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气神足足的过了一周,丝毫没有溺于分手创伤的影子。人不颓废,表现得正常是好事,可任何人,只要是确实投入过真感情,在分手后的第一阶段反应,若是这样表现,就太不正常了。他也不像是把自己刻意逼成这样,只是自然而然就能做到。
兰迦那边,就不好过了。这些天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不仅仅是损失了个还没捂热的情人,还有工作上的烦恼,有不少老顾客开始流失,选择了别的代理人,像有人在故意挖角。人一失势,仿佛喝凉水都会塞牙,以前能享受到优待,如今四处碰壁,被人诟病。他似乎不再受老天爷恩宠了。
这天,他胡子拉碴地回到家,没洗漱,四肢散架地倒在床上。他很疲乏,又没法立刻入睡,只好两眼空空地盯着天花板。
人一静,脑子却相反,活跃异常,开始想七想八。
姜帆没来找他,算了,他不在乎,这混蛋来找他准没好事。就趁这次断干净,不拖泥带水,反反复复得招人烦。
还有……程巳光也倔,后续一点儿挽留的动静都没有,还真打算就这么拉倒了?
他越想越不爽,逐渐还带上了点儿委屈。
胸闷了一阵后,他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机,点开监控app,竟发现上周有动态,提醒他摄像头异常,可他当时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他点来点去,无法操纵摄像头,估计要么是坏了,要么是断电了。
妈的。他支起身子,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心忖,那些香薰不会被程巳光都丢了吧,这臭小子心还挺狠啊。
恰在这会儿,助理发来条微信通知他,程巳光之前在佳德拍下的那尊佛像,可以去提货了。
大多数时候,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程巳光都会亲自遛狗。他有固定路线,一条特地为业主开凿的人工河下游的绿道。
早晨刚下了场雨,中午太阳出来一晒,路面变得光溜干净。工作日,还是市郊,路上几乎不见人影。河在快要尽头时拐了一道,路也跟着拐。在拐点对面的马路上停了辆黑色跑车,像是恭候多时。
程巳光起先没有注意,待到吉利忽然冲向柏油路时,他才发觉。然后,他看见兰迦从车里下来,去后座拎出来一个不小的箱子。
他猛地收紧力,拉回狗,有些愣地站在原地。
兰迦向他一步步走来。
他胸膛一起一伏,深呼吸了几下,盯着兰迦,最终走到自己面前。
“我来给你送东西。”兰迦站定,抱着箱子,一歪头,露出个甜蜜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变。
他没接茬,只有吉利拱着背,吠了几声,似在替他回答。
第25章
“送什么?”
多日不见,他发现兰迦憔悴了不少,像是没怎么休息好。
“忘记了?”兰迦眨眨眼,故作俏皮,“你从德佳拍的那尊佛像啊。”
“怎么不要工作人员送?”
兰迦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我正好有时间,就顺便过来了。”
他“哦”了一声,眼睛一垂,盯着狗绳,不再说话。
兰迦见不得他这副木讷模样,干脆直奔主题。他又笑起来,鼻子都起了皱,“走吧,我把你和吉利送回家。”他点点下巴,示意还有抱着的箱子,也会一并回家。
程巳光抬眼,正视兰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兰迦被盯得不自在,却还是捺住脾气,继续哄道:“我又不吃人,这么怕我干嘛?放心,我只送你回家,放下东西就走。”
程巳光叹了口气,再次允许了兰迦的得寸进尺,“好吧。”
回到豪宅,程巳光边卸狗绳,边指导兰迦将箱子放在玄关就行。
兰迦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都这样伏低作小了,他还真打算将自己晾门口完事?
但显然,这时候发脾气无济于事,所以他再次忍耐住了。
“巳光,”兰迦搁下箱子,重新直起腰,“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行吗?”
程巳光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对吉利做了个指示,让它回窝。
狗比人识相,开心地应了几声,便听话地跑了。
兰迦当他默认,连忙跨到程巳光面前,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急语气问:“我送你的香薰呢,你都丢了吗?”
