦便气闷得很,把饼掰了一小块就往李浔的嘴里硬塞。
  “你吃啊,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清楚了,我是锦衣卫百户,我可是一个大好人。”
  刚塞进去小半口,李浔就吐了出来,饼渣喷了他满身,随后又将牙关咬得紧紧的,一声闷哼都不发出。如此,眼睛却不肯闭,有种了然的恨意与视死如归。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丢了握在手上的配刀一把钳住了李浔的下巴,撬开之后就一点点将饼往里塞。“你今天就偏得吃完不可。”
  那时的李浔还拧不过他,瘦弱的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发颤,鼻尖和眼尾都被气得通红。
  愈发地漂亮了。
  然而大抵是饿得狠了,人倔得要命地躲,尝到了饼味道的嘴却开始嚼了,嚼了没几口反应了过来,许是觉着不好意思,就愣在原地动也不动了,生生做出了几分命休矣的悲凉感来。
  “哎哟,没毒没毒没毒,我害你作甚,我又不认识你!”赵磐看他这副模样,自个儿的火也下去了,就着饼咬了一口给他看。“我就是看你一小孩可怜。”说完,又把饼硬塞到了李浔手上。
  这次没再反抗。
  垂着头、红着眼睛就慢慢地吃着饼,吃到他咬了一口的地方,还细致地捏掉了那一圈,一副不想浪费了粮食,也不想吃他咬过的东西的模样。
  赵磐被他这副模样给气笑了。
  “弟弟,你是真可怜,也是真的气人。”他揉了几把李浔的头发,问:“你叫什么名字,日后就跟着我混吧,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李浔抬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赵磐心下惊疑,“莫非是个哑巴?”
  “李……浔。”
  声音带着几分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过,赵磐乍一听吓了一跳。“什么?”
  “我叫李浔。”
  那个时候他无法预料得到,面前这个瘦弱的、浑身脏污的、蓬头垢面的异乡少年,会在多年之后成为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并将刀尖指向了他。
  有一段时间锦衣卫中好问“倘若”,倘若做了某事会如何、倘若没做某事又会如何,起初赵磐觉得无趣,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忽而也这样问起了自己。
  倘若人生重来,再回到初见李浔的那一天,他还会不会伸出手给李浔那半个饼。他左思右想,都找不出不会的理由,倒觉得那日再温柔些就好了。
  -
  他把李浔带回了家,家里没住人,宽敞得很,养一个小孩还是可以的。
  将脸上的脏污洗净之后,那张脸便更是艳丽,纵然多数时候如死水般做不出什么表情,可还是让他的心乱了一下。
  “你……”他吞咽了几下,“你难不成是个小太监?”
  这话一说完,李浔倏地抬头看向了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没见男人能长成你这样的,就是小孩儿,也……”赵磐越说便越觉得是,想到东厂的那群阉人,确实是阳刚不足阴柔有余的。“是不是家里头穷,把你骟了想送进宫当太监的?可为什么又没去呢,是家里不舍得了吗?”
  李浔偏开了头,只说:“我阿爹阿娘已故。”
  “那也怪不得了。”赵磐点了点头,“还是不要进宫了的好,宫里头那些老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惯会磋磨人的。”
  “我……”李浔急急忙忙地开口。
  “没事儿。”赵磐权当他是怕没有去处,但好歹也是自己善心大发捡回来的小孩儿,怎么能再把他送进那些龙潭虎穴去,当下就大手一挥。“我把你给送进东厂,东厂的档头番子有好些都是锦衣卫调过去的,我还是说得上话。
  “虽说东厂的太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比宫里头强,在这里我也能帮衬你一下。
  “你先做几日试试看,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我带着锦衣卫给你找回场子,锦衣卫讲的就是义气。要是实在不想干了,就在家里闲着也行,我的俸禄养得起我们两人。”
  李浔就不说话了,赵磐于是当他同意的意思。
  -
  刚开始他是真的把李浔当弟弟看,小孩儿父母双亡也确实可怜。
  他好吃酒、好闲聊,家里头有个人在也有人气得多,日子都觉得舒坦了不少,所以也不跟着那群弟兄在外面胡混了,到了时辰就回家和小孩用晚膳,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儿都说一遍。
  李浔的话不大多,只在他问的时候答几句,这样赵磐也觉得熨帖。
  只是他的弟兄不知道他捡了个小孩,某日提了几坛酒,拦下他就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所以见色忘义酒也不跟他们吃了,又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浑话。
  他夺了酒就走,也不跟他们瞎聊。
  用晚膳时喝了几碗,平白无故地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小孩,发现较刚捡到的时候,确实是变了不少。