程巳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兰迦这才发觉不妥,眼神游移,挠了下鼻尖,“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你想丢就丢吧。我知道,睹物思人,你不信任我了,看见我送的东西会心烦……”姿态还摆得怪委屈的。
“不是。”程巳光简短地回。
然后,他低下/身,将箱子重新抱起来,自顾自向客厅走。兰迦紧随其后。
兰迦见程巳光放下东西后,一屁股坐进沙发,双腿交叠,手搁在膝盖上,摆好姿态,一切就绪,似乎就在等自己向他解释。
蓦地,兰迦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对于程巳光的欲/望,其实比想象中要强烈。在没有见面,毫无交流的这两周里,尽管他在说服自己不要回想,自尊和欲/望却不时交锋,潜意识生猛至极,在不断回味他俩的相处,越掘越深,广漠无垠。他怀疑过程巳光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迟钝和良善,可一旦陷入迷局,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处境。他被葬在了这片流沙里。
“姜帆故意跟踪我到餐厅,他当时药瘾犯了,我怕被人看见,就拉他到厕所里……”
“姜帆?”程巳光蹙眉打断他,“这名字好耳熟,他是不是……一个明星?”
兰迦点点头,“是,所以……请你理解一下我的苦衷。”
“你们当时在干那种事吗?”程巳光直截了当。
“怎么可能……”兰迦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药瘾犯了,才会在里面哼哼唧唧,你不要误会。”
“他为什么要跟踪你?你们是什么关系……交往过吗?”
兰迦一怔,思索着该怎样回答合适,这次,他依然选择半真半假,“不算交往,以前上过床,但我跟他早就断干净了。遇见你以后,我身边再没别的人了。”
投入一段感情时,难道不该从一而终吗?兰迦怎么说得像是迫不得已,很委屈似的?
程巳光不解。
“喝点什么?”程巳光不想接茬,干脆转移话题,“我这里只有茶,没咖啡,可以吗?”
“可以。”兰迦奉承地一笑。
程巳光端着一个托盘回来,兰迦起身想帮忙,却被制止了。他讪讪坐下,盯着程巳光倒茶的手。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我只喝金骏眉。”程巳光面无表情地将茶递给他。
兰迦接过来,抿了一大口,拍马屁似地说:“这茶不错啊,既醇香又润喉,口感太棒了。”
本来一脸冷酷的程巳光看着他,笑了笑。
见有破冰迹象,兰迦立刻说:“我想你了……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
程巳光正在喝他杯里的那口茶,听闻这话,忍不住呛了几下。
没、没毛病吧,这人?一上来就又开始信口开河?
“没。”他擦了下嘴,板着脸回。
兰迦以为对方故意嘴硬,笑意盈盈,“你不会气我很长时间的,对吧?”
程巳光搁下茶杯,双手交叠,抵住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很好奇,你这种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以前的那些对象给你的吗?不,不对,于你而言,那些被你抛弃过,狠狠伤过心,从此一蹶不振,还要死要活的蠢货,根本称不上对象。来,告诉我,你把他们到底当成了什么?”
兰迦慢慢皱起了眉,他觉得程巳光不对劲。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看人的眼神。他甚至生出一种自己上了大当的感觉。
“你、你想表达什么?”头一次,他发现自己对贾潇以外的人,也会结巴。
程巳光咪细了眼,学着他之前那样,脑袋一歪,讥笑道:“听不懂人话了?还是故意装傻?”
兰迦有股立刻要走的冲动。意料之外的是,他忽然觉得全身绵软,他试着站起来,却膝盖打晃,根本站不稳,不得已坐回原位。
程巳光咯咯笑了起来。兰迦猛地瞪向他。此时此刻,兰迦才意识到一切都晚了。
“只允许你给别人下药,就不允许别人给你下药了?兰总,太小气了吧。”程巳光起身,将脸凑到兰迦眼前,挨得极近,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为、为什么……”兰迦胸膛一起一伏,有些呼吸不上来,“这样……是为………”
程巳光淡淡一笑,伸出手指,压在他唇上,“嘘嘘嘘——闭嘴吧,这样比较可爱点儿。”
兰迦想,不,不能坐以待毙。他深吸一口气,拼着命地向上一弹,脑袋直往程巳光的脸上撞。程巳光反应敏捷,一侧身,躲过攻击。反而是他自己,狼狈地跌落至地面。
一败涂地。
兰迦不甘心地攥白了手指,却连爬起来都吃力。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打开箱子,费劲取出来什么。兰迦顿感背部一重,有人骑在了他身上。程巳光举起铜鎏金佛像,狠狠朝他后脑勺砸了过去。不加怜悯,不加质疑。
砰砰。
沉闷的两声。骨肉与金属的实打实碰撞。
释迦摩尼似睁未睁的慈目下,淅出两行血泪。宝冠上血更多,多的连那些雕刻花纹空隙里都填满了。
程巳光撒开手,佛像便悄无声息地滚到了地毯上,辙出来一条痕迹。暗红色。
兰迦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程巳光拖来把椅子,屈起双腿,双手抱膝地坐在兰迦对面。兰迦趴在地上,后脑勺湿润,被血洇成一缕缕。
死一般寂静。
程巳光维持这个姿势很坐了一会儿,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思考。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客厅的柜子前,找出一双塑胶手套,仪式感般地戴上。他重新返回到兰迦身边,蹲下,双手拽住兰迦的脚踝,往电梯方向拖,最后来到地下室,整套动作像预演好似的,一气呵成。
地下室的装潢变化许多,无任何陈设,只剩一把固定在地面的白色椅子。灯光更加耀眼,室内亮得如同白昼。墙壁和天花板也是全白,置身其中,仿佛陷入纯白地狱。
这样大面积的白,不是白出寡淡,而是白出焦虑。任何人待久了,都难以忍受。
程巳光打开音乐,将手机搁在一旁,开始处理兰迦。他脸上的表情松弛,肩膀和胸/脯同时舒展开来。他一边剥光兰迦,一边嘴巴轻轻撅着,似乎要迫不及待哼出调子。
兰迦由他掰来掰去,肌肉死硬死硬,成为了一具不能自理的肉/体。对,在程巳光看来,跟他处理过的动物尸体并无区别,唯一不同,兰迦还活着,呼吸孱弱。他的触摸,和兰迦曾经对他的触摸也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兰迦出自于欲/望,他完全只是公事公办。他手法利落,将兰迦四肢打开,在椅子上结结实实绑好。
他满意地退后一步,盯着赤条条的兰迦,缓缓笑起来。
第26章
高考结束那个夏天,兰迦觉得自己褪了层皮,向新生迈进一大步,即使离真正结束还很远。贾潇带着一帮狐朋狗友,美其名曰帮他庆祝,实则是趁机玩乐。哑女也来了,那个时候她成了贾潇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大伙都在闹,拼酒、唱歌,眉飞色舞地讲荤段子。哑女有些拘束,坐在角落,格格不入。她盯着和人呵呵笑的贾潇,一双大眼睛里充满落寞。她的拳头捏紧,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兰迦无意瞅见,忽然善心大发,坐到她身边去。
哑女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他向哑女打手语,很吵吧他们。哑女愣了下,摇摇头,回他没关系。俩人暂时都没声了,其余人闹哄哄,声音持续高起来,愈发显出他俩的尴尬。
哑女突然伸过来手,在兰迦眼前晃了晃。兰迦意识到她有话要说,便转过脸,盯着她。
她比划了一会儿,兰迦其实对手语半知半解,但还是懂了。
她说,我有个弟弟,比你小一点儿,跟你一样很聪明,很会读书。
走的时候,哑女比划着,朝兰迦说再见。
手语里的“再见”有两种,一种短一种长,短是代表“再见”之后还会见,长是代表告别,有决绝那味。
后来,过了许多年,兰迦才反应过来,哑女那次说的“再见”,是长的。
人苏醒的时候,往往嗅觉会比视觉灵敏。兰迦最先闻到一股浓香,像是咖啡味,才慢慢睁开眼,恍惚了一瞬。
入眼的是一片白,比黑刺眼许多。他无法适应,被迫再次闭上眼,这时,后脑的灼痛感异常清晰。
待他再次睁开眼,终于对上程巳光的眼睛。
他无比激动,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
兰迦咬牙切齿,双眼通红,“狗/娘养的,想杀了我?!”
“嘘,冷静点儿……”程巳光竖起一根指头,虚虚压在唇上,“别瞎浪费力气。”
确实,他被捆得动弹不得,再怎么挣扎都是枉然。更何况,脑子疼,眼睛疼,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还不如省点力,观察接下来该怎么办。兰迦果然精明,立刻分析出形势。
“喝咖啡吗?”程巳光微笑着问。
兰迦诧异了一下。
程巳光不等他反应,自顾自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他面前。
“不是最喜欢喝咖啡吗?”程巳光皮笑肉不笑,“怎么,现在改变口味了?”
兰迦没回答,朝程巳光恶狠狠呸了一口。程巳光稍一侧身,躲开一半,因为那口水落在了他的鞋尖。他微微蹙起眉。兰迦故作声势地笑起来。程巳光不发一言,忽然一抬手,整杯咖啡泼向兰迦裸露的胸膛,很快红起来一大片,甚至有起燎泡的趋势。兰迦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程巳光还故意皱着眉,嘴角却高高翘着,“别瞎喊瞎叫,浪费力气,做无用功了。”
可兰迦就像听不见似的,继续泄愤般,鬼哭狼嚎。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哑下去。
明亮的照明,将兰迦照得更加凄惨,几乎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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