  “嘿,你看,长胖了不少,还得是我把你养得好了。”赵磐伸手想去捏一把李浔的脸,被躲了过去,于是讪讪收回。“小白眼狼。”
  李浔不说话,垂着脑袋自顾自地吃菜。
  赵磐心下一动,“你吃过酒没?给你尝尝味道。”但刚倒了半碗就觉得自己是做糊涂的事儿。“你一小孩儿,我给你倒什么啊,真是真是。”正想拿回,就见李浔端着碗喝干了。
  “我十五,快十六了。”李浔把喝完的空碗挪了回来,说。
  “你就比我小三岁?”这赵磐是真的没想到,看着这身形体量就像十二三岁的,哪里想得到都这么大了。“怎么……”又想到他家穷,可能饭都吃不起,也就了然了。“那我还得把你给再养养,这哪里像十五六的。”
  李浔喝了酒刚开始还不显,过了一会儿面上竟然浮了一层薄薄的红,像染上了胭脂的羊脂玉,无故多了几分风尘的美。
  赵磐看着险些把碗摔碎在了地上。
  从那天起,他的梦中便时常会出现一个人,长什么样看不清,只记得带泪的绯红双眼,和颊上的酡红。
  后来他才终于恍然,那人是他捡来的弟弟——李浔。
  -
  “子鸣,你又喝醉了。”李浔把他放上床的时候皱着眉,次次都是如此。
  赵磐翻了个身,拉住了李浔的手不让他走,借着这三分醉意开始无赖。“谁让你叫我的字的,为什么不叫哥哥。”
  李浔不说话,像是有些难以招架他这样的醉鬼,这模样他不喜欢看,继续无理取闹又把人给拉近了一些。“你不叫我哥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最后干脆把人一把拉着拉入了怀里。
  “你放开。”李浔撑起身子,面上已是非常不悦了。
  越是这样说,赵磐就越不想放手,不知怎的,脑袋一热就翻身将李浔压在了身下,看着那张艳丽却不媚俗的脸,浑身开始发热。
  他吞咽了一下,“弟弟,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
  李浔推了他一把,他险些不稳地滚下了床。
  “既然不叫哥哥,那就不做你的哥哥了,好不好?”他钳住了李浔的手,看着那殷红的唇气息也不自觉地变粗了。“你做我的小宠吧,我……”
  “赵子鸣,你让我做你的小宠?”
  这句话李浔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赵磐第一次见到他失态。
  那眼中的恨意那么赤裸分明、那么灼伤人心,他紧压住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他不想李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还没等他翻身下去,李浔就抬脚狠狠地踹向了他的子孙根,一点力道也没留,他痛得直接翻下了床,蜷缩在一起,额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李浔也下了床,站在他的身前,垂着眸看了好一会儿他痛苦的模样,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家。
  任凭他在后头怎么叫,仍没有回头。
  这一生,也都没有再回头。
  -
  他知道李浔恨他,因为这桩事,也因为盛元十四年的跪地而食。
  从那时再到如今的盛元二十四年,这十年间他们曾有无数次交锋的时刻,却再也没能有机会把酒言欢、再谈往事,自然也无法亲口告诉李浔,那并非他的刻意陷害。
  赵磐鲜少为做过的事情而懊悔,因为他认为自己几乎不会做错事,唯一承认的犯过的错,就是那日借着酒意拉住了李浔的手,口不择言地让对方做他的小宠。
  做错了一件事,竟就错过了一个人。
  他躺靠在东厂的牢房破旧的墙壁上,忽而觉得二十八年就是弹指一挥间,周身滋生蔓延出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来,让他喘息不得。
  人近而立,无父母、无兄弟、无爱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思及此,赵磐再次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捧着头嚎啕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泪早就落干了,坠在稻草上的竟然是两滴血泪。
  赵磐浑身一颤。
  “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他抹了一把脸,撕下了身上的囚服,从旁处翻出了一根碳棍,在上头写下了这些年晏鎏锦让他做过的事情,又刻意提及了这几日狱卒都在说的人皮傀儡。
  这事儿他知道不多,曾在戚永贞的口中听过,但在他表示过自己的不屑后便再也未闻,可单凭这些,他也能写出个一二,怕不为他人所信,还杜撰了一个府中证据所在之处,他知道李浔看到后会有主意的。
  李浔很聪明,向来很聪明。
  写完这些,他又觉得不够,便再撕下了一角,丢了木炭,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浔台启。
  吾幼时八岁,严父慈母皆见背,时千户愍吾孤弱,躬亲抚养,然行年十五,千户亦逝。未遇汝,则深感人间之悲苦;既遇之,又常觉尘寰之欢愉。
  吾知汝之恨,乃吾榻上失言及逼汝跪地而食,然后者非吾之意也。嗟夫!此十年间,吾常觉惶惶难安,盖不能以寥寥此言形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